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心頭咯噔一下，泛著紅暈的兩頰變了一變，雙瞳閃過一絲慌亂的疑慮。她下意識轉頭，雙手輕輕推了推徐少安胸口，迎著他朗朗的臉低低叫了聲：“少安。”
    “恩？”徐少安輕動了一下喉嚨，將回落的視線轉到子夜那張不施脂粉卻依舊眉目精致的臉上，眸中的目光先柔了三分，“怎麼？”
    子夜麵上徐徐綻開一個淺淡的笑容，雙手攥著他的衣角輕吐幽蘭：“子夜十年未見過酒幌臨風，店肆熙攘，宮外繁華三千，百物俱奇，子夜有些按耐不住地蠢蠢欲動，我們莫要在此停留，速速出去好嗎？”
    徐少安靜靜注視著仰頭輕牽著他衣角的女子，似有似無的光落在她微微翹起的睫毛上，好似凝了一圈灼灼發亮的銀邊，眼波流動之下，燦如星子的眸光皎若明月舒展出爛漫光華，峨峨雲鬢之下，一張胭脂不染的臉被襯得明麗不可方物。他的目光一動，心驀的又是一熱，竟似受了蠱惑般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子夜心中鬆了口氣，抿著唇報之以燦若桃李的一笑，眉目立刻生動了起。她眸光瑩瑩地伸出手，身子輕輕地伏倒在他寬厚的肩頭，等待著他厚積而發地縱身一躍。
    少女身上特有的體香淡若幽蘭地鑽入他的口鼻，徐少安心頭微顫，往日的狷狂肆意下意識斂了三分。他伸手微勾，一把環住了她盈盈不過一握的細腰，靠得越近，五官越發被這馥鬱體香浸得飄飄欲仙。他低頭，下頜抵在她烏雲般黝黑的長發上輕輕摩挲：“子夜，你笑起來真是好看，滿目蔥鬱都被你比了下去。”
    子夜的身子驀的一緊，整個人被緊緊箍在了一個寬厚的懷抱裏。她扭動著身子，下意識掙紮，徐少安穩如泰山般巋然不動，隻是輕拍著她的背部，低啞的聲音穿透半空浮雲，仿佛從遙遠的天邊落下：“東華門的護衛可都是京畿衛中的虎狼之兵，若不想被發現後亂箭穿心，子夜就莫再淘氣。”
    發絲傳過來幾縷淡淡的女兒香，中人如酒。徐少安滿意望著呆滯貼在胸口不動，貓一樣突然柔順的女子，鳳目中兩朵桃花好似受了三月春雨的滋潤，越發明媚鮮妍了起來。他笑意盎然，抱著她轉身縱了出去，一男一女兩個影子，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墨色夜空之下。
    滿天淡黃的月在一空的墨黑中暈出一塊極薄的鴉青色，樹影幢幢的中庭，幾株碩大的芭蕉高舒垂蔭，扶疏似樹，葉葉心心，舒卷有餘情。無風起浪，淺綠粉白的闊葉微微晃動，重重疊疊的闊葉猶如亭亭華蓋，一雙精光爍動的眼睛從葉片的縫隙中微微探了出來，饒有深思地望著遠處茫茫的天際，目光一動，森冷的目光隨即轉到守衛嚴苛的宮門。一陣例行的喧囂過後，宮門口那一高一矮兩個太監早已不見蹤跡，東華門重新恢複了夜晚的平靜，死水微瀾，寧靜的空氣繼續穩穩律動，這個夜晚，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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