囁嚅良久，我噓了一口氣，強忍住顫抖，啟唇：“倦夜，你還好吧？”
    荒原空曠的空氣擴散開我的聲音，更顯得蒼白無力，我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一場注定沒有結果的相遇。
    風冷撩落花，春歸再難見芳華。空有一襟淚，可憐無處說。
    未了宿愁已千疊，從今更生得，摧了翠羽，盈了華發。
    仗劍天涯鮮衣夢，怎料自是人生長恨，空負年華。
    倦夜抬起頭，“屬下不是倦夜，少主認錯人了。”
    我看向他，他的眸中清澈如空山新雨，卻沒有我想看到的異樣，難道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人！
    我的心又是一抽，我是親眼看著倦夜死的，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到底是生是死，我在心中嘲笑自己，藍馨兒，不要再為你的過失找借口，你隻不過是不想接受這個事實罷了，你想要逃避這個事實，欺騙自己，蒙蔽自己。可是倦夜真的是為你而死，你要負欠他一輩子的。
    或許那場大火真的會留在我心中一輩子，可他愛的藍馨兒，到底是不是我呢？
    “少主請隨屬下到城中吧。”那男子望著出神的我，平靜的提醒。
    而青藍顯然不明白狀況，一雙大眼睛疑惑的看著我。
    我回過神來，“公子真的認錯人了，就和我認錯你一樣，世上長的相像的人本就有很多。”
    他看著我，臉上的表情全部卸去，“不會錯的，因為我認的是玉不是人。”
    “什麼玉？”我驚異道。
    “少主身上的這塊綠羅綺玉就是本門的信物。”
    “綠羅綺玉？”我拿起腰間的佩玉，“是這塊嗎？”
    男子點點頭，恭敬地看著綠羅綺玉，那玉的綠色真的就像有種魔力，可以攝人心魂。
    “那我現在把玉送給你，你就是少主了！”我淡淡道。
    我隻想有平靜的生活，不想再有特殊的身份。夜色濃重起來，遠方的山如眉黛，青黑的起伏蜿蜒，流動的色彩，靜止的山身，動靜結合的美麗。空中偶爾飛過一兩隻晚歸的鳥，撲閃著翅膀急急去了。這安閑的景色，陡然打動了我，若是能和愛的人相守，每天看著落日群嵐，歸鳥暮霞，豈非樂事？隻是那個能相隨一生的人到底是誰呢？
    “不會的，綠羅綺玉通靈，會自認主人的。少主請隨屬下回去。”
    他的聲音在安靜中傳的很遠，的確不是倦夜，倦夜的語調永遠是淡然無求的，就如一池靜水。而眼前的男子，則是略帶冰冷的語氣，不似倦夜那般叫人如遇春風。
    我知道我別無選擇，隻有跟他回去，就隻好走得瀟灑點，“那我們走吧！”
    他也並不多話，隻是領著我們走。
    沉默良久，青藍和我並肩走，這丫頭平時話挺多的，這次也無話了，許是看我心情不太好，也可能是被那男子嚇住了吧！
    前麵走的男子突然回頭，“這位姑娘，對不起，我方才為了見到少主，讓你受驚了。”
    青藍一愣，臉刷的紅了，粉嫩的臉蛋在夜色中看起來閃著光，就如粼粼波光。半晌才扭扭捏捏的道：“沒事，公子不必介意。叫我青藍就好了，我是小姐……啊不，公子的丫鬟，哦，……書童。”
    我忍不住了，撲哧一笑，惹得青藍又羞又氣，頭都夠到身子了，不停地跺著腳。
    “青藍姑娘客氣了。”男子似乎也在笑，我在他背後看不真切，隻是聲音有些發顫，“不才名叫林晚。”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好名字。”我讚道。
    “屬下勞少主抬舉了。第一次聽到這麼解釋我名字的，少主詩才真是無雙。”
    “別少主少主了，我聽著不習慣，叫我莫白吧。以後在人前隻能認我是男子，不可再暴露了我的女子身份。”我淡淡吩咐，不是平易近人，也不是冷厲冰冷。領導者總要有神秘感，永遠不能被屬下摸透了脾氣，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看了那麼多帝王傳記真是有用。莫白，就是莫再辯白，隨時想的，聽起來還不錯，以後就叫這個名字了。
    在夜幕完全籠罩大地之前，我們終於走到了林晚所說的地方。我聽著裏麵紛亂的人聲和隱約的骰子撞碗的聲音，意識到這裏是一家地下賭場。
    我們三人魚貫而入，屋子裏果然是十多張賭桌，混著酒氣和脂粉香氣的汙濁空氣嗆得我腦子一陣眩暈，隻希望快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公子，您是來什麼呢？咱們這兒應有盡有，保公子賭得舒坦。”一個媚到骨子裏的女人帶著一陣香風到了我們麵前，一雙眼笑的像要滲出蜜來。這女子長的還真有幾分姿色，楚腰纖細，肌膚白皙。清淡的瓜子兒臉，一條紅色羅裙襯得人比花嬌。我突然想到白居易《琵琶行》的句子：鈿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汙。今年歡笑複明年，秋月春風等閑度。這女子身後的淒涼，恐怕不比琵琶女少吧。想到此，不禁朝她微笑了一下。
    女子的眼光也剛巧撞到我這裏，她明顯一驚，隨即笑了，不是媚笑，而是加了幾分感激的清豔笑容。
    我心中一陣暖意，我隻是平等的尊重她，就可換來她的感激。可見平時她遭受過多少鄙夷，我心中暗歎一聲，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並不是處處都是勾心鬥角。
    林晚悄悄在女子耳邊說了什麼，我在雜蕪的聲音中並未聽清。那女子就立即引著我們順著賭桌旁的狹窄通道走了過去。她的步伐輕快沉穩，一看就知道是會功夫的人，隻怕這個女子也並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