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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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滿繭的大手輕輕地撫摸著昏睡中孩子稚嫩的臉頰,男人的手在微微顫抖,都不敢實質性的觸摸他,似是怕吵醒了這個被變故打擊的孩子,讓他醒來再次麵對這樣不堪的世界破碎的家。殷騫小心又仔細的給他掖好被子,躡手躡腳走回隔間的堂屋:“大夫真的說沒有什麼事嗎?”
“是,錢大夫是這麼說的。錢大夫是這一塊有名的仁醫了,大家有什麼不舒服都找他看的。”沈氏跟在後麵說道,見兩人在桌邊準備坐下,沈氏趕忙撩起衣袖就要把本就沒什麼灰的椅子再擦一遍,被溫琰之輕輕托住衣袖製止了。“大娘不必忙活,快快坐下與我們說說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路上聽令郎所說,陸夫人的死著實蹊蹺。”
沈氏一聽當即就要跪下:“大人!您可要為陸家娘子做主啊,陸家娘子真的是被殺的!”
沈氏將舉辦晚宴那天,早上蒙氏與她打完招呼前往陳府,到晚上亥時來人說有急事要大郎與她立刻前往陳府,到陳府見到蒙氏的屍體如此這些仔仔細細的告訴溫琰之和殷騫,包括蒙娘子身上的痕跡,胸口的傷口一字一句不做半點欺瞞,隻盼著這兩位能夠給枉死的蒙娘子做主,將殺了她的人繩之以法。房間內安安靜靜,隻有沈氏的聲音斷斷續續響起,間或痛苦難抑小聲的啜泣。
殷騫聽完手上已經青筋暴起,他握緊腰間的佩劍就要衝出門,被溫琰之一把拉住:“將軍這是要做什麼?”
“我要去殺了那個狗官!”
“萬萬不可!”溫琰之握緊殷騫的手腕,生怕男人衝動之下釀成大錯:“這長沐縣令雖隻有從七品,那也是朝廷親命的官員,殺朝廷命官,按大黎律,其罪當誅!”
“那你說怎麼辦?難道要讓我看著他們就此逍遙法外嗎?!不殺了這個狗官,難解我心頭之恨!”殷騫重重地錘了一下桌子,厚重的木桌發出一聲悶響,如同困獸被扼住咽喉的窒息。
“將軍冷靜。”溫琰之指指屋內還在熟睡的孩子:“這陳與敢這麼肆無忌憚欺壓百姓,還不是因為有縣令王少文給他做靠山。而這王少文在長沐縣的所為,朝廷並不是沒有耳聞,隻要能扳倒王少文,陸夫人一案必能水落石出。”
殷騫望著溫琰之平靜又透著自信的臉龐,慢慢鬆開了握劍的手:“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溫琰之倒上一杯茶水雙手遞到沈氏麵前:“陸夫人現葬在何處?”
“就葬在落崗山。第二天那陳老爺就帶著人急哄哄把人葬了,大郎怎麼攔都攔不住。”
“落崗山離這遠嗎?”溫琰之遲疑半晌還是說道:“在下想見見陸夫人的遺體。”
“你要開棺?”殷騫被溫琰之的話嚇了一跳,已經入土的人再開棺,這對一般人來說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
“是,我想看看陸夫人身上的傷口。”他望著殷騫的眼睛,鄭重地說道:“這對我們非常重要。”
“可是,蒙娘子都已經安葬了,再去打擾,對亡故之人可是大不敬呐。”沈氏被溫琰之的話嚇得聲音都大了些,她們這些鄉民向來信奉這些怪力亂神,而對於亡者也是遵循著入土為安的思想,如今要對蒙娘子開棺,這讓沈氏如何都有些無法接受,哪怕這麼做是為了還蒙娘子一個公道。
“對於我來說對死者最大的不敬就是讓他們帶著冤屈枉死。”溫琰之撫摸著手上的杯子,杯中水早已涼透,冰涼從杯壁一路延伸到手上,如利刃一寸寸割裂皮膚。
殷騫揉揉臉,沉悶地說道:“等大郎醒來再說吧,這事隻有他能決定。”
溫琰之也不堅持,點點頭:“也好。不過,當時是大郎這孩子發現陸夫人身上傷口異樣的?”他餘光瞥了一眼屋內,有點驚訝於這孩子的機敏。
“是的,若不是大郎看到陸家娘子脖子上的傷,說蒙娘子的模樣不像用剪刀自殺的樣子,我們隻怕真讓陳府人忽悠著信了陸家娘子是自殺了。”
“是個聰明的孩子。”溫琰之讚歎道。
“陸老弟經常將他兒子掛在嘴邊,說他怎麼機靈怎麼乖巧。”殷騫仰頭喝下一口茶水,已經冷掉的水配上低劣的茶葉,除了苦澀再沒有其他味道。“我當時還笑他,離家時才不過一歲多的小孩懂什麼,以後開蒙了才算數,結果他最後隻看到他一歲的樣子了。”殷騫慘然一笑握杯子的手都有點發抖:“我一看到那孩子就想到他,想到他擋在我麵前,身中數箭的樣子,他那麼在乎他的妻兒,想著立軍功讓他們過上好日子,明明打完這一仗就能回家了……”
溫琰之不知該怎麼安慰麵前的男人,他與殷騫原先並不相熟,他原是地方官員,兩年前才調入禦史台,升任監察禦史,而那時殷騫還在邊關為戰事奔波。他這次也是半路遇見殷騫,因為目的地一樣才結伴而行,對於殷騫在戰場上與他人建立的生死之交,為了他人的一個遺願許下承擔一生的承諾,溫琰之既震撼又欽佩,震撼這份身份之別下的真摯情感也欽佩殷騫的為人。
而他從一個外官走進天都的朝堂,這麼多年,除了公務的繁雜困頓,還有更多的就是與同僚的虛與委蛇。來到天都更是如此,監察禦史雖然品秩低但權限廣,頗受百官忌憚,朝堂上更是派係林立風雲詭譎,兩年下來他早就遺忘了與人交心的感覺了,如今麵對殷騫直白的情緒流露連安慰的話都蒼白幹澀的說不出口。
“如今隻剩下大郎這一個孩子,我更不會讓他再過這清苦的日子,等弟妹一事了解,懲治了這群混蛋,我就帶大郎回天都,將大郎好好培養成材,也不枉這四年我與陸兄弟的抵足而眠,最後對我舍命相救的恩情……”
“你就是我爹在信中所說的那個很好的將軍?”稚嫩又有些虛弱的童音兀然在身後響起,打破了屋內沉悶的氣氛,三人俱是回頭望去,魏倩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隻穿著一件單衣孤零零地站在門口,一雙烏黑的眼睛定定地望著他們。
不知道孩子是什麼時候醒的,又聽到了多少,隻是瞧著他消瘦的臉頰和無助的雙眸,殷騫就覺得心頭酸澀,他快步跑到他麵前將自己的鬥篷披到魏倩身上:“是,我就是與你阿爹結拜為兄弟的那個人,我叫殷騫,你阿爹是為了救我才犧牲的。我是來接你跟你娘去天都的,我對你爹發過誓照顧你們一輩子。”
魏倩望著麵前的男人,無神的雙眸印出男人愧疚悲切的模樣,她一把抓住殷騫的衣襟,嗓音嘶啞地問道:“你為什麼不早點來,你為什麼不早點來……”
你早點來,娘就不會為了生計去陳府做工,也許就不會死,不會丟下我……
早已哭幹了眼淚,哭啞了嗓子的孩童,隻能無力地抓著殷騫的衣袖,像是雪夜裏被丟棄的小獸,聲嘶力竭也隻是留下羸弱的哀鳴。
作者閑話:
新年快樂。下一章結束新手村副本,準備準備去京城見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