第四十六章
    寂靜的町市街，路邊被風吹起一些灰塵，有幾隻迷途中的野貓在垃圾堆裏覓食著。
    頭上是一片大大的黑布，上麵被啃了零碎的洞洞，洞洞發出光芒，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顏色。
    蘇家裏，除了天花板上一些零碎的小燈泡微微地發出光芒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看不見光亮的，已經半夜4點的蘇家，走起路來的每一步都顯得很大聲。
    “必須要封鎖掉！”白若命令大鷹雪華，聲音是他平時的音量，卻嚇壞了雪華。
    大鷹雪華走上前去捂住大鷹白若的嘴巴，緊張地四處張望，生怕剛才白若的聲音吵醒了誰。在過了大約幾分鍾之後，大鷹雪華這才將踮起的腳尖放了下來。她的手裏有大鷹白若呼吸時留在她手上的水珠。
    “哥哥你要死啊，說那麼大聲！”大鷹雪華兩眼緊張地看著白若，說話小聲，卻沒有失掉責備的語氣。
    “鎖。”白若沒有在意，隻是小小的念叨了一句。
    “好吧。”既然白若要這麼做，身為妹妹的也隻好照做了。
    在蘇蓧茉的房門前，一頭銀發的白若身影孤涼，站在他麵前的是他的妹妹，大鷹帝國的二公主大鷹雪華。大鷹雪華張開雙手，將兩界割開，白若便看到了屹立在高山上大鷹堡。
    “哥哥，我們走吧。”
    大鷹雪華將輪椅上的雪蜜小心翼翼地推進了那個時空，等待著大鷹白若的進來便要完全地將門關上了。
    白若看著自己的國家，並沒有立刻跳進去，他轉過頭，看向那扇安靜關著的門，門裏麵，有他想見卻不能見的人。
    “哥哥？你還在等什麼？”已經進了大鷹帝國的大鷹雪華，轉身欲要將縫隙縫合起來，卻看到背對著她的白若不知道眼睛在看什麼，還是說他們的行動已經驚醒了蘇家的人？
    “蓧茉……”
    大鷹白若縱身一躍，跳進自己的帝國，跳進那個猶如牢籠一般的大鷹堡，做他的大鷹帝王去了。
    房間裏的蘇蓧茉翻轉了個身體，柔軟的床被讓蘇蓧茉睡得更加香甜，她完全不知道剛才門外發生的事情。碧綠色以謙玉發出光芒，在黑暗中顯得孤零零。
    以謙玉：玉如淚，碧綠翠。得玉者，成神魔。
    多年以後，大鷹白若再站在大鷹堡的最頂端，仰望天空蔚藍的色彩，白色的雲朵，想起白家唯一相同的麵容，那人的名字——白朔。
    他是他的弟弟，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們根本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朔，月一日始蘇也；月初之名也。月球與太陽的黃經相等的時刻，也指當時的月相。此時地麵觀測者看不到月麵任何明亮的部分。他出生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夜晚，於是，白爸爸為他取名為朔，寓意朔為白家長子。而白若，若，草字為頭，低賤的人，白爸爸視白若為可有可無的人，於是十九年來騙了白若將他關在寶玉亭台，不讓白若進出白家。
    白若仰望上空，回想起寶玉亭台外麵的陽光，比此時是還要小很多，亭台裏沒有如此遼闊的眼界，沒有如此讓人放眼世界的心情。
    白朔是白家的長子，理應兌現當初白蘇兩家之間的約定，與蘇蓧茉結為婚約。
    “哥哥。”
    白雪皚皚下起，鵝毛般的雪花隨著大風的吹拂而飄落在大鷹帝國的各個領域。
    不到幾天的時間，大鷹白若不失眾人所望，將反抗者一一剔除，如今，天下已完全是大鷹帝國了。
    大鷹雪華身穿紅色的衣服，手裏捧著另一件毛茸茸的披風，她站到大鷹白若的身旁，將披風披在大鷹白若的肩上。“小心著涼。”
    自從回來之後，大鷹白若幾乎每天都會站在大鷹堡的最頂層，俯首看看這一片土地。可今天，大鷹雪華所看到的卻是大鷹白若仰望著蔚藍色的天空。
    “大鷹帝國的冬天已經來了，哥哥也該注意點身體。”大鷹雪華陪同大鷹白若的身邊，不同的是，他看著天，她看著地。
    天上是藍色的，雪花是白色的，地上是多彩的，雪花是白色的。
    “我在想朔。”白若將目光收了回來，眼眶裏，銀色的瞳眸映照出他的悲涼。
    “朔？哥哥是說白朔嗎？”往日裏，白若和白朔根本就是不相往來，可是為什麼如今白若會去想他？大鷹雪華不得而知。
    “朔就像這天，無邊無際。他可以給她很多她想要的，他可以為了她傷害別人。”
    雪華安靜地聽著，她終於聽出來，那個她，是指蘇蓧茉。
    “我就像這地，讓所有人踐踏，卻一點反抗也不敢出聲。我隻能默默地看著她，默默地祝福她，卻不能擁有她，不能得到她。”
    “哥哥……”
    “於是，天下起了雪，讓所有人遠離她，不讓她受到傷害。於是，天成功了，縱使地上崩裂，海嘯狂瀾，火山爆發，生離死別，天依舊不會有任何動搖，他是那麼的強大……”大鷹白若說著說著，伸出手來，一片雪花恰巧落在了他的手掌上。冰冰涼涼的雪花在大鷹白若溫暖的手掌裏很快地融化，一點點變成了雪水。
    大鷹白若牽起大鷹雪華的手，移步離開這裏，他們回到了大鷹堡下麵，這裏有他的子民，有他的愛臣。
    大鷹帝國是一個殺戮的國家，隻是因為反抗者的滅亡而停止了殺戮。反抗者們也是大鷹帝國的子民，隻可惜，他們沒有純正的血統，連最低下的白色衣袍也穿不上。由於歧視與排斥，造成了現在的局麵。
    大鷹堡是一座由上千萬石頭砌成的碉堡，裏麵的桌椅也都是用石頭砌成的，雖然每件都是石頭，但是外觀上卻不差。大鷹堡分四層，最上層就是大鷹白若平日裏總去的大鷹堡頂端，那裏可以俯視整片大鷹帝國，也可以仰望無邊無際的天空。大鷹堡的第二層，便是大鷹白若和他的兩位妹妹所居住的地方。第三層，乃大鷹白若與臣子們議論的大殿，第四層，就是一些最低下的侍仆所走動的地方。
    整片大鷹堡不容許有外人介入，尤其是反抗者。
    鵝毛的大雪被風吹得刷刷響，大鷹堡被厚厚地披上了一層雪衣。大鷹白若坐在大鷹堡的第三層裏，這裏有寬闊的場地，卻沒有他的臣民。
    “歌兒。”
    王位上，大鷹白若看著眼底下雙膝跪在他麵前，一頭黑發散落下來的歌兒。
    “王。歌兒在。”歌兒回應著，卻是沒有抬起頭來看白若，白若在她的心裏是一位能力強大的帝王，對她來說，帝王在，歌兒在，帝王崩，歌兒死。
    歌兒穿著白色的侍女服，烏黑的頭發與白若的銀發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喜歡我嗎？”大鷹白若端正地坐在王位上，兩眼的銀色看著歌兒泛出一陣沉穩。
    歌兒跪在地上，雙手置在胸前的手顫抖了一下，她的臉變得爆紅，喜歡嗎？喜歡帝王……？
    大殿裏開始安靜，除了白若和歌兒，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大鷹堡外麵的大雪下得越來越大了，風使勁地刮著，讓人想出去也不能走上一步。
    天空還是那麼的蔚藍，地上卻再也看不到一灘攤的血水，轉而替代的是厚厚的積雪，白而冰涼，就像現在的大鷹白若，眼睛裏讓人看不出他的心思，他的想法。
    “王……”歌兒一直跪著，無論害怕還是顫抖又或者是激動，她都一直不敢抬頭看一眼大鷹白若。
    “你喜歡我嗎？老實地說。”大鷹白若依舊冷靜，沒有對歌兒的慢慢吞吞所生氣。
    “喜歡……”
    “喜歡我什麼？”
    “嗯？呃……”也許是大鷹白若最問得過快，歌兒現在隻感覺自己的心快要跳了出來似的，然而白若仿佛視歌兒的緊張為透明，隻想知道歌兒為什麼喜歡他。“王，您忘了嗎？我是您好心撿回來的孤兒啊……”
    那年也是白色世界，白雪皚皚，漫天的大雪已經完全覆蓋住了大鷹帝國，雪地上深一處淺一處的依稀可以看到點點由人血化成的血花。大鷹帝國和反抗者剛剛結束完戰爭，大鷹白若便要帶著剩下的臣民們回到大鷹堡去。一路上隊伍行走得很艱難，每一步都要走得很小心，因為滿地都是白雪，看不到坑坑窪窪也不見冰河流水，若是一個不小心，恐怕連自己是怎麼死的也不知道。
    “有人！”
    途中，大鷹白若的臣民中突然有一個大叫起來，順勢將自己的武器展露出來。
    “慢著。”大鷹白若止住了那人的行動，自己走上前去。
    “王！”身後的人們驚恐地看著大鷹白若的步伐，他們不希望這樣一個小羅羅需要大鷹帝王自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