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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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連把注意力從自己的圍巾上拉回來,沉吟了幾秒才道:“謹慎、自覺、知足,表麵看任人擺布,其實愛憎分明,對自己的是非觀明確而且堅持。”
龍一用手背貼了貼秦陌燒的紅彤彤的臉頰,而後把手覆在了他滾燙的額頭上,就像家長安撫身體不舒服睡著也不甚安穩的孩子那樣。
唐連看著似乎放鬆了些的秦陌,忽然意識到他掙紮時似乎用盡全身力氣哭喊的那聲龍先生不是在求饒,而是在求救,滿心詫異的脫口而出:“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龍一沒說話,隻不喜不怒的瞥了他一眼。
唐連身為龍一行館的總管,反應速度和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很可以的,盡管老板大多時候沒有表情供他察言觀色,他還是在那淡淡一瞥間,將疑似連硬幣一起投進販賣機的腦子撿了回來,一派恭謹的重新作答:“據我觀察,秦陌有雛鳥情結。”
也不知老板對這樣的回答滿意與否,不小心腦抽了一下下的唐連隻聽老板吩咐,以後不用再插手教導秦陌的事了。
唐連點頭應是,把“馴化更貼切一點吧?”和“這孩子真的沒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嗎?”以及“東虹還沒脫離黑~道,少主您完全可以坦率的做個壞人”等一係列想法收進心底的小箱子裏,並在外麵上了把鎖。
秦陌在醫院掛了兩天水,龍一陪了兩天床。雖然小病號對高燒時的謾罵詛咒沒什麼印象了,但還是被紆尊降貴的大牌陪護陪的惴惴不安,隱隱有種自己做錯了事,卻奇怪的沒有被責怪,反而博得了老板“厚愛”的感覺,所以沒發燒的時間裏都在迷惑和不安。
唐連隻負責定時送飯,來去匆匆無暇為秦陌解惑的樣子。歐文倒是在來醫院為老板送文件時,順道代表恩師團關心慰問了一番。不過他除了用“我就知道你和老板有一腿”的曖昧眼神揶揄秦陌,趁老板去洗手間感慨了下沒有訓練的日子如何幸福;喬娜有些懷念有嬰兒肥小臉蛋捏的時光;晟卓那個死變態把羊咩咩的皮做成了槍套,成功勾起了秦陌的傷心事和一把火燒死他們的衝動外,一句有用的都沒說。
秦陌忍耐著傷心和衝動說:“你走吧,我不會幫你們討賞的。”
歐文老師用擀麵杖似的手指頭戳著他的小腦袋數落:“太沒良心了,太令老師我傷心了,祈禱訓練不會再重啟吧小猴子,不然你可能在老師的”疼愛”下夭折。”
秦陌皮笑肉不笑:“老師也要誠心祈禱喲,如果我有活著出師之日,您必有慘遭孽徒弑師之時。”
歐文老師有恃無恐,捏著孽徒嬰兒肥的腮幫子搖晃:“我好怕呀哈哈哈哈~~~”
衛生間的門鎖哢噠一響,歐文老師瞬時不“哈”了,收手做良師益友狀:“好好休息,多吃飯多喝水,早點康複別讓老師擔心。”
秦陌的腮幫子上還有他捏出來的指頭印,嘴角一抽臉皮都跟著疼,難為他居然能笑出來:“好的好的,老師也要多吃飯多喝水,不早了,您快回去吧,老師再見。”
龍一神情淡淡的看著他,越發覺得這孩子不是個好擺弄的,果然花點心思時間親自來教比較穩妥。
秦陌出院後他們又就那晚不愉快的談話談了一次,那其實是雨夜中斷的後半段。
弱肉強食的理論被沒有被推翻,龍一隻是不再言辭冷漠的強調它,轉而用長者的口吻開解憤世嫉俗的少年,告訴他若想避免任人魚肉該當如何,自己可以給予他哪些幫助。
秦陌雖然深知人心險惡,世道險惡,但他畢竟是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年。龍一所言又不失真實客觀,把安撫換成開解和引導,會比單純的安撫更有效。
秦陌聽進去了,尋思間又聽龍一說:“那個測試的主要目的是幫你克服恐懼,這種做法雖然偏激,但我相信沒有比親手摧毀恐懼的源頭更快擺脫恐懼的方法。”
秦陌瞪大眼睛看著龍一,先是對測試變成幫助的說法詫異,而後是將信將疑,最後他想起了晟卓的提點——想要通過這次測試,就要把那些會讓你怯懦軟弱的東西剝離掉,這比好身手和精湛的槍法更重要。
晟卓在為龍一所用之前是一名殺手,但他的可怕之處不在於他的冷酷,而是他一眼就能將人洞穿的敏銳。在深諳人心的晟卓麵前,秦陌這種不善於隱藏心事的少年人,無異於一張將所有欲望和弱點清楚寫在上麵的紙。他看穿了這個受夠了欺辱淩弱的少年對成為強者的迫切渴望,那番聽似淺顯易懂的提點實則是在告訴他:你想從弱者成為強者,就要將那些會讓你怯懦軟弱的心慈手軟剝離掉,無堅不摧的內心比身體上的強大更重要。
龍一沒再強調測試的重點,隻如實告訴這個少年:“為我做事很危險,所以我用人的最低標準是有自保能力。你還有很多東西要學,我會慢慢教你。”
冬夜深濃而靜謐,已經做完睡前洗漱的龍一隻穿了一身輕便的睡衣,總是包裹在襯衫西裝裏的身形意外的精壯。那不是一味追求肌肉線條在健身房裏泡出來的花架子,而是為了保持身體的敏捷性與力量堅持打拳搏擊等訓練形成的格鬥體型。
這是一個為了摒棄自身弱點,自我要求嚴格到近乎苛刻的人,他在不斷的修正過程中剝離掉了這個年紀的alpha不可避免的心浮氣躁、莽撞冒失,使得自身強悍、敏銳、沉著,就連晟卓那種靈魂都是漆黑冷酷妄談忠義的殺手都甘心為其效力。
在這樣的龍一麵前,秦陌就像隻懵懂初開的雛鷹,任他如何聰明謹慎也無力與龍一抗衡,在長出豐滿的羽翼之前,他隻能跟隨這個承諾引領他的alpha。
“我知道了。”秦陌那身色厲內荏的軟刺終於還是被撫平了,“我會用心學的。”
龍一讚許般摸了摸他的頭,並在離開前留下了能讓他好好睡上一覺的安撫信息素。
秦陌於是睡了近兩個月來最好的一覺,不同於訓練過後筋疲力盡的昏睡,也沒有不堪回首的回憶和恐怖幻象入夢騷擾,一枕黑甜,滿足的醒來時已經是轉天上午。
每天上午都要出門采購的唐連已經回來了,正在給帶回來的那束白玫瑰修剪花枝,聞聲瞥了瞥豎著一小撮頭毛衝出臥室的秦陌,有點無奈:“你既不上班也不上學,慌個什麼勁?”
秦陌無奈更甚:“唐管家,你怎麼又把我的鬧鍾關掉了?”
唐連一臉冤枉:“我沒關。”
秦陌懷疑的看著他,連頭上那撮呆毛都在表露著不相信。
唐連伸手指向女傭:“不信你問傑妮卡,我早上都沒進過你房間。”
傑妮卡先被惹不起的“嫌疑人”點名,又被可愛的“受害者”用眼神詢問,果斷選擇獨善其身:“不要問我,我的車子送去保養了,今早搭公車過來的,差點遲到。去問約翰,他或許知道。”
廚師立即道:“我不知道。”
唐連頓時有種自己這個行館總管要含冤入獄的錯覺,不由氣笑了:“你們什麼意思?想趁機把我拉下馬嗎?”
秦陌抬手壓了壓那一撮呆毛,一點都不可愛的表示:“我也假裝不知道好了,別遷怒無辜的傑妮卡和約翰。”
有前科的唐大總管百口莫辯,隻能蒙受不白之冤了——是的,鬧鍾真的不是他關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