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零落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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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子溪湖西畔的瀟湘院與怡綠樓隔溪而立,也是唯一一個可以與其相提並論的青樓。而今晚,瀟湘院似乎格外的熱鬧。
“姑娘們,都笑得漂亮一點!翠兒,給我笑開了!別一副死了爹娘的哭喪臉。”院裏的媽媽一個一個調教著。想著各種辦法讓這些姑娘變得風情萬種、婀娜多姿。
“我說常媽媽啊,這京城裏還有誰不知道您這兒的姑娘個個都是賽天仙的漂亮啊。”
“哎呦,這不是孫尚書嘛!”一見是客人,常媽媽立刻換上了一副殷勤的嘴臉,“媚兒、采兒,還不快去伺候孫大人!”
“不用啦。今天我可是特地為了凝香姑娘來的。”年近六十的孫尚書輕輕捋了一下胡子,對自己的來意毫不忌諱。
“呦,那是、那是啊!今兒可是我們凝香梳頭的大日子。來,孫尚書,裏麵請!”
常媽媽看了看已經滿席的大廳,滿臉堆笑。
凝香啊,今天你可要給媽媽好好的表現啊!
“啊!是越小相爺!”
“真的是越小相爺!”
越振宣剛剛走到瀟湘院的門口,就被院裏的姑娘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個水泄不通。
“相爺,您可有些日子沒來了啊,怎麼都不想楠荷呀?”一個美豔女子眼疾手快的一下紮進越振宣的懷裏,用嬌滴滴的聲音問著。
“嗬,這是哪的話。誰不知道楠荷姑娘豔冠八方啊!”說著,用手托起楠荷那狐媚的小臉,“尤其一雙媚眼,真是勾魂奪魄的緊啊!”
那名喚楠荷的妖嬈女子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一旁的常媽媽硬生生的扯了出來。
“越小相爺您可是稀客啊!來,裏頭請!”
笑話,這麼難得的金主,再讓一兩個傻姑娘攔下了,那她可就虧大了!
大廳中。
“這凝香可真是個難得的美人啊!”
“可不是!但不是一直說她是賣藝不賣身的嗎?”
“哼,你當著青樓是吃素的!他們要的可是銀子!”
“就是,他管你賣還是不賣啊!再說了,她要是不賣,咱們哪還有一親芳澤的機會啊…
“對!對!哈哈哈哈哈哈……“
大廳中,一段段齷齪不堪的對話此起彼伏。
人性的最根本,惡劣。
越振宣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爺,來壺酒吧!”
他看了看麵前的小仆,笑了一笑。隨手取了一壺酒後,拿出一錠銀子放在了小仆手裏的托案上。
那人受寵若驚,連忙道謝。
越振宣擺了擺手,隨口問道:“今天可是凝香姑娘梳頭的日子?”
“那是當然,這兒的爺都是為此而來。”
都是?瞟了瞟座無虛席的大廳。
看來原先是低估了那位姑娘的魅力了。
“啪、啪”幾聲巨響,大廳前方的七彩琉璃燈高掛了起來。
人生也漸漸小了一些。
常媽媽走到廳前的高台之上,綢扇高擺,笑說道:“歡迎各位爺賞臉光臨我們瀟湘院。今兒是我們頭牌——凝香姑娘梳頭的大日子!來,凝香,讓各位爺好好瞧瞧!”
話聲剛落,一個單薄的女子就被人拉扯了上來。
果然是一位絕色佳人。
青衣羅紗,雖不蔽體卻輕若薄羽。裸露在外的肌膚美如白玉。小臉微垂,明明是因羞怯,卻給人一絲欲拒還迎的嫵媚。
“話不多說,我們凝香今夜的低價為一千兩。老規矩,價高者得!”常媽媽一聲高喝,底下的各位達官權貴開始紛紛競價。
“一千一百兩!”
“一千三百兩!”
“一千五百兩!”
“兩千兩!”
“三千兩!”
……
越振宣也不喊價,隻是輕抿了口杯中的美酒。然後看看周遭情緒十分激動的人們。
“五千兩!”孫尚書笑吟吟的捋著胡子。
勝券在握。
“一萬兩。”越振宣不輕不重的開了口,衝目瞪口呆的孫尚書微微頷首,繼續舉杯酌飲。
果然,自越振宣喊完價之後,就再無喊價之人了。
台上的凝香姑娘看到這副情景幾乎激動地熱淚盈眶。
台下的越振宣朝她輕笑著點了點頭,示意。
其實今天他會來也是應台上的凝香姑娘所托。
原在兩天以前,他清早起來去碧香居吃早點的途中,在月牙灣邊遇到了想要輕生的凝香,再用了一番花言巧語後終將其救了下來。詢問後得知原來兩天後,也就是今天,她就要被這兒的媽媽強逼著梳頭了。而她早已心有所屬,所以寧可自盡也不願淪為他人的玩物。越振宣當時看她也是個烈性女子,於是決定幫下她這個忙。
“一萬兩!越相爺競價一萬兩!”常媽媽大喜過望,手握著木錘,就等三詢之後的一錘定音了。
“兩萬兩。”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大廳門口傳來。
眾人回首,滿座皆驚。
一絕色男子覆手立於廳門處。
“喬泠傲?!”
不知是誰叫出了一個名字。
人們在聽到了這個名字後更加騷動起來。
越振宣也輕扭過了頭。正好看到一席白衫的喬泠傲,徐徐走下台階。
人群刹那無聲。
風動衣裳,舉手投足間流露著不食人間煙火的淡雅。
他的後麵跟著一個隻有七、八歲模樣的小丫頭。紮著一雙羊角辮,一對雙眸大而閃亮。
隨稚氣未脫卻靈秀可人。
越振宣忽然想起了一年前桃花樹下的那個人,他尋覓了幾乎整個秋冬的年輕男子。
那擲地有聲的博深言談、那佇足回首的淡然一笑,依舊記憶猶新。
如果沒有那日的凝香姑娘所托,也許他越振宣的一生,也不會再出現“喬泠傲”這個名字了吧。
這,或許就叫做緣吧。
越振宣輕笑一聲,轉回了頭,“兩萬五千兩。”
喬泠傲輕擺衣袖,目光看向台上的女子,道:“三萬兩。”
周遭剛剛漸起的說話聲有在一聲之間泯滅。
越振宣反身而坐,“三萬一千兩!”
“三萬五千兩。”
“三萬七千兩!”
“四萬兩。”
喬泠傲的每次喊價都如同講話般清冷平靜,但語氣卻是沒有退路的斬釘截鐵。
“四萬五千兩。”
越振宣慵懶的趴在椅背上,看似雲淡風輕,心裏卻已有了些壓力。
如果說他在報三萬兩是想的是回到家後是會被罰抄書還是會被罰跪的話,那他現在想的便是會被罰跪幾個時辰。
不自覺中,他朝喬泠傲的方向看了一眼,卻發現他正好也看向自己。
於是,四目相對。
他的眸子,深似汪潭、明似皓月、清似山泉。
越振宣隻感到在對上那對眼眸的刹那,自己煩亂的心,無故的平靜了下來。
突然,喬泠傲眉頭輕皺,臉色開始變得蒼白。
沒有多加猶豫,便轉身離開。
越振宣一陣惘然。
“四萬五千兩,恭喜越相爺了!”常媽媽一錘定音。
於是越振宣被強行邀上了台。眾人調笑嬉鬧,大廳之中又開始花燈聲色。
看到已經入夜,越振宣連忙付了銀票準備離開。
常媽媽卻又湊了過來,“越相爺啊!凝香姑娘已沐浴等候,您什麼時候……”
“喂!我要找剛才那個人!”
常媽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稚嫩的童音打斷了。
越振宣看了看,是剛才跟在喬泠傲身後的小丫頭。
“剛才那個人在不在啊!”見沒人回應,她又更大聲的問了一遍。
越振宣走了過去,蹲下身,笑問道:“小丫頭,找我什麼事?”
很明顯,琉璃對這個稱呼非常不滿意。
她氣鼓鼓地瞪了越振宣一眼後,從懷中摸出一個錦囊遞了過去,“這是我們樓主讓我交給你的。”說完,就飛快的跑了出去。
越振宣仔細的端詳了一下那個藍色的湘繡錦囊,把它放入了懷中。改變主意,對一旁的常媽媽說道:“那就請帶我上樓吧。”
青樓的臥房一般位於二樓。這對於逛過幾次青樓的越振宣還是比較熟悉的。
剛一入屋,還穿著粉色羅衫的凝香便跪在了他的麵前,“咚”地俯首磕了一個頭。
“相爺今日之恩,凝香此生無以為報,來生定當牛做馬,報答相爺!”
“姑娘不必在意。”越振宣趕緊上前扶起已是雙眼含淚的凝香,揮袖替她擦去眼淚,安慰的說:“今日本相不便久留,明日定會讓從仆送來銀兩為姑娘贖身,還姑娘一個清白之身。”
“多謝相爺!”凝香感激涕零。
越振宣環視了一下整間屋子,看到了一個關著的窗戶。於是走到窗前,問道:“這窗外可是長街?”
凝香道了聲是。
於是他便打開了窗子,向外瞧了瞧,準備躍窗而出。
凝香看出他的打算後連忙拉住,問:“相爺可知這是二樓?”
越振宣嘴角翹起,笑著點了點頭,躍身而出。
雖然家中不讓習武,但越小相爺借著強身健體之名學到的輕功可真所謂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悄悄潛回府時已接近深夜。
他小心翼翼地溜回自己的別院,四下望望,發現沒有人影後才鬆了口氣,謔”的推開了房門。
室內刷的一聲燈火通明。
“逆子!你還知道回來!”越老丞相坐在椅子上,麵色鐵青。
訓斥、嗬責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隨著門的落鎖聲。越振宣還是被獨自關進了空無一人的祠堂。
罰跪。
隨便找了塊棉墊坐在了上麵,他無聊地數著麵前一層又一層的牌位。
大伯的,三伯的,爺爺的,奶奶的,太爺爺的……
真是服了爹了,他都是快十八的人了,還用這種懲罰小孩子的方法懲罰他。
對了!
好像想到了什麼,越振宣左掏掏、右掏掏,終於在懷裏掏出了一個錦囊。
喬泠傲的錦囊。
給他的。
越振宣不自覺地笑了一下,打開來看。
最先被拿出的,卻是一張銀票。
整整一百萬兩。
錦囊裏還有一張折著的紙。打開後,原來是一封書信。
字用的是小楷,細而不密,小而不拙。雖然筆墨有些飛舞,但字體依舊凜冽有力。
信很短,隻有不足三十個字,卻讓越振宣啞然失笑。
萬兩相贈,隻望公子留凝香姑娘清白之身。恕喬某不便當麵道謝。
難道,凝香口中的意中人就是他?
心,莫名的顫動了一下。
那對眸子似水,清冽;那席白衣似雪,純淨;但那人卻似月。
遙遠,冷寂。
手裏的信被狠狠地攥住,他的嘴角勾起一個扣人心弦的笑容。
喬泠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