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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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府的氣氛十分詭異,已經持續了一周有多。傳言說少夫人被劫持走了,但在她的奴婢千千一味否認,說少夫人隻是在屋子裏養身子,傳言不攻自破。當然那隻是對外的說法,在陸府裏還上演著另一台戲。
依舊是午後,仆人早已知趣地退下。一個小廝捧著一壺溫酒匆忙地走著,突然看見前方一個男娃娃漫步小路上沉思著什麼,立即退到一旁讓他先過。見他走出了一段路,才又轉過身繼續踏的又快又小的步子往另一個方向走過去。
他不得不給那個男娃娃讓路,雖然他也不情願。主子特別吩咐過,見到那娃娃要和見到自家主子般有禮。他一直弄不明白,這個看似七八歲大的娃娃,究竟有什麼厲害,有資格與四爺同起同坐。聽說這個娃娃前段時間,約莫新年前後,當著老爺與夫人的麵大鬧了一場,還指著四爺鼻子罵。後來這事情不了了之,男娃娃的地位反而噌噌地往上漲。作為一個下人,就算再好奇,他也不敢多說,不敢多問,隻能憋在心裏。
好不容易將酒端到四爺跟前,已經有些涼了。四爺看了看,也不說什麼,隻是將他退下,就自己喝起了悶酒。他的臉很臭,因為他又想起了幾周前的事。
小至這段時間很煩,因為很多事。在陸府他呆得很難受,很想離開。可是,他不敢。不是怕陸府怕四爺,是怕夏霜兒找不著他。這裏沒一個人是歡迎他的,他不蠢,自然能看出在陸府裏的人對他流露出來的敵意。
現在自己感到走路都不自在,就那剛才那個送酒的小廝來說,他一出現就躲得老遠,敢情把他當瘟疫看待。這些也還好,也許因為他出生就是當乞丐的,對人的目光總是比較敏感,那個小廝眼裏的不信任和不屑,隻讓他火冒三丈,在肚子裏燒得難受。
真正煩他的事情不是這個。還有兩件事情,讓他小小的眉頭皺成一團。
他抬頭,發現那個小廝已經走遠了,輕輕鬆了口氣。今日正是新年前夕,過不了幾個時辰,各家就要熱鬧起來。他聽說今兒陸府會來幾位大人物,弄得上上下下都匆忙地做準備。四爺也不理下人忙得焦頭爛額,午飯後就一頭栽回自個住出喝悶酒。剛才那壺,十有八九是往他那送的了。
在雪鬆下站得有些久,嗬出來的熱氣融化了枝頭搖搖欲墜的雪,一滴涼涼的液體落在他臉上。隻是一滴水,小至卻是一驚,沒等第二滴融化的雪水落下,已經飛身移到數十尺外,警惕地看著周圍。這個除了他誰也沒有的地方。
他抹了抹臉,起了一絲苦笑。隻是一滴水。就已經驚成了這樣,腦子裏的弦已被拉緊,現在隻等崩斷的那天了。
雪地裏一片純白,連一個腳印都沒有落下。小至這才發覺自己選了個糟糕的落腳地,隻好苦著臉,一步一步地倒著走回小徑上,再又回到那個落腳地,走了回來。
唉,真麻煩。小至無奈,幹什麼的興致都沒了,索性躺在雪地裏望天。冰涼的雪觸碰到肌膚,仿佛有千萬隻細小的螞蟻一點一點地啃咬著。他沒理會,躺在雪地裏恍惚了,因為他又想起了幾周前的事。
小至手裏緊緊捏著夏霜兒留下的紙條,又擔心又憤怒。擔心是因為夏霜兒的不告而別,憤怒的是,他根本就不懂看字,這個紙條留下來有屁用啊。這女人腦子真的不大好使,給一個乞兒留字條,虧她想得出。
他忿忿地拿著字條,橫看,豎看,側看,背光看,怎麼都隻是一個個小方塊啊。唯一的區別就是有些方塊大一點,有些方塊裏頭東西多一點,這叫他怎麼看。
門外一陣敲門聲響起,他下意識地覺得是夏霜兒,但念頭一轉,眼神警惕起來。夏霜兒禮貌哪來這麼好,沒把門踹開進來已經很不錯了,還敲門咧。
“誰?”他開口。
“小至,是千千。夫人哪兒去了?我在院子裏找了好久都沒見著人影。”廢話,見著了才奇怪,小至臭著臉去開門,但臉上的警惕已經褪去不少。
“我也不大清楚。”他打開門,一陣冷氣竄了進來,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前幾日曾聽說夫人要回趟娘家,收拾些東西,整理下房子。怎麼說都要是春節了,布置布置總是需要的。”
他胡扯著,心裏也沒底。這個借口不怎麼地,若傳出去了可能還要給夏霜兒鬧出笑話,說她都嫁出去了還顧忌娘家,都死光了家人還回去布置春節。想到著,趕忙又加了句:“你也知道,春節了,總要跟祖先拜拜。她這樣不聲不響地離開,想必是顧及四爺,老爺和老太太,怕他們擔心,才這樣走的。萬一擔心著出了什麼岔子,咱們也不好說清,夫人是在露城長大的,還怕會迷路麼。”
千千看著眼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娃娃,想了想話裏也沒什麼不對勁,點了點頭就退出去了。小至趕到門邊送她,還不忘喊:“可別讓四爺他們擔心了啊。”
送走千千,他又苦惱起來。看著手上的字條,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突然,昨日的對話閃過他腦海。
今晚霜兒過去伺候您,幫您打點一切可好?
對。她要去伺候四爺。這次夏霜兒消失肯定和他斷不了關聯。可這要怎麼問啊。他苦惱地閉了閉眼,坐在床邊上想。
陸蕭一夜沒合眼,等著夏霜兒來“伺候”他。所有可能問的問題,他都準備好了答案。這場戰爭,比直接撕殺還要累。累的,是心。
已經快一更了,夏霜兒人還沒到。是要消磨他的神智麼,沒那麼容易。突然地,他想起了什麼,飛快地念了句什麼,從茶杯裏沾了些茶水,澆在一幅字畫上。
現在,夏霜兒能順利過來了。
他倒掉杯子裏的茶水,溫上一壺酒,盤腿坐下。隻等夏霜兒出場了。
窗外突然地傳來一絲笑聲,不,那不是笑,更像嘲弄。他一驚,飛快地打開窗躍上屋頂。夜色正濃,這幾日天氣不算十分差,月亮圓又大地掛天邊。四下一看,對於自己的眼睛,陸蕭一向自信幾裏內都能看清。從屋頂上望去,因沒有任何東西阻擋,看的更是遙遠,但他看了兩次,都是一點影子都沒有,聲息,就更別說了。陸蕭整理好心誌,冷靜下來,將聲音凝成一線送了出去。
“這位朋友,既然已經來到陸府,為何不坐下聊聊。陸某準備些小菜,咱們月下長談。”
沒有回音。
他皺了皺眉頭,施展輕功又要找,突然想起什麼,身型一震,趕忙躍下房去。旋身進屋,直直地奔回字畫前,毫不猶豫地往手上劃了一道口子,將血抹在上麵。那張畫迅速地將血液全部吸了進去,妖異渾濁地翻騰著色彩。陸蕭將手按在畫上麵,不知道是玉在震動,還是自己?
不一會,畫裏的顏色慢慢地沉靜下來,他頹廢地倒在凳子上,閉上了眼。
他中計了。調虎離上之計。
自己果然太信任這個夏霜兒了,原來她就是和劫走雪兒那一群人是一夥的。他們裏內合應,現在又突然離開,難道他們察覺他的計劃,發覺他在調查了?
該死的。陸蕭越想越不甘心,一捶重重地落在桌上。這是怎麼了,竟然蠢到讓他們有機會得逞。
白天的事情曆曆在目,原來她一直在演戲,他真是瞎了眼。這個女人,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搞小動作。不會讓她好受的。陸蕭陰惻惻地笑了,憤怒扭曲了他的臉,也扭曲了桌上的石塊。石塊宛如泥巴一般,在他的大掌裏,被捏成了個長條。這是何等功力!
夏霜兒,你等著。
天才剛亮,兩條人影迅速地往大堂飛去。
快到大堂,陸蕭猛然止住腳步,心裏冷冷一笑,把去尋找夏霜兒的事放一邊,先把麵前這個麻煩搞定。
“這不是夫人身邊的小廝麼,這麼早,可是要去哪?”他開口。
沒錯,另一條人影就是小至。他一大早看到紙條,心神已亂,也不理是什麼時辰,就往外衝去找陸蕭興師問罪。不知是否運氣,竟給他在這裏碰到了。聽到陸蕭這樣的語氣,怒火更勝。
也許,兩個人都沒錯,可在那種情況下,什麼都是錯的。
怒火迷住了小至的眼睛,他嘶吼著撲上去。
“你趕緊把夏霜兒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