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章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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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時太陽褪去了正午的熾烈,罩著一層橘黃的輕紗懶散地掛在西邊的樹梢上,還沒進內院就遠遠瞧見洵都帶著春苕走了過來:“我就說公子大約是這個時辰回來,你還不信。”
“是是是,洵都姐姐神機妙算,苕兒佩服佩服。”接過陸臨澤遞過來的披風,春苕皺著鼻子對著洵都做起鬼臉。
洵都作勢就要打春苕,小丫頭仗著陸臨澤站前麵給她擋旋即一溜煙跑了個沒影,洵都指著春苕跑走的方向抱怨:“公子,你看這丫頭!”
“苕兒年紀還小,你多包容點。”陸臨澤笑著向內院走去,才剛塌上遊廊的台階,身後的洵都像是從氣管裏發出了一陣短促的音節,他停下腳步看過去:“怎麼了?”
洵都趕緊低頭:“沒,沒什麼。水榭那是不是大公子和夫人?”順著洵都的目光望去,水榭上倚著欄杆正在喂魚的正是大哥大嫂,大哥側坐在鵝頸椅上,脈脈含情地看著妻子專心地逗弄水裏的錦鯉,橘紅色的夕陽拂照在兩人身上,將此刻暈染成一副溫馨繾綣的畫。
“大哥。”陸臨澤的聲音吸引了兩人的注意,殷恒言笑著招呼他:“回來了。”虞英嫻靜地站在一旁說了幾句話便帶著侍女借口離開,將空間留給了他們兄弟倆。注視著大嫂在侍女攙扶下不急不緩的離開,陸臨澤關心道:“大嫂最近如何,還像之前那樣害喜嚴重嗎?”
“自從請了太醫院的孫太醫開了副藥方子,胃口比之前好多了,最近都能吃一碗了。”殷恒言的目光完全都在遠走的虞英的身上,連她的身影都消失在木香花花牆背後了依然舍不得挪開,聽見大哥語氣裏的安心陸臨澤也感到一陣快慰:“這就好,大嫂健康平安比什麼都重要。”
“是啊,前麵吐得人都瘦了一圈。”殷恒言後麵的話雖然沒有繼續說下去,但看著他眼底依然沒有消掉的烏青,陸臨澤能明白大嫂這個孕期讓大哥生出了多少擔心不安。“對了,今日去送父親,都還順利吧,若不是掌院大人有事將我們留下,我也跟你一起去了。”
“遠遠的看著呢,父親走在前頭威風凜凜的。”接過隨侍在一邊的侍女遞來的魚食盒,陸臨澤隨意地撒了一把到水池裏:“我今日還看到太子了。”
“太子?!”殷恒言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你在哪見到的?”
“我才剛到目送父親的那個地方,太子殿下也過來了。”陸臨澤回過頭來臉色凝重:“太子殿下說,他是來送父親出征的。”
“殿下怎麼會用這種方式去……”殷恒言的話還沒說完便反應過來:“今日,餘大人是不是親自送父親了?”
“是。”陸臨澤開著玩笑說道:“殿下不會是怕餘大人吧?”
“你怎麼也說這種愚笨的玩笑話。”殷恒言怪了陸臨澤一樣:“太子殿下大概隻是不想直麵餘大人吧。”
“如今朝中風雲暗湧,端王殿下遇刺一事更是將這矛盾又加深了一步,餘大人更是對此事不依不饒,認為凶手另有他人。”殷恒言緊鎖著眉頭看向前路的目光充滿了愁慮:“這次為父親送行,太子殿下大概是見餘大人已經私自前去,若自己再去,兩方在場到時候有個什麼,影響士氣吧。”
“餘大人這些年,是有些……”後麵的話陸臨澤沒有再說出來,但兩人都明白,軍權在手的大臣,加上日漸孱弱的君王,開始不將年輕的太子放在眼裏了。
“大哥,你說……”陸臨澤沉默半晌才下定決心說道:“我們該如何自處呢,父親是餘大人一手提拔上來,我們與餘大人……”
“住嘴!”殷恒言當即打斷了陸臨澤接下來的話,他語態嚴肅地直視陸臨澤:“忠君是為人臣之本,父親與我們都明白。”
“我知道。我隻是擔心,猜忌這種東西從來不是因為做錯了而存在的。”陸臨澤仰望著落入西山的太陽,最後的餘暉將半邊天空染上了血紅的色澤:“尤其是追逐權利下的猜忌。”
“所以父親這次定是要好好表現一番的,陛下此次不僅給小妹封了鄉君還給了她一個好婚事,父親若再能大勝歸來,不僅回報了陛下的器重也彰顯了自己的忠心。”
陸臨澤並未應話,他隻是擔心——父親對朝廷的忠心不假,但餘大人的恩情也是實打實存在的,父親無論站在哪邊都令人不滿吧……
“行了,你也別想太多,做好我們分內的事吧。”殷恒言拍拍陸臨澤的肩膀,笑道:“我就先回屋了。”
“啊?奧……”陸臨澤抬眼準備跟殷恒言道別,突然瞥到他身後,疑惑道:“哎?大哥你身邊一直伺候的玉蟬去哪了?”
順著陸臨澤的目光看過去,原本應該站著春蟬的地方此刻正站著一個陌生的女子,容貌秀麗綺美,安靜地侍立在一側更是如弱柳扶風一般。“奧,是你大嫂陪嫁過來的侍女玉真。”殷恒言不甚在意,連眼神都沒在玉真身上停留:“你大嫂說玉真手腳勤快,人又機靈謹慎,既然春蟬是要放出去的,索性讓玉真現在就頂替了。你大嫂的陪嫁侍女伺候著她也放心。”
陸臨澤想著大嫂還真是體貼啊,便目送著殷恒言先行離開。
“什麼勤快機靈,其實是娘子想讓玉真伺候大公子罷了。”在陸臨澤也準備自己屋子那條路走去時,身後洵都突然的出聲讓他怔了一下,陸臨澤理所當然:“對啊,確實是伺候啊。”
“公子,你有時候真的是……”對於這個不通“人事”的主子洵都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大娘子的意思是,讓玉真在她懷孕的這段時間伺候公子。”
這要是再聽不懂那就顯得做作了,陸臨澤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連嘴巴都不知道該怎麼張了:“這、這……那、那……”
“也就公子屋裏至今沒有個人才對這些不知道呢。大戶人家的夫妻,妻子懷孕不便時都是如此的,不過是收個妾室罷了,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秘事。”洵都的頭高高揚起,望向遠處的目光沉鬱安靜,深褐色的瞳孔迎著夕陽的餘暉閃爍著熒惑的光芒。
“……”陸臨澤無言以對,胸口就像是堵上了一塊巨石令他無法呼吸,在心底升起的悲涼將那塊巨石一點點包裹,像無數條細鏈拖拽著,將他拖入一個看不見底的深淵。一個時代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