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淩晨涼意漸盛，我站在餐館的門口，握緊兜裏的手槍，等待著沙華的到來。
    他似乎知道我在等他，看見我的那刻沒有絲毫的驚訝，也是，他讓老人接待我，告訴我那麼多事，就該知道他得麵對我。
    “入秋了”，走近後，他沉沉的說道。
    涼風卷起我們的頭發，我在風裏聞到了玫瑰花的香味，不同於甜膩濃鬱，那味道更接近一種幹枯後的單純餘味，我笑了笑，喚了他一聲。
    “玫瑰”
    他點頭，沒有絲毫慌張的看著我，多麼好笑，我和楊連景經曆這麼多事，最後都在為殺死李夙的凶殺做事。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既然他想利用我，就不該讓老人告訴我真相。
    沙華抬起雙手，他的十指白皙修長，就是這雙手，殺了李夙，並取走了李夙的心髒，對那樣一個無辜的女人，何其殘忍。
    “我剛才又殺了人”，他答非所問的說道，“他們都是善良的人”
    頓了頓，他抬眸看著我，“就像李夙一樣，因為善良，反而招來死亡”
    我忍無可忍的伸手，握住他的領口，“既然要利用我，又為什麼告訴我！你想做什麼？”
    “你和楊連景都是深愛她的人”，他說道，並慢慢握住我的手，“出於禮貌，我應該告知”
    禮貌，哈哈哈哈哈，他居然說他出於禮貌，我咬著牙，“你不是說她的死因是最後的答案，我們苦苦相逼你都不願意說，為什麼現在又用這樣的方式告訴我！？”
    “蘇願是一位非常勇敢的女性”，沙華突然說道，“李夙把這個名字送給你，一定帶有她非常真摯的期許”
    我又開始戰栗，從手開始，連同身體裏的血液，他在逼我，我不在乎李夙為什麼把這個名字給我，也不在乎蘇願是一個怎樣的女人，我要知道他為什麼選擇此時告訴我真相，為什麼僅僅是告訴我！
    他感覺到我的戰栗，緊緊握住我的手，鎖住我在瘋狂邊緣的眼神，“因為你不信任我，你在跟蹤我，這在合作中是大忌，而且你跟蹤我是一件非常，非常危險的事，我不想在完成合作之前，讓我們的合作關係處於一種岌岌可危的境地，當然我更不想你在仇恨中完成這場合作，所以選擇告訴你真相”
    “那你讓我殺了你”，我冷笑著，掙紮著被他禁錮的手，“殺了你，我就沒有仇恨”
    “當然”，沙華放開我的手，看著我抬起槍對著他，他肩膀放鬆，坦然自若的麵對我的槍口，“殺人償命，我的性命必然是你們的”
    “但在你殺我之前”，沙華補充道，“我有必要請求你繼續這場合作”
    “為什麼”，我笑道，“歸根結底，我和楊連景要的是玫瑰的命，你死了，我們都會得償所願”
    “因為這場合作的策劃者是李夙”，沙華眉頭微微皺在一起，說出讓我震驚不已的話，“在我們第一次見麵時，她便提議了這個計劃”
    我的槍口在抖，我搖頭，我不信，沙華在胡說什麼，那個傻乎乎天真的小女人，她那麼膽小，那麼善良脆弱
    “其實正是你見證了這項計劃的商議”
    在我的驚魂未定中，沙華再次開口道，“大馬士革的那家餐廳，是你殺死了海島派來監視我的人，並最後帶走了她”
    我的槍口像沙一樣落下，連同我的震驚，那一刻，我的腦袋開始恍惚，恍惚的發疼，那一天的場景重現出現在眼前，我記得那天李夙和一個渾身黑紗的女人相見，102死於當晚，我殺了他們的殺手，並帶走了李夙。
    女人，我遙想起我和楊連景第一次在阿曼餐廳裏見到沙華，對，我們的第一印象裏，沙華也是女人，在中東，隻有女人才需要在外穿戴一身黑袍。
    語言突然無法表達我的思緒，我愣生生的看著沙華，在不經意間退後了兩步，沙華站在原地，眼神溫柔的看著我，“我選擇在此時告訴你，是因為在接下來的行動中，我需要你完全的信任和支持”
    “至於楊連景”，他垂眸，“他和你並不一樣，除了與李夙的牽絆，他與海島還有另一層深入的關係，甚至於他和李夙的牽絆都來源於此，現在，還不是告訴他的最佳時機”
    我的腦海還在瘋狂的翻騰，幾乎無法聽進他說的話，我抓著發疼的頭發，質問他，“我憑什麼相信你？”
    “憑李夙自願交出了她的心髒”
    我的耳朵出現一陣耳鳴，自願兩字像風一樣席卷我的腦袋，一切翻騰突然都平靜了下來，我甚至沒聽見手裏的槍落地後發出的撞擊聲。
    “你說什麼？”，我木訥的問道。
    沙華的眼睛深沉的顫抖著，他看著我，“她說，她死的越是殘忍，越能激發你們的行動”
    天地好像在旋轉，讓我有些站不穩，我搖搖頭，用力的站在原地，輕不可聞的開口，“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李夙會自願獻出心髒？為什麼李夙要製定這樣的計劃？她難道不知道這樣的計劃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麼？
    “她在中東學會了恨，明白恨得力量有多大”，沙華靠近我，撿起地上的手槍放回我的手裏。
    他回答道，“我想她是一個善良而自由的人，這樣的她不想被迫成為海島的標記，哪怕一生享盡榮華富貴”
    “標記？李夙成為標記？”
    “也許”，沙華看著我，“是她被蘇願所影響，她在蘇願身上看到了追尋自由的勇氣”
    我不明白沙華在說什麼，我的眼前太恍惚了，我抬手摸索著去抓沙華的衣服，“什麼標記，阿夙她為什麼要成為標記？”
    “她是楊連景的未婚妻，海島要讓她控製楊連景，成為海島在東亞的標記，就像我控製阿蔓夫人一樣”
    沙華看著托住無助的我，他放輕聲音，“當日我建議她加入反叛海島的分歧者，她拒絕了，她說太慢了，她怕來不及為449與蘇願報仇，所以她提出了這個計劃”
    我推開幾步，好能讓自己有情緒去思考，但很困難，我艱難的在在回憶中摸索那些千絲萬縷的聯係，“她說親手殺死了蘇願！她很痛苦，但是她說蘇願也很痛苦，她說蘇願不願意屈服於毒痛，所以她便動手···她可以拒絕海島！我和楊連景都不會允許海島控製她，我們不會允許，我們可以··可以··”
    猛然，什麼東西擊穿了我的心髒，我睜大眼睛看向沙華，“毒痛··”
    隻見沙華輕輕點頭，“是的，李夙當時已經被海島注射了毒株”
    沙華攤開手，“如我一樣，被海島控製的人都要被注射毒株”
    “什麼時候？”，我胸膛起伏，回憶起和李夙的每一次接觸，“什麼時候被··”
    沙華眯著眼睛，隱忍著些許我不懂的情緒，“在李夙的武器圖紙拿下黑金榜首之後，海島意識到你們都想得到她，海島便動了手，在你們第一次會麵前，她便已經身中劇毒”
    我終於沒有了思緒，我僵硬的站在原地，我想否認沙華的話，因為我不信我和李夙的相遇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結局。
    突然來了一片厚重的烏雲，加重了淩晨秋風的涼意，細雨自遠方襲來，落在我和沙華的肩上，沙華抬手，用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撫摸了一下我的臉頰，我好奇的看著他，他在做什麼？
    他看著自己的手指，輕聲說道，“她看見你的眼淚會難過的”
    我才知道我哭了，我回想起Jake在我打瞌睡時踢醒我給我李夙資料的場景，那時的我慢悠悠的，了無興趣，和老八打著嘴炮消遣著去往意大利威尼斯，在那裏，也是雨天，李夙坐在船裏對我深深望了一眼。
    是我，居然是我，去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