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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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霜兒發現,這個府裏上上下下沒有一個承認她的。除了小至,沒有一個人願意和她說話,喚過來的,語氣也是冷冰冰的。她不禁懷念起以前小叫花們的吵鬧聲和路人笑吟吟的問候。所謂萬事開頭難,就是她這樣,總有一天,會被承認吧。
幸虧小至能陪著她,不然日子還真難過。
她歎氣,在清晨的空氣裏留下一層薄薄的舞。是時候起身梳洗了,她喚來千千,四爺特地給她的婢女。門外不久閃進一個身影,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水,滿臉不高興地把水重重地放下,嘴裏嘀咕著模糊不清的詞句,想也不是什麼好事情。夏霜兒對這種情況早是習以為常,千千不是第一個,絕對也不是最後一個。
“謝謝。”她禮貌地說,千千愣了愣,明顯對她的態度不解,但隻是聳聳肩,鞠躬退下。
她退到門邊,突然想起這會端水那麼粗重的原因是什麼,直起身,問準備將雙手伸進臉盆的夏霜兒:“夫人為何如此早起。”
夏霜兒聞言一愣,隨即堆起笑臉:“以前一早就要起身準備買賣的吃食,習慣了。”
千千不以為然地瞅天,意思明顯。現在才五更不到,而且現在她又不是做買賣的小戶了,積極什麼。她嘴邊浮起輕蔑的笑,趕忙又按下來。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她渾濁不清地喃喃。
忍住,忍住!夏霜兒耳朵尖,聽到這話氣得可不輕。她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但這樣的人身攻擊實在難以忍受。
“你走吧。”她揮揮手,怕自己忍受不住,和大家撕破了臉誰也不好看。
“奴婢這就退下。”千千也聽出她隱忍著怒氣,不敢玩過火,知趣地退下。
千千一走,門一關,夏霜兒實在忍不住了,抓起床上的枕頭拚命地錘。這是她這幾天發明的新方法,雖然木枕頭有些痛,盛怒下也不覺得。
她們到底什麼意思?她知道自己配不上四爺,但都已是事實。她是陸家的女主人,再不服也不能如此明目張膽吧。
好久,她才緩過氣來,隻覺得渾身酸痛。再躺一會吧。她騙自己,也許再躺一會事情會變好些。她鑽進被窩,將自己縮成一團,似乎這樣就不會受傷。
過一會就會好。
過一會就會好。她催眠自己,落入深深的夢鄉。
“夫人,奴婢找您好久啦。”千千的聲音傳來,“不是說好一起去小吃攤麼,我還叫上了幾個姐妹。如果夫人不介意,我們可以一起去啊。”
“早聽說夫人喜歡吃桂花羔,特地叫廚房做了幾碟,吃了再走也不遲。”千千笑吟吟地,後麵送糕點的小婢女有著幾乎是崇拜的目光。
陸蕭的爹娘走進來,喜氣洋洋。“哎喲,霜兒怎麼還站著呢。快坐下,都是有身孕的人家了,怎麼還要到處亂走呢。依我的話,留在家中養胎為上。”
他娘也不甘落後,擠上前。手裏拿著一碗香氣四溢的湯水。“來來來,娘給你做了雞湯,喝一點,補身子啊。怎麼還拘束,都是一家人,不叫娘叫什麼呢。”
夏霜兒傻笑,背後猛地有人推了一把,撲向那碗剛出鍋的雞湯。
“不!”她猛地坐起來,緊張地四處環望,驚訝地發現自己在床上坐著。隻是南柯一夢。她心裏好失望。
“做什麼夢?笑得好傻哦。”一把童音刺破了她的失望。
她抬頭,發現小至笑嘻嘻地坐在床邊看她,和她大眼瞪小眼。一二三,夏霜兒落敗,舉手搓了搓眼睛。“好你個小破孩,壞你姐姐好夢!”說著伸出有空的手作勢要去拍他。
“冤枉呐。”他還是嘻嘻笑。“現在都要午時啦。還貪睡。”他皺皺鼻,“要成懶豬了。”說完就跑。
“嘿,不過幾天,就沒大沒小啦。”她跳下床追打這個罵她豬的小孩。給他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以後還得了。
“姐姐饒命。饒命。”他笑著求饒,一場鬧劇就此結束。大家拍拍掌,為兩位辛苦的人民給予感謝和支持。
“去。”夏霜兒也不認真。“你吃早飯沒?”
“姐姐啊。”小至誇張地叫。“我午飯都吃啦。你沒事吧。”
“啊?”她一愣,肚子果然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臉唰地紅了。臭小至,就會取笑她,狠狠地瞪他一眼才解氣。
小至來陸府才幾天,已經若判兩人。第三天夏霜兒過門就把他給弄了過來,其他人也樂得輕鬆。給他梳洗完帶到房間,夏霜兒還特別奇怪怎麼有一粉雕玉琢的討喜麵孔在自己跟前亂晃,差些把人給趕了出去。
“我就知道。”他翻了個白眼,從身後變出一盤桂花糕。
“挖哦。我愛你啊。”她雙眼一亮,整個人撲向小至,更正,小至手上的桂花糕。
“喂!有氣質點行不行!”他手一轉,夏霜兒給撲了個空。
“你怎麼這麼對我說話!多沒禮貌!”她不服氣地嚷嚷,雙眼緊緊盯著他手裏的桂花羔。“你才六歲耶!說話怎麼這麼沒大沒小。”
小至聳聳肩,“我心智可不止六歲。”
“你還返老還童咧。把桂花糕給我!”再次撲前。
“不給。”肉呼呼的小手又是一轉。
“小至!”應該給他換個名,喊起來太沒氣勢了。
咕嚕。肚子不爭氣地又響起來,夏霜兒的臉更紅了。不整整著小孩麵子不要全丟光了。她低著嗓子飛快地念了句不明不白的東西,眼前的人立刻給定在原地。
她慢條斯理地走上前,還特地在某人眼前多繞了幾圈。最後在桌子邊坐下,伸手從盤子裏拿了塊桂花糕。“嘖嘖,這桂花糕味道真不錯。托糕點的架子…”欠揍地上下打量小至,“姿色卻是平庸。”
用上很老一句話,很適合現在的情況。如果眼光能殺人,夏霜兒早死好幾回了。
吃完最後一塊糕點,她滿足地拍拍手,又打了個響指,小至僵硬的身子這才鬆緩下來。
“你…你搞什麼鬼。”他顫抖著舉起手,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肌肉有些僵硬。
“小意思。不值一提。”夏霜兒揮揮手,輕鬆帶過。“出去走走吧,悶慘了。”
“明明是你自己窩在這裏不願動…”某個方向傳來不屑地嘀咕。
她轉過身,笑得好燦爛。“想繼續站著是吧。我很樂意幫忙。”
“老女人…”他在肚子裏暗罵,卻還是很沒種地跟了上去。
陸府很大。僅僅夏霜兒院子的花園就已經是以前她五個屋子的大小,栽滿了許多叫不出名的花朵。她唯一認識的就是茉莉花,可惜現在是寒冬,什麼花也沒有。她的園子裏沒有梅花,可惜了大雪,托不出什麼意境。
夏霜兒才剛開門,一陣冷風襲麵而來。她心情愉快地暗數著數,一,二,三,四…等待著被打斷的數字。這個怪習慣也不知是何是養成的,反正從懂事開始,她就一直有這麼個習慣。
隔壁園子傳來一陣尖銳的笑聲,聽得人耳朵生疼。她好奇,貓步走過去,其實在這種大雪天怎麼走路都不會有什麼聲音,隻是想製造氣氛。
“四爺新娶的媳婦,看見沒。那樣子,喲,實在和雪姑娘差遠了。”一個聲音很配合地傳過來,話卻不怎麼好聽。
“可不是。今早我問她五更不到起床做什麼。她居然和我說她要起身做吃食買賣。”她立刻就認出了那聲音,是千千。居然還扭曲她的話。
“怎麼這樣啊。真是粗俗農婦。”
小至擔心地看了看夏霜兒,發現她臉色鐵青,趕忙拉拉她衣角,示意她回去。夏霜兒回頭看了看他,搖搖頭。她今天倒是要聽聽她夏霜兒怎麼個不配法。
“就是嘛,我現在都奇怪為何四爺娶她不娶雪姑娘。”
“你們沒聽說?”聲音壓低了,“有人說雪姑娘失蹤啦。”
“失蹤又如何,失蹤就要娶這麼個醜婦?”
“她那姿色…不知道是用了什麼伎倆弄倒四爺的。”
“呀…聽說前陣子隔壁村有個女農迷奸了人家丈夫…”
“你的意思是說…那醜婦用這種伎倆…?”
話說得越來越難聽,越來越不靠譜。夏霜兒忍不住了,往隔壁院一站,用比平時高幾度的聲音問:“你們什麼意思?”
“啊?”眾人給嚇了一跳,吃驚於夏霜兒的偷聽。“你怎麼…”
“偷聽你們說話?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她冷哼,“若不是見不得人的話,為何受如此驚嚇。你們看不起我,你我都是心知肚明。隻是我真的,真的,不明白!你們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態度對我?我怎麼得罪你們了?”她爆發了,幾天以來積下的怒氣怨氣一觸即發。
“我們。。。”她們給嚇著了,首回見到這麼潑辣凶狠的夏霜兒。
“你們倒是說說!剛才不是說得挺開心的嘛,繼續啊。”小至在一旁死命拉她的寬袖,被她頭也不回地拂開。
“就是你!”一個嬌小地女孩恢複了鎮定,站出來尖聲喊:“我家小姐才該是陸家的主人,若不是她現在下落不明,也不會讓你這個醜陋婦人有機可乘!”
“哦,你膽子可大。”
“哼。”女孩擰過頭,她的服飾不是陸府的,不是這裏的人,難怪敢說話。
夏霜兒怒極反笑:“敢情你家小姐就是天香國色、傾城傾國、人見人愛、誰都要爭?”
“難道不是?”女孩聲音更尖了。
“既然如此,為何不出來會會?恐怕你說的全是假話吧。”她知道自己說過了,但是看著對方的憤怒,多少讓她好受些。
“你怎麼敢這麼說話!”
“我怎麼不敢了。就算我再醜,我也是這家的女主子,若真不願與我一起,走便是。我相信這點權利,我還是有的。”她放狠話,全攤開說白了,轉身就走。
心裏好難受,這個雪姑娘到底是誰。雖然嘴巴上硬撐著,但自己哪真的有本事和她爭。一個小姐的名頭就足以打敗她。
“你剛才不應該把話說絕了。”
“說絕了和沒說絕有不同麼?”夏霜兒瞅著小至反問,迎來的隻有冷風和沉默。
“不理她們了,給我端盤桂花糕來,咱們吃著消氣。”她揮揮手,小至也不好說,向廚房走去。
她目送著他離去,全身的力氣都被抽離了一般,軟軟地靠著牆滑下去。
這段可憐的婚姻,到底還有多少她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