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陌很想留下來陪床的樣子，不待傷患吩咐便積極的找事來做，又是喂水又是噓寒問暖，儼然一個侍奉癱瘓老父親的大孝子。
    龍一終究不習慣躺在病床上受人照顧，把病床升高了些，將守在外麵的軒耀叫了進來。得知狙擊手沒能抓到，倒也沒有責備他們辦事不利。
    蘇爾湖下遊一覽無遺，最近的製高點也在一千米外，狙擊手有充足的時間逃離。
    軒耀能通過狙擊鏡反射的光線及時發現狙擊手，已經是敏銳過人和莫大的幸運，狙擊手怎麼可能等在那被抓？若能現場抓獲，反倒要懷疑，對方是有意為之，好為真正的主使者嫁禍於人，洗脫嫌疑。
    龍一把那些近來和自己有利益衝突的人濾了一遍，排除掉沒能力和沒膽量痛下殺手的，交待軒耀去查，想到對方的目標也可能是頂著弟弟身份的秦陌，便說：“小夜的那幾個舅舅表兄也去查一查。”
    “家裏已經知會過了，吳心也照您的吩咐回帝都了。”軒耀道，“您遇襲的事沒有驚動警方，公司裏一切照常。”
    西庫迪在槍支管理方麵較為鬆懈，槍擊案並不罕見，這家私立醫院又由東虹醫藥控股，負責手術的醫務人員不會冒冒失失跑去報警，所以暫時沒有引來警方調查。
    龍一給義父回個電話，掛了電話看了看床邊的秦陌，吩咐軒耀：“送小少爺去莊園，多調些人過去。”
    “我哪也不去，就在這裏。”
    “你剛才怎麼保證的？”
    秦陌一下子沒了話說，離開時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門又折回來問：“我明天能……”
    “不能，事情查清楚之前，你就乖乖待在莊園裏，哪都不許去。”
    秦陌不意外是這個回複，但還是滿臉不高興，走的時候還在嘟囔：“就不能讓人把話說完嗎？”
    吳心被派回了帝都，秦陌這邊的安全工作換了晟卓負責。莊園守衛增加了一倍，
    無論白天晚上都能看到守衛牽著幾條雄壯的短毛獵犬定時巡邏。
    秦陌在屋子裏待的悶了，來花園裏走走，晟卓都要隨行。他被變態老師貼身保護的渾身不自在，邊走邊嘀咕：“這裏更容易混進來人吧？還不如回家呢。”
    龍一住的那套平層不僅安保到位，還是東虹地產投建的。在秦陌看來，要大廈保安加強戒備，不過一句話的事。犯不著住到莊園來，興師動眾不說，離醫院還遠，他連偶爾不聽話一下下，逼迫唐連帶他去醫院探個病的機會都沒有。
    晟卓也不跟想法簡單好揣測的小孩解釋，大廈裏住戶太多，又多是有頭有臉的人，要加強保衛勢必會驚動樓裏的業主，容易把龍一遇襲的事泄露出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等等，隻道：“龍少出院也會來這裏修養。”
    秦陌這才不再就住在哪裏抱怨，問他：“我哥什麼時候出院？”
    晟卓道：“就快了，龍少年輕，身體底子也好，再恢複幾天就回來了。”
    雖然說了等於沒說，秦陌還是給出了回應，他回過頭，麵無表情道：“謝謝你這麼知無不言。”
    晟卓笑著說：“不用客氣，我隻是在敷衍您而已。”
    秦陌一哽，忍不住露出了小尖牙：“你這麼欠揍是怎麼好手好腳活到現在的？”
    晟卓不以為忤，還朝他笑了笑：“您要知道，變態不僅心理異於普通人，智商往往也高於普通人，能夠置我們於死地的隻有主角光環，而現實生活中是不存在這種東西的。”
    秦陌看他笑就渾身發毛，總覺得他那笑起來微微抿著的嘴唇裏藏著吸血的尖牙，分分鍾就能把一個大活人吸成幹屍，連忙回過頭去緊走了幾步。
    晟卓放慢腳步跟在後麵，看到他因為拉開距離放鬆下來，隨手扯了片花葉揪著玩，有些遺憾於本可以長成食人花的小秧苗恐怕要被老板養廢了。
    秦陌走著走著忽然聽到一聲軟綿綿拖著長音的“咩~~”，踮腳一望，發現冬青牆的另一端有兩隻黑白相間的小羊羔，頸後細軟的絨毛瞬時豎了起來。
    “哪來的羊？！”
    “我買來寄養在這裏的。”
    “你買羊幹什麼？！”
    “看著挺可愛的就買下來了，暫時沒什麼用處，養著給您解悶吧。”
    “我謝謝你了！”秦陌轉身就走，臉色忽青忽白的，“快送走，我對羊過敏……”說著又想到這變態搞不好把它們送到廚房去，忙又改口，“算了，還是養著吧。是養著，不是養來吃！”
    晟卓要笑不笑的應了聲好，問他：“您不過去看看嗎？黑鼻羊不僅長的可愛，還很聰明，您喜歡可以養來做寵物。”
    少鬼扯了！等我把它們養成寵物，你就要給我遞刀子了！你就是個以折磨人為樂的死變態！我早就看透你了！
    秦陌一口拒絕，腳步掠著風走了。晚上給龍一打電話的時候，那端甫一接通，他就用氣憤的類似於告狀的口吻道：“晟卓買了兩隻羊回來！”
    龍一每次接到他的電話都被噓寒問暖，詢問恢複的如何，幾時能出院，今天沒走這個流程，不禁愣了一愣，而後問：“賠給你的嗎？”
    “他怎麼可能那麼好心？”秦陌義憤填膺的，好像晟卓買羊回來是一件多麼包藏禍心的事，“你請的人你不了解嗎？他就是個變態！冷血，扭曲，喜歡把人心抓在手裏捏著玩，不是變態是什麼？死變態嗎？是的，他是！他自己都承認了，他不是不該死，活到現在還沒死是因為沒人能搞死他。你沒看到他那副有恃無恐的嘴臉有多可惡，要不是沒有主角光環，我早就把他架在火上烤了！”
    龍一聽完這番圍繞”家師是個變態，我恨無力欺師滅祖！”的慷慨陳詞，雖無法感同身受與他同仇敵愾，但也拿出了足夠的耐心安撫他：“晟卓不會逼你去殺羊了，買來了就養著吧。如果能幫你克服心理障礙，也是件好事。”
    “……好吧，我試著接觸一下。”雖然聽到羊叫就會想起親手殺害羊咩咩的情景，忍不住頭發麻，秦陌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轉而問，“你還要多久出院？”
    “快了，拆完線就回去。”
    “哦……”秦陌頓了頓，“你要睡了嗎？”
    “還早。”龍一瞥了眼攤開的文件，沒提還有工作要處理，“怎麼了？”
    秦陌蜷起小腿，手指無意識的揉搓著棉質睡褲的褲腳，卷翹的眼睫微垂著，聲音因為遲疑而有些含糊：“我這幾天睡的不太好，總被噩夢魘住……你不睡的話，再陪我聊一會吧。”
    從龍一遇襲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周了，秦陌卻一直沒能擺脫那種突遭變故後的心有餘悸，搬來莊園後他幾乎每晚都做噩夢，沒能幸免的悲劇在夢裏反複重演。鬧的他午覺都不敢睡了，晚上也是拖到一閉眼就會昏睡過去的時候才上床，結果這樣小心防備著噩夢侵襲熬夜，反倒讓睡眠質量更差，噩夢沒能防住不住，還頻頻被可怕的夢境魘住，掙紮半天才冷汗涔涔的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