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雪夜雕塑·一個人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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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蘭姐一起走出一家小酒吧,站在門口等著總管領了錢之後大家一起分。今晚依舊還是蘭姐唱的最多,其他人根本沒有什麼機會上台。不過,當她從台後走出來給唱歌唱得嗓子有些沙啞的蘭姐送礦泉水時,台下的人們看到了她,於是,下麵馬上炸開了鍋,紛紛嚷著非讓她唱不可,總管隻得先讓蘭姐下來,讓從未正式登台唱歌的相裏茉走到了麥克風前麵。
她剛站定,底下馬上又沸騰起來。台下的顧客紛紛大喊大叫著,爭先恐後地喊出他們希望聽到的歌曲曲名。站在台上的演奏者們根本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於是,所有的樂器都沒有奏響,隻有台下的喊聲繼續著。
坐在旁邊的領隊看到這種情況,隻好自己走上了台,來到了一直沉默著不知如何開口的相裏茉的旁邊,從她麵前拿下麥克風,對台下被酒精刺激地幾乎失去理智、幾近瘋狂的顧客說道:“請大家稍稍安靜一下,聽我說幾句。”
下麵的聲音慢慢降了下來,人群開始恢複正常,大家都紛紛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來。於是領隊繼續說了下去:“現在站在我身邊的這位美女其實並不怎麼會唱大家所熟悉的歌,所以,是不是讓我們請出剛才的那位歌手呢?”
下麵馬上又亂了起來。不過這次,大家都異口同聲地喊著不同意,堅持要聽相裏茉唱歌。後麵不知是誰很大聲地嚷了一句:“會唱什麼就唱什麼,我們一定會喜歡的。”他的聲音似乎提醒了大家,其他人都附和著表示同意。
領隊看了相裏茉一眼,問她:“怎麼樣?你行麼?”
她點了點頭。領隊便什麼都不再多說,將麥克風遞到她手裏,自己走了下去。
她低頭稍微沉思了一下,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抬起頭,看著下麵一瞬間寂靜下來的人群,開口輕輕地唱了起來。
安靜的旋律緩緩地奏了起來,伴隨著她清淨的歌聲,靜靜地流淌在酒吧的每一個角落。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動作,似乎都在用自己的心靈來聆聽她的歌聲,在她的歌聲中慢慢陶醉……
她就像站在空無一人的大廳裏唱歌一般,那麼從容,那麼鎮靜,整個她的世界裏就隻剩下她自己,還有,她的音樂……
“……I‘vealwaysthoughtthatIwouldlovetolivebythesea,
Totraveltheworldaloneandlivemoresimply,
Ihavenoideawhat‘shappenedtothatdream,
Causethere‘sreallynothingleftheretostopme,
It‘sjustathought,onlyathought……”
一直看著她的蘭姐聽著這首並不熟悉卻十分安靜舒緩的歌曲,在台下露出了笑容……
等了不一會兒,領隊便笑盈盈地從酒吧裏走了出來。她的腳剛一邁出酒吧,就很高興地對著相裏茉大聲喊著說:“你今天表現地實在是太棒了!看看這個!”她非常得意地從包裏掏出了一遝錢,在她們倆麵前晃了晃。“夠多吧!”
蘭姐和相裏茉相視一笑,都明白這對她們來說意味著什麼。對於她們來說,當然是錢越多,生活便可以隨之越好。
“你在台上表現真是太好了。我還擔心你初次上台一定會很緊張呢!”蘭姐由衷地誇讚著她。
她微微一笑:“我是挺緊張的。現在還覺得有些後怕。”
“啊?真的?可是看起來你很鎮靜啊!”蘭姐有些不相信地睜大了眼睛。
她笑笑,還想說什麼,這時,站在旁邊清點鈔票的領隊卻已經將一疊錢遞到了她的手上,對她說:“這是你們倆的,而這個——”她揚了揚另一隻手上明顯要厚得多的一疊錢,“這個是給樂隊和我自己的。”
蘭姐接過她手上的錢,數都沒數,在裏麵抽了幾張,然後把剩下的全都留給了相裏茉。
相裏茉覺得不妥,從自己那一份裏又抽了幾張要給蘭姐,於是兩個人又爭讓了一番,最後蘭姐沒辦法,隻好收下了,相裏茉這才將手裏的錢裝進了包裏。
在她們倆推讓的過程中,領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先走了。兩人各自裝好自己的錢後,蘭姐提議說:“不如我們一起去別的酒吧喝一杯,我請客。”
相裏茉衝她抱歉地笑笑,告訴她第二天一早自己還有重要的事情,委婉地拒絕了。蘭姐的情緒因此有些低落,小茉馬上安慰她說:“下次有時間一定陪你去。”
蘭姐並沒有因為她這樣說而高興起來,不過,還是點點頭,替她攔下了一輛出租車,看著她上了車。
她關上車門,告訴司機自己的住址以後,車開始緩慢地行駛起來。
“喂!”蘭姐突然衝著已經開動的車大喊起來,“你到現在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她透過車窗看著已經越來越遠的蘭姐,不禁笑了起來。“叫我小茉吧!”她在車上大聲地對蘭姐說。
“小茉!”蘭姐低聲念叨了一句,然後衝著那輛已經離開很遠的出租車再次更大聲地喊著:“晚安,小茉!”
出租車平穩地飛馳在燈火輝煌的街道,即使是在深夜,這個城市的中心地帶,也不會出現任何夜的跡象。耀眼的路燈燃燒了整片黑暗,路上隻有樹陰的碎片如紛亂的灰燼,散布在眼底,卻也被車頭上明亮的燈光逼退。
人來車往的街道早已遺忘了當年的夜晚,晚風陣陣,低聲細語,軟歌輕舞……這些最初的記憶早已被時間潛移默化地更改,取而代之的是永遠的喧囂和無休無止的徹夜狂歡,而那些她仍然懷念的風景,已經成為褪色的黑白照片,遺落在積滿塵土的角落……
事實上,她對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市並沒有多深的感情,不管是它的過去,現在,還是不可預知的未來。她之所以不停的回過頭去尋找歲月的痕跡,隻是為了去懷念一些人,一些時間無法帶走的溫暖,或者傷痛……
夜風從車窗外拂過,似有若無,卻讓肌膚產生了細微的變化,那些細小的顆粒在肌膚上蔓延,提醒她秋季的到來,於是,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然後,當目光再次從窗口看出去時,她的眼睛濕潤了……
車窗外,一盞路燈一晃而過,恍惚間,她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外婆——”她在心裏拚命地嘶喊著,卻得不到任何回應。隻有街道上依舊的吵鬧聲縈繞在耳邊,而身體,已被疼痛占據……
她記得,當外婆還在世的時候,每到每年的這個時候,她都會在晚飯過後,帶上一個小板凳,還有那個和她瘦弱的身體比起來並不算小的布袋子,走出門去,走上人來人往的街道,然後將自己的凳子放在一盞路燈下,慢慢地坐下來,動手解開袋子上的繩子,從裏麵掏出一雙雙手套,一條條圍巾,還有成雙成對的鞋墊、襪子等一些在這個逐漸寒冷的季節裏人們所需要的禦寒保暖的小東西,擺在自己麵前已經鋪好的報紙上。生意總不是太好,有時一個晚上一件東西也賣不出去,患有風濕的外婆卻在寒風中繼續守侯著,不肯早些回家,隻是為了能多賺那麼一兩塊錢,來維持兩人的生計。
如果不是因為她,外婆根本不必如此辛苦,她的退休金可以讓自己一個人生活得很安逸;可是,當她被送到外婆家之後,她的學費成為了她們生活的最大威脅,而外婆也不願意讓正在長身體的她受到任何委屈。她想盡一切辦法,希望可以盡最大的努力讓自己的小外孫女吃好穿好,於是,她幹起了那個成本低廉的小攤生意。
其實,她們的生活原本可以不用那麼辛苦,因為,她畢竟還有一個盡管不稱職卻十分有錢的父親;可是,外婆是一個十分要強的人,當自己的女兒和那個男人離婚之後,她堅持不用那個男人許諾的給外孫女的撫養費,而是用自己的雙手撐起了屬於她們兩個人的家,為自己心愛的外孫女築造了一個愛的巢窩……
她還記得,她曾無數次地穿越過那時在她看來無比高大的人群,在一盞盞或明或暗的路燈下找尋自己的外婆。有很多次,在冬季的紛紛大雪裏,她透過人群,看到自己的外婆正一個人冒著大雪,坐在昏暗的路燈底下,守著那個小攤子,那個可以給自己的外孫女帶來幸福的小攤子……
來往的行人從她麵前匆匆走過,忽略了這個守侯著幸福的老人。她灰白的頭發從帽子裏探出來,在冷風中微微顫動;而身上,不知何時,早已落滿了厚厚的積雪。她坐在路邊的身影被大雪覆蓋,成為她日後不斷回想起來的聖潔的塑像……
汽車一個急刹車,在路邊停了下來,她的溫暖的世界被這個刺耳的聲音打碎,眼前的一切又恢複如初。
她探出頭去想看個究竟,就在此時,耳邊卻傳來出租車司機降下車窗的聲音;接著,他伸出頭去,對著什麼人大聲地叫罵:“他媽的,你找死啊?”
後麵的話一句比一句激烈,一句比一句不堪入耳。她這才看清楚,在路燈的陰影下,搖搖晃晃地站著一個身影,他的一隻手中還拿著酒瓶繼續往嘴裏灌著,根本不在乎司機的叫罵。
在那個醉漢的背後,有一家酒吧亮著燈,明晃晃的燈光照亮了半條街道。她突然意識到了自己此時身處的位置,於是告訴司機要下車,然後付過車費走了下來。
可是,她並沒有走進那家酒吧,而是走到緊鄰著它的一家甜品店門前,推門走了進去。甜甜暖暖的滋味在整個甜品店裏蔓延,她這才想起,自己晚上沒有吃任何東西。
被這種味道喚醒的饑餓感在胃裏翻騰,驅使著她的腳步邁向了櫃台前,接著,她為自己點了一份杏仁蛋糕和巧克力口味的奶茶。
不一會兒,冒著熱氣的奶茶和蛋糕就被送到了她的手上。她接了過來,付過錢,提上袋子轉身離開了甜品店。
在拉開門的時候,一個身影和她擦身而過,她並沒有抬頭,徑直走了出去。可是,那個身影卻停了下來。
“嗨——”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她心頭微微一震,不禁回過了頭——
眼前出現的是一張帥氣的有著溫柔笑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