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雲揚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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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川城位於大顯邊界,雖然極度荒蕪卻又是保障大顯江山是否穩固的重要地帶,所以又有大顯第一城之稱。
但因此地常年受到外圍民族的侵襲,所以又造成了城內人民與土地的極度貧瘠。有能力的人不願意來,來的人又鎮守不住,如此反複,便形成了一個惡性的怪圈。
積以數年,最終留守在那裏的,隻剩下了一批曾隨勒川城共存亡的忠義老將。
此次三國一同來襲,雖算不上強勢,卻也讓那批本就不多了的老將們有了些傷亡。
人一急,就易焦躁,而在這遠離京都的邊荒之地呆了這麼些年,多少沾上了些山野的粗蠻習氣。一仗剛回,守城的統領趙敖將軍就忍不住開始抱不平:“真不知道那皇帝老兒到底在想什麼,竟然派來一個小娃娃來當咱的頭頭!呸,什麼東西!老子們流著血保下來的勒川城,憑什麼要眼睜睜的白白毀在他的手中!”
此番話雖僅是抱怨,但從趙敖天生大嗓門的口中一說出,反倒像滾雷般頗為駭人。
副將軍金勝方顯然已經習慣了麵前人的說話方式,眼一斜,調笑道:“那可不是普通的娃娃啊!”
趙敖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屑:“怎麼不普通?難不成吃了他的肉可以長生不老?”
“這比喻可不恰當。”
“老子肚子裏就那麼幾滴墨水,天生的大老粗!”他說著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再說了,這打仗靠的是拳頭,拳頭硬的別人就管咱叫爺!”
“是了,是了。”金勝方也懶得再和他掰道理,轉正話題:“此次來的人可是皇上欽封的大顯右相。少年擁勢,小瞧不得。”
“哼!”仍是滿臉的不屑。
如果說趙敖是真真正正的武將的話,那金勝方便是此地難得的文臣。
文武相辯,結果自現。
自知不如,趙敖又把腦筋轉會了那個即將到來的越振宣身上。想一想二,最後還是禁不住冷哼一聲:如果不是看那娃娃手裏握著大顯的二十萬大軍,勒川城的門都讓他進不來!
征戰多年後,這勒川城的每一位將士都已把這裏當成了他們的第二個“家”,無論外界對這個地方有多麼的不屑一顧,他們仍極為珍視這個荒涼卻讓他們托付了將近半生的地方。
直到回到軍寨內,一行人才散去了各奔各家。
連續打了幾天的仗,好像和在泥塘裏滾了幾番,現在回了城,任誰都想盡快浸到清水裏好好泡上幾個時辰。
這一點身為將軍的趙敖當然知曉,所以也沒有作阻攔,由著他們做散。
他看了看身邊的金勝方,吃驚的問道:“你怎麼還不快去休息!”
金勝方遲疑了一下,說道:“楚雲戰死沙場,屍骨盡無,我想給他立一個衣冠塚。”
楚雲是金勝方身邊的第一副將,為人耿直、剛正,素來與人交好。這樣的一個人,卻在這次戰爭中為把其救出險境,被敵人亂刀砍成了肉泥!
趙敖點點頭:“不僅是楚雲,每一位戰死在沙場上的兄弟,我們都要裏一個墳塚!”
黃沙卷地,土礪漫天。在這片荒蕪與貧瘠並存的地方,存在著那麼一批人,他們與金戈鐵馬為伴,他們以浴血奮戰為樂。他們的存在可能無人顧及,他們的生命可能輕如塵埃。
生亦激奮,死亦怒號。
他們以青春為代價保衛了眼前這個被人刻意遺忘的地方,他們賭上了生命與這個地方共存亡。
他們的名字不會被載入史冊,他們的功績堙沒於了黃沙。世人不冠以他們英雄的虛名,但他們卻有英雄不可匹敵的無畏與神勇……
碧水青山,翠竹水澗。
在一片恍若仙境的晨曦薄霧下,一幢古樸卻又不失秀雅的竹樓隱於其中。
蟲鳴寒蟬,雁過輕吟。在這片如詩如畫的風景中,依稀可見一個清雅華貴的白袍少年,右手持著棋子,靜默地獨自擺著桌上那盤精妙絕倫的棋局。
一個老者漾著笑意蹣跚走來,瞧了眼桌上的不由仔細的揣摩起來。
“好淩厲的氣勢!”老者讚歎道,“敢問喬樓主是從哪裏看到的這句象棋?”
喬泠傲抬起頭,淺笑道:“魏老神機妙算,豈不猜上一猜?”
那老者聽了哈哈一笑,伸手捋了捋下巴上的那幾縷花白胡須:“既然喬樓主這麼說,那我就來猜上一猜!”
說罷,他從懷中摸出一隻卦筒,剛要起卦,卻又突然大笑起來:“看我還忘了正事!今兒來明明是特地為喬樓主卜卦的,一看這棋局就…哎,老糊塗了啊!”
喬泠傲淡淡還笑:“那就有勞了。”
魏荀抬手搖起卦筒,嘴裏卻也不閑著:“據我所知,喬樓主也曾涉獵過這命相卜卦之事吧?”
喬泠傲清冷回道:“僅是一知半解。”
一知半解?魏荀暗歎,這所謂的“一知半解”,怕也要常人學用十年。
能坐上這泠家的當家之位,左右整個泠家的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又怎會相信竟是眼前那位如夢般虛幻的青華少年?
安靜時如無瀾碧海,行事時堪淩厲風行。這個看起來甚至比女人還要精致的男子,骨子裏卻又是另一番的堅忍與慘烈。
究竟,付出了怎樣的努力,他才坐擁了那令世人談之色變的泠家?
卦開,筒內的銅錢一一抖出。
卦相入眼,魏荀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他顫聲問道:“喬樓主,你信不信命?”
沒有思索,脫口而出:“不信。”
三歲初得泠姓,十二歲掌管整個泠家。
老天給了他一個苟延殘喘的機會,也同時給了他一個常人難以想象的生活!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他若是信命之人,這世上,又怎會有今日的喬泠傲!
魏荀垂下眼,用蒼老的嗓音說道:“這卦,不好。”
得到的是一聲隨口的應聲。
一聲緩緩輕歎,魏荀接著說道:“這卦象顯示,喬樓主這一生,定會糾纏於一人。或悲或喜,或生活死,都定與此一人!但卦象混沌不清,顯凶帶吉,不是是禍,還是福……”
喬泠傲抬頭,一雙似水清眸無波沉靜,甚至連麵上都無半點憂慮神情,顯然沒有被剛才那番話迷亂分毫。
那不是未諧世事的純淨;
更不是天性所致的無畏;
那是曆經了翻天雲蕩、生死淒痛後對世事再也處變不驚的漠然!
魏荀張著嘴,想要說什麼卻又覺得枉然。
半晌後,才開口勸道:“原諒我這老頭子多事。人在高處不勝寒,可喬樓主,你若是在像現在這樣費神操勞下去,可是要傷身的啊!”
喬泠傲似嘲弄般輕笑出聲:“傷身?在他人眼裏,我泠某錦衣玉食,整日悠逸泰然,又何來的理由傷身。”
“這……”魏荀自知再勸也是徒然,於是站起,一躬身:“無論如何,還是請樓主一定珍重!”
然後轉回身,蹣跚著腳步退離了竹樓。
寵辱不驚,看花開花落。
去留隨意,任雲卷雲舒。
分明應該是如此靜雅之人,天又何苦給他此生的悲喜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