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憐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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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淩翾是被說話的聲音吵醒的。而且還是兩個女人的聲音。他記得這戶農家隻有一個中年婦人,並沒有別的女子。
“哪來的小丫頭?”
帶著這個疑惑,沈淩翾一手揉眼睛。另一隻摸向睡在旁邊的小白狸。誰知卻摸了個空。
“壞了,難道小狸貓跑了?”沈淩翾頓時心頭一緊。一骨碌下了床,快速的穿戴整齊,徑直往院子裏跑。
剛衝出房門,就看見這家女主人,正跟一個十五六歲的丫頭在院子裏聊天。這丫頭穿了一身鵝黃色的衣裙。周身卻環繞著一層青綠色的妖氣。
還沒等沈淩翾做出反應,那滿身妖氣的丫頭便站起身說道:“公子您醒了?奴婢這就去給公子打水洗漱。”
“奴……奴婢?”沈淩翾神情詫異的蹙眉。他覺得自己一定是沒睡醒,便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那農婦見狀,以為他沒睡好頭疼,便笑問:“小公子可是在我這破屋爛榻的睡不習慣?所以昨晚沒休息好?”
“沒有。”沈淩翾連忙擺手,轉而問道,“大嬸,我兩位師父呢?”
“兩位先生去半風崖了。”農婦笑眯眯的道,“昨晚憐芙姑娘來得晚,我們睡著了也不知道。想必姑娘昨晚也沒睡好。所以兩位先生便讓姑娘留下來休息,順便伺候公子洗漱。”
農婦的絮絮叨叨,卻讓沈淩翾一頭霧水:“憐……芙?”
這時,那叫憐芙的丫頭端著一盆熱水回到了院中。沈淩翾忙上前接過盆。他怕嚇著農婦,便拉著憐芙的胳膊走到一旁,才壓著嗓子問道:“何方妖孽?你想做什麼?”
憐芙掩麵輕笑,用身體擋住農婦的視線,然後將一隻手伸到沈淩翾的麵前。轉眼間就變成了一隻全是白毛的貓爪。
突如其來的人手變貓爪,讓沈淩翾措不及防。差點將手裏的水盆掉到地上。憐芙忙一把幫他接住。輕聲道:“既然公子將奴婢從白衣仙人那帶來。以後奴婢便跟在公子身邊,伺候公子。”
好吧!帶回來的小白狸,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看樣子,這隻小白狸不但開了靈智,修為還不低……
半風崖上,夢恛跟風騅禦劍圍著崖上的院落,已經轉了好幾圈。除了發覺那些茶樹是被修士用靈力養著的。似乎也沒看出什麼特別來。此地既不是什麼靈源彙聚之地,也不是什麼妖邪棲身之所。
兩人落劍走入小院,風騅滿臉詫異:“阿魘,你說這些茶樹到底是誰種的?”
“不知。“夢恛搖搖頭。他轉身眺望著魔域的方向,幽幽道,“此處乃是喆兒上一世的隕落之地。由此禦劍大半個時辰,便是魔域的入口。隻是如今魔域被一條天塹阻斷。應該不是魔域內的魔修。”
風騅道:“你的意思是人族?那他為什麼要在半風崖種茶樹呢?茶樹又不是什麼鎮煞的東西?”
“不知。”夢恛依舊搖搖頭,“都說妖魔善變難以揣度。其實人心似鬼蜮,才是最難琢磨的……”
聞言,風騅伸手攬過夢恛的肩膀,溫聲道:“算了,他們人心鬼蜮他們的,我們不跟人族打交道。走吧?翾兒跟小白狸還在大嫂家裏等著我們呢!”
……
後來沈淩翾才知道。憐芙的名字,是夢恛起的。離開的時候,沈淩翾給了農婦二十兩銀子。讓她幫著陪給那些死了雞的人家。小白狸便跟著沈淩翾一起回了沈府。從此沈淩翾的生活起居,全都由小白狸來照顧。
回到沈家不久。沈淩翾故態複萌,又開始了放飛自我的生活。天天帶著小白狸,在紀南城中四處下館子。聞聽哪家的菜好吃。便要在那家吃上個十天半個月。吃膩了再換下一家。
四年沒見兒子的沈知言,自然寵溺一些。加之如今沈淩翾已經結了丹。沈知言對這金丹兒子是有求必應。不就花點銀子吃吃喝喝嘛!反正家裏也不缺銀子,花就是了。
夢恛深諳這樣下去可不行。叱責沈淩翾不安心修煉,管不住口福欲的同時,又勸解沈知言:“你這樣寵溺沈淩翾,隻會誤了他的修行。這樣下去幾時才能修得大乘?”
“是是是!”沈知言滿臉知錯的迎合,“我以後再也不給他銀子了。沒了銀子他自然就老實了。”
沈知言嘴上說再也不給沈淩翾銀子。可世間不疼孩子的父母能有幾個?更何況,他根本架不住沈淩翾的三板斧,那就是撒嬌、犯痞、耍無賴。總而言之到最後還是得乖乖掏銀子。
夢恛見了幾次想再說,都被風騅這個何事老給勸回去了。
沈淩翾還結識了一幫有錢人家的公子哥。每天混在一起吃吃喝喝不算,還學著人家鬥雞、投壺、擲骰子。
沈家在紀南城東門外,有一處莊子。裏麵養了許多無家可歸的孤兒。沈淩翾每每贏了那些公子哥的錢。就買上些吃的、穿的,去莊子上做孩子頭。跟那群孤兒們玩鬧上一整天。
每次夢恛讓他打坐,他卻有各種理由推脫。被逼得急了,還自以為是的跟夢恛辯起道來。
“修道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匡正祛邪嗎?徒兒如今已金丹修成,也頓悟了火術。除邪祟會用術法便好,何必非得經常打坐內視呢?”
“簡直是胡說八道。”夢恛登時怒其不爭的叱道,“泛泛之流,有術無道,看似踏蓮曳波,憑虛禦風,實則已忘卻修真之本意。更是如同猴戲一般,博人笑耳。大修士如筏喻者,可超脫彼岸。得大乘也。”
沈淩翾卻振振有詞的反駁:“可是弟子卻認為,破虛飛升,得天地同壽,不及與至交好友快意人生來的痛快。又或者覓一誌同道合之人,再尋上一處山清水秀之地,與之相攜一世。就像您跟風師這樣,豈不更好?”
“你……”夢恛竟然被沈淩翾說得一時無言以對。氣得直接將他這“逆徒”趕出了房間。
至打讓夢恛都無言以對之後,沈淩翾便更加的肆無忌憚。夢恛讓他打坐三個時辰。最多兩個時辰他便開溜。有時甚至是一個時辰他就腳底抹油了。氣得夢恛隻搖頭。風騅隻得繼續在中間做和事老。
他爹沈知言覺得,萬一兒子實在不想再繼續求仙問道,也就不逼他了。跟自己一樣接受天寶閣也未嚐不可。於是就讓沈淩翾去天寶閣看看。誰知他也是一通推脫加敷衍。
“爹,我今日真沒空。要不改日吧?改日我一定去。”
夢恛覺得,沈淩翾就不能回到紀南城。可是也不能總在外麵遊曆啊!畢竟這一世他還有個血緣親爹。於是兩位師父隻得再次關上門來商量。
“翾兒這樣下去如何是好?”夢恛又開始在屋裏來回踱步。
“阿魘,翾兒還小,你別上火。先坐下喝口茶。”風騅將夢恛按進椅子裏坐下。又將茶水遞給他。
其實對於沈淩翾的言行,風騅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他甚至覺得,上一世的幽喆承受得太多。而這一世的沈淩翾,就該活的隨性愜意點才好。
少頃,風騅麵色愀然的問:“阿魘,你還記得翋鰩公主臨終前的話嗎?”
“嗯!”夢恛端著茶默默的點頭。長舒口氣後,思緒便被拉回了很久以前的那個晚上……
榻上的女人氣息微弱,周身的元神之力正在一點點潰散。這個隨時都會隕落的女人,就是幽喆的親娘,靈翰族的公主翋鰩。夢恛跟風騅躬身立在榻前,等著翋鰩最後的遺言。
“夢……夢恛……你……你跟風騅……一定要……要將喆兒……送出暗……暗幽城……”
元神的虛弱,讓翋鰩連說話都很費力。斷斷續續說完這句話,她便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隻是大睜著雙眼等著兩人做出回應。
夢恛和風騅立時跪了下去。夢恛當場承諾:“夫人您放心,哪怕豁出性命,屬下也會安全的將小主人送出暗幽城。”
聽到夢恛的承諾,翋鰩釋然一笑。抓住錦被的手緩緩鬆開,元神的潰散也開始加速。她中的是天妖決,不消片刻便散得幹幹淨淨。屍身魂魄一樣都沒留下。仿佛從未來過這個世界。
三日後,夢恛跟風騅一連殺死了十幾個監看他們的魔修。帶著年幼的幽喆,逃出了幽暗城。身後任有十幾個魔修對他們窮追不舍。沿途還不斷有魔修阻截去路。
三人便隻得打一陣,再跑一陣。幾場惡戰下來,雖然成功甩掉了那些魔修,可夢恛跟風騅的法力幾乎耗盡。既禦不得劍,也踏不起風,隻得帶著幽喆繼續亡命狂奔。
年幼的幽喆不用背,也不要抱,他就像個大人一樣,緊緊跟在夢恛與風騅身邊。他手裏還握著一把彎刀。刀尖正“噠噠”的滴著血。
許多年過去,夢恛始終也忘不掉幽喆當時的表情。沒有害怕,更沒有恐懼。一雙赤紅的眼睛裏,滿是可怖的戾氣。把當時的夢恛實實震驚了一下。他還是頭一回在一個孩子的眼中,見到那樣可怕的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