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著唇，感覺整個人都在顫抖，我以為彥沐會上來給我一拳，可他卻瞪了半天然後轉身離開了。
    瘦小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夜色裏。
    第二天，他沒來。
    第三天，他沒來。
    第四天，他沒來。
    ……
    有三個月了吧，彥沐呆在冬庭三個月沒有出來惹事，安安分分的吃了睡睡了吃，老實的，穩定的，增長著體重。
    如果去冬庭抓他，他也許會乖乖回來，可是一定會板著臉不理人。什麼都擺著臉上，開心也好，生氣也好，發傻也好，耍心機也好，一眼就看透了。真是不知道他怎麼在宮裏活到今天的，還是說，彥臨真的很喜歡這個弟弟，護得真好。但是，為何彥臨會把寶貝送來？還是明國更加重要啊。弟弟和明國，還是明國更加重要，彥臨是這麼想的吧。哎，哎，真是棋差一招啊，讓我拿這個“天真無邪”的明王怎麼辦，放也不是，殺也不是，難道真的兩年以後讓他回彥臨身邊去。
    算了，先幫彥臨養著……他的……小兔子？不對不對，是小貓，會伸爪子撓人的。
    白色的短毛，修長的四肢，卷卷的會勾上人的尾巴，碧色的眸子，不不，是褐色的眸子，炫耀著小獠牙，發出嘶嘶的低吼。
    給條魚是不是就會跑過來蹭我的腿？
    “殿下，靖國的使節團已經到了。”
    啊，小貓跑走了。
    “小侯子，你安頓他們，本王不想去迎接。”
    我的語氣不太好，小侯子低頭等了一會就退下了。
    聯婚，根本不需要聯婚，羅齊戈荒淫無道，膝下無子，一旦他死了，王位的爭奪勢必招來血雨腥風。什麼聯婚，隻要等，等到羅齊戈死就可以了。大哥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給我招個公主，適時勤王師出有名？若與靖國開戰，這個公主要擺在哪裏？
    而且，讓那個羅齊戈踏進本王的王宮，本王都覺得惡心。隻是一個女兒出嫁而已，都已經嫁過五個女兒了，靖王千裏迢迢的送女兒出嫁，太不合乎常理了。
    當初應該直接拒絕的。就算是大哥的話，也想反抗一次看看……
    迎接的事宜托辭有重大軍機要事商談，算是避過去了。晚上的宴會卻推脫不掉了。那個女人還特意派人來提醒了好幾次，想裝作忘記都不行。
    雖不是立即大婚，第一次見麵，沐浴更衣總少不了，折騰了一個多時辰，小侯子居然還往本王臉上抹粉，不知死活。
    “輕點！”
    我隻輕聲說，梳頭的宮女丟了梳子，一下跪倒在地上，怕得就像我會要了她腦袋。我是個嗜血的人嗎？怕成這樣！哼，心情更差。
    隨手把梳了一半的頭發盤起，拿了支玉簪插上。不就是見個女人，有這麼麻煩嗎，本王大婚的時候都沒被人抹過粉。我摸了摸臉，還好，沒有粉掉下來。銅鏡裏一照，穿戴整齊，時辰也差不多了，該去會會靖國公主是怎麼個嬌嗔的模樣。
    遠遠就聽見鼓瑟聲，大乘一步一晃的往那繁鬧的廣庭挪去，被人抬著，或者說是被人架著去見我不想娶的公主。
    羅晴清，靖國七公主，聽說是個美人，送來的畫像也是杏臉桃腮，明眸皓齒。美人，本王的後宮裏還少美人嗎，柳妃梅妃哪個不是，一顰一笑都像模子裏刻出來的，落落大方得讓人不想碰，這種女人還要娶多少個擺著看啊。今兒是羅晴清，明兒又會是誰。瞳兒，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吾王萬歲！”
    大聲得耳朵都疼，喊得真是整齊，就像是誰刻意安排過一樣。
    我沒向那個女人請安，便坐到了東位。她也隻暗暗抿了嘴，沒有張揚的動怒。氣？該是本王氣你們擅自又招惹了個公主吧。
    一坐下，琴聲又起，宮人們從地上爬了起來，幾名舞姬甩著水袖登場助興，席間觥籌聲寒暄聲連鼓樂都蓋不過。我環視了一圈，上座的必然是羅齊戈，一身的珠光寶氣，玉石金銀怕有幾斤重，加上那滿身的膘，抬大乘的小奴得要八個。他眯著個小眼，眼珠子隨著舞姬轉，還動不動拿戴著五個指環的肥掌抹下巴，就不知抹的是酒水還是口水了。我閉目，強忍著作嘔的感覺，這就是一出生便是太子的人，養尊處優的豬。
    飲盡了杯中的酒，喝不出個味道，誰說隻有女子才會被逼婚啊，大王也身不由己的時候啊。以前還會知會一下探探我口風，這回倒好，直接定了婚事讓我娶。
    小侯子大概是聽到了我的歎氣，立刻斟上酒，揚眉說：“王，這些舞姬是新調教的……”
    我心裏笑，本王就要新婚了，難不成還沒娶公主就先娶個舞姬。氣氣老女人倒是不錯，可是到時候的薦書就能壓死人，這種麻煩不要沾的好。
    拍了小侯子的腦袋，我說：“你個小奴，怕是看上哪個舞姬了，別推到本王身上。本王可是要大婚的人。”
    小侯子喊著不敢不敢，就指著羅齊戈身旁的人說：“王，那靖國公主雖然樣貌隔了麵紗看不清，可身段是一等一的好啊，不比舞姬差。王有福了，嘿嘿。”
    笑，還給本王笑。我早看到了，一直低著頭的女子，穿戴得倒樸素，頭上隻插了支別致的金簪，再無其它貴重之物，和她父王實在不像。所以我對她的印象還不壞。可她不吃不喝不看歌舞，莫非是掩麵而泣？哎，不想嫁，路上不會跑嘛，還來害我。
    “小侯子，本王把這羅七公主，芊芊美人轉賜予你，如何？你呀，以後就一心一意的伺候著公主殿下，不用來伺候本王了。”
    我說笑的，小侯子一本正經的突然跪下，磕頭說：“奴才不敢有非分之想”我擺擺手，他才偷摸了把汗的爬起來。
    羅齊戈突然左顧右盼，伸直了腦袋張望，像是在找什麼人，他眯著眼看了一圈，應該是沒找到，問了貼身的奴才幾句，那奴才隻是搖頭。難不成這宮中有靖國的探子？在堂的可個個是高官，我也掃了一遍，都在，那羅齊戈要找沒找到的是宮人？就知羅齊戈來送嫁沒這麼單純，必定有所圖，哼。
    他見我盯著他，立刻笑彎了眼，舉起酒示意幹上一杯。沒等我抬手，他自己喝了個幹淨，又笑笑就轉眼去看舞姬，還隨著樂聲搖頭晃腦學樣子舞手。享受得很。
    我食之無味，今日的折子還沒閱完，這晚宴不知何時才能結束，靖國還未獻上禮物，羅七公主也未一展才藝，真是長夜漫漫。
    又喝了一杯，我才想起，的確有一個人沒來，角落裏一張小桌空置著，是為彥沐準備的。他用可笑的字體告訴我，他想見見公主是什麼模樣。在宮中長大，居然沒有見公主。彥沐想瞧瞧公主，我也瞧瞧彥沐胖成了什麼樣，小侯子說他拚命的吃，似乎是想把本王吃垮。傻瓜嗎，就算他把自己撐死，也吃不掉本王一座冬庭。
    “明王還沒來嗎？”我側身問小侯子。
    小侯子瞥了一眼那空置的席位，突然慌張起來，“奴才把他忙忘了。這，這就去請他。”說罷，便退身和一旁候著的小奴吩咐了幾句。
    “他”……在彥沐麵前會尊稱“明王殿下”，彥沐不在的時候就會稱呼為“他”。
    “他怎麼鬥膽直呼殿下的名諱。”
    “他今兒在花園裏和那賤婢放風箏來著，鬧得可凶了。真是沒個規矩。”
    “他又病了。身子怎麼這麼弱，隻不過沒有圍圍脖，吹個風夜會風寒。孫大人又要往他那跑了。”
    小侯子在我麵前毫不掩飾的露出鄙夷。雖然叔田和呂振沒有表現得那麼明白，可是“不喜歡”還是從一言一行中顯示著。其實，我也“不喜歡”這個傀儡王。
    母妃就是個迷惑先王心智的妖精。兒子更是連兄長都不放過，用妖化的麵容，用淫靡的身體，成功的俘虜了明國真正的王。
    彥臨深陷而不自知，真是可悲。我原來是這麼想的，現在……有些迷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