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他看她沒有反應，隻是盯著自己的臉發呆，於是又打了聲招呼，臉上的笑容更加迷人了。
    “哦，嗨……你好！”她這才結結巴巴地回答道。
    “怎麼這麼晚了還在外麵？明天不用上課嗎？”他抬了一下眉毛，看著她的臉問道。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帶著灼人的溫度，燒紅了她的整個臉蛋兒。她小心翼翼地點點頭：“明天有課。我馬上就回去。”語氣溫順地就像在課堂上犯了錯誤而被老師當場抓獲的小學生。然後低著頭要從他麵前逃走。
    “該死！”她剛轉過身子，就在心裏暗暗地罵著自己，“為什麼要怕他啊？不過是另一個陌路人而已……”
    還沒有責備完自己，就聽到他又在身後喊著她：“這麼晚了，應該沒有車了。我送你回家吧！”
    她愣了一下，腳下的速度放慢了。環顧左右，的確沒有什麼出租車經過。不過，此時她還是很清醒自己該怎麼做。她回過頭去，打算告訴他不用了，冷不防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她剛一回頭，就看到眼前站著一個高大筆挺的身影，驚得忍不住輕輕叫出了聲。
    “我有這麼可怕嗎？”他低著頭，看著眼前的她，笑著問道。他必須承認，她的臉在夜色籠罩中，有一種肅穆安靜而神秘的美。
    她隻管低著頭，什麼也說不出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尷尬，隻是因為自己的小把戲被他當場拆穿？可是，他現在似乎並不介意她之前的所做所為，隻是很熱心地表示自己可以幫她的忙。
    她終於像下定了決心似的點了點頭，然後用隻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說了句“謝謝！”
    一直看著她的他又露出了笑容，兩隻眼睛都笑得彎彎的，非常迷人。然後走到自己的車前，很紳士地為她打開了車門。
    “那個人，會是他嗎？”在上車之前，她的心底突然又冒出了那個久違的問題……
    上車之後，她一直很拘謹地坐在他旁邊，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來打破彼此之間的沉默。他也不肯先說話，隻是很認真地開著車，偶爾側過頭來看看她，每次當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遇時，他都會看著她微微一笑，眼神裏卻有著孩子般的善意的邪氣。
    路上靜悄悄的，車裏也是靜悄悄的。繁華的主街和這條街道之間僅僅隔了不到五分鍾的車程，卻完全像是兩個迥然不同的世界。那邊的熱鬧沸騰不了這裏的靜謐，這邊的靜謐也無法冷卻那裏的熱鬧。於是，長時間的靜默使兩個人之間的空氣都滲出詭秘來。
    好久，就在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恰當的話來結束這場看起來似乎永無止境的沉默時，他終於毫無征兆地笑出了聲。他的笑聲使兩人之間的氣氛稍稍緩和了一下，不再令她感到那麼緊張，那麼手足無措。
    “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一些什麼嗎？”他盡量忍住自己的笑聲，像個孩子般開心地問她。
    “嗯——，上次的……”她以為他說的是上次的事情，於是，硬著頭皮想要向他解釋。
    “我們已經在這裏兜了好幾個圈子了！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我應該送你到什麼地方嗎？”他對她的無知無覺感到好笑，又一次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這才發現，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就在那家酒吧的正前方，而此時他已經停下了車，雙手握著方向盤，臉上帶著無可奈何的笑容看著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於是淺笑了一下，然後告訴了他她的住址。
    “你不覺得害怕嗎？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深夜和一個算不上熟悉的男人呆在同一輛車上？”他邊開車邊問她。
    他的話突然提醒了她，使她瞬間產生了保護自己的警覺。然而，這種警覺卻在他注視著自己的目光裏逐漸融化，不一會兒便完全消散，令她覺得非常奇怪。盡管對她來說，他完全稱得上是一個陌生人，可是，即使這麼晚，她和他單獨在一起，卻的確一點兒都不為自己的處境擔心。而在平日裏，她可是一個自我防範意識特別強烈的人，她是絕對不允許任何陌生人擅自闖入自己的領地的。
    “嗯？”看到她並沒有回答，他繼續追問著。
    “你不是那種人。”她很奇怪自己竟然將這句話說出了口，這本是她又一次在心裏說的隻給自己聽的話——在他麵前，自己似乎喪失了所有的防禦能力。
    “這麼相信我？”他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她，壞壞地笑著。
    “嗯，相信！”她很肯定地點點頭。
    “那如果……”他笑著，冷不防地踩了一腳刹車，汽車急速地停了下來。她沒有料到他會這樣做，身子一下子騰空而起，而後重重地摔回到了座位上。幸好車速不是很快，而安全帶也一直牢牢地扣好著，所以，她隻是被嚇了一跳，卻並沒有出什麼事故。
    等她的心跳再恢複正常時，她向旁邊看了一眼，之後，心跳卻又加速了——
    他正盯著自己，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依舊完美地笑著，笑容還是如孩子般純真無邪，甚至，他彎彎的眼睛在深夜裏還閃爍著透澈的光，可是……
    他說的對，他畢竟隻是一個陌生人，而且，現在還是深夜。
    “你要幹什麼？”所有的不安從心髒中跳出，及至嘴邊，化成了她恐懼的叫喊聲。
    “你還知道怕啊？！我這麼做也隻是想提醒你，一個女孩子大半夜的不要一個人出來亂跑。”說著，他的手伸向了她這邊，身子也傾斜了過來，碰觸到了她靠近他一側的肩膀……
    她腦子瞬間出現了一片空白，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都記不起來。可是，雙手卻本能地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肩，保護著自己。隻是，她不敢相信，這種最惡心的事情會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想大喊大叫，可是，嘴巴像是被什麼賭上了似的，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隻好認命般地閉起了眼睛……
    可是，過了好久，什麼都沒有發生。他的身體也早就離開了自己的肩，沒有任何侵犯的動作；而靠近車窗的另一側身體，如同置身於車外一般——冷風穿過薄薄的襯衣，在她手臂上激起一層細微的顆粒……
    她不覺睜開了眼睛，一扭頭，發現自己旁邊的車門不知何時已經被打開，而他們現在正停在她所住的家屬院大門外。
    外麵的風正在不斷地吹拂進來……
    怪不得自己會感到有些冷……
    她這才想起了半天都沒有說話的他。她的目光從外麵收回來，擰過頭看著他。他此時正帶著會意的笑容看著她，卻沒有說一句話。盡管這樣，她還是臉紅了。她想，他肯定明白她剛才荒謬的舉動意味著什麼……
    真是糗大了！
    她的頭腦裏一片混亂，臉蛋兒更是燙得通紅。
    看著她還是一動不動，他又說話了。“怎麼，不想下車嗎？”
    “嗯。”她急忙拿好自己的東西下了車，直到下車後都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覺得自己總是輕易就會被他看穿。
    她幫他帶好車門，然後站在一邊等著他離開。
    “喂！”他從車裏喊了一聲，對她說道：“就算不說謝謝，你總得道一聲‘再見’吧？！”
    “哦——”她這才像緩過神來似的，囁嚅著對他說了聲“再見”。
    他得意地笑笑，然後掉轉車頭就要離開。她看著他開著車緩緩駛過自己身邊，對他揮了揮手，然後轉身打算走進大門。
    “喂，相裏茉！”他卻倒回了車，又將車停在了她的身邊。
    “還有什麼事情嗎？”她很好奇地問。
    他卻隻是看著她笑，並不回答。
    她恍然大悟，急忙從包裏掏出零錢遞給他：“這些夠嗎？”
    等他看清楚她手裏拿的東西後，不禁被她的舉止逗樂了。“你這是幹嘛？”他無奈地笑著問。
    “你不是要車錢嗎？”她很奇怪他為什麼並沒有伸出手來收下自己的錢。
    他皺了一下眉頭，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繼而，又笑了：“可是這也太少了吧？”
    一句話讓她的表情僵在了臉上。“什麼？”
    他看到她此時被嚇到的樣子，又笑了起來，說，“其實我隻是想知道剛才是不是嚇到你了？”
    一提到剛才的事情，小茉的臉又紅了。
    “我是故意要嚇嚇你的。這隻是警告你，以後天黑之後不許再出門了，知道嗎？”他說這話的時候很認真，但是臉上卻還是一副玩笑的神情。
    她的眼圈忽然就有些發熱，但還是忍著，使勁點了點頭。“嗯。知道了。”
    “還有——”他繼續說著，“你剛才，好像沒有任何反抗啊……”說著，他自己倒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的臉於是就更紅了，也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下個月3號晚上有空嗎？”他止住了笑聲，又問她。
    “應該有……”她在腦子裏計算著時間——距離那天晚上還有近一個月。
    “那好！那天晚上我們老地方見，OK？”
    她當然明白他所說的“老地方”是哪裏；而且，聽他的語氣，這似乎根本不是邀請，而是命令。而她也並沒有打算拒絕，於是，很幹脆地答應了他。
    “好的！”她說。
    於是，他又笑了。
    “他是一個很喜歡微笑的男子，而且，當他笑起來的時候，眼底會有清澈透亮的光芒；在他的笑容裏，我看到了陽光，聞到了向日葵般暖暖的清香……”
    相裏茉在自己當晚的日記中這樣寫道。
    “還有，當他即將離開時，我才像突然想起來般，問起了他的名字。我聽到他的聲音從已經離開的車裏傳出來，傳進了我的耳朵，直達我的心髒，在那裏蕩起了一層細小的漣漪；然後，又流至我的腦海，在那裏留下了永恒的烙印……”她繼續寫著。
    “可是，他並沒有說出他的名字，隻是告訴我，到時候一定要去赴約——到那時候，他應該會告訴我他的姓名吧！那麼，這算不算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第一個約定呢？”
    寫到這裏，她停下了筆。然後，幸福沿著她臉上出現的笑容不斷蔓延，直至淹沒了她的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