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下嘴，抵擋住了清晨想要振奮的逼入口腔中的寒氣。
    學校還是一成不變，該忙碌的忙碌，沒有人願意為某片風景而駐足片刻。
    “早！”今天來的比較晚，剛進教室就看到大多數的同學已經來了，我算挺遲的吧。大家還是沉浸在過年的喜悅裏，絲毫不為這寒冷還未轉暖的鬼天氣所困擾。
    我繞到我的座位旁，鄰近的小藍正趴在桌上睡覺，想不到新學期的第一麵會是這樣的場景，我無奈的想著。不過總算能和他見麵了，別的就不計較了。
    這小子寒假裏在幹什麼呢，第一天還沒有上課就一副人困馬乏的樣子。我清了清喉嚨，“咳！”
    似乎這聲響沒有驚擾到他，也蠻佩服他的，在這麼喧鬧的教室裏還能旁若無人的打起瞌睡來，還睡得這麼安之若素。
    ……為什麼連他睡著的臉看上去依舊有些可愛呢，一張清瘦的冷臉，一雙緊閉的眼睛仿佛能讓人感受到他在笑，嗯，淡淡的笑意。在他的夢境裏會出現什麼，是什麼能讓他笑
    得如此自然又舒心。
    不忍心吵醒他的美夢，我把書包在座位上放下，坐下整理了課桌肚，然後左手撐在課桌上托起下巴，盡量的把頭轉移向右側。
    其實能這麼靜靜的望著他，也很好……反正沒有人會來打擾我們……
    “嗬——”小藍他醒了，打了個哈欠，睜開了無精打采的雙眼，眼睛裏放射出疲倦的光。
    而他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
    小說上都這麼寫的，說一早蘇醒後看到的第一個人若是自己的愛人，那會是種很幸福的感覺……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隻當後來才覺悟到自己的這種笑是如此的幼稚和異想天開，可是在當時，真的很知足了……
    “嘿，醒啦。”
    “呃，嗯。”他有些尷尬的回答我，可能是因為我剛才一直在盯著他的睡相看吧，的確是怪不好意思的。
    “看你很困的樣子，昨晚沒睡好嗎？”我略微焦慮的問道。他一直是個很懂得健康的人，生活作息也很規律，現在一清早就疲憊不堪，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他揉了揉眼睛，“嗯，昨晚先預習了下新教材。”
    他又打了一個哈欠，困意讓眼眶很快就盈滿了淚水，這雙睡眼沒有了往日的明澈俊秀，而是閃動著別樣的情緒。
    我捕捉到他的一絲異樣，“小藍，”他轉過頭看我。
    “我陪你聊天會兒吧，那就不困了。”
    他搖了搖頭，神色不變的用敷衍的口氣對我說：“我先再睡會兒，晨會課開始了記得叫我。”說完便又趴在課桌上了，隻是這一回他把頭扭向了右邊。我看不到他的臉了。
    “啊？哦。”等我遲鈍的反應過來，他沒有作聲，恐怕已經睡著了。以他對我的了解，他料到我一定會準時叫醒他，所以也不需要等我確認的回答了。
    ……
    他是很朝氣蓬勃的那種學生，就算有再多的言不由衷，他也絕不會把自己垂頭喪氣的一麵在別人麵前表現出來。
    難道是他故意想讓我看到他懶散的一麵？嗬嗬，我暗自苦笑。
    他是不是急躁，或者是心煩？不，我不知道，就算我再懂他，可是他總會在自己內心最深處關上一扇窗，任何人都無法涉足，那是每個人的禁地。
    ……可能，他今天真的很累很困。
    我含糊的告訴自己，不想再多想，越想會越難過，我不希望他真像我猜忌中一樣在刻意避著我、奚落著我。
    ……
    這個預備的第二個學期，韓老師因為身體原因而被調走了，我們班的英語老師換了一個，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嚴厲苛刻。
    跟上學期的課程表沒有多大的改變，隻是一些副課做了小小的調整，所以我們的第一節課還是英語課。
    早上的事情讓我心裏泛起失望又落寞，他那樣做是什麼目的？難道就是因為他媽媽的一句不要越界嗎？
    算了，不想了，我再怎麼自憐自愛的胡思亂想，右邊的那個人也不會放在心上。
    或許他從來就是不在意我的。
    同學們一聽到英語老師說自己是教導主任，馬上挺直了身板，雙眼凝視著老師，深怕老師會把他們拉到教導處去一樣；在她上課的期間，就連平時都不怎麼聽課的我，也洗耳
    恭聽這位嚇住了全班同學的老師的授課。相比剛踏進中學的第一節課，經過了半年的磨礪，現在的我對讀書已經持有些認真的態度了，畢竟我是個好學生，我不想油腔滑調、戲虐玩弄的混一天是一天。
    指縫太寬，時間太細。開學的第一天，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期待快樂，沮喪和難過想條毒蛇一樣吞噬著我的心髒，一遍遍的舔舐著我。
    又痛又癢的感覺，我到底還在企盼什麼。
    ……
    在這所中學裏我們是最小的年級，但班主任已經整日都習慣嘮叨著我們的學業，讓我們別放鬆警惕，中考就是三年以後的事，可時間會過得很快，飛逝的讓人來不及做想做的
    事。
    我喜歡老唐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的，時間過去了就回不來了，所以每個人要把握好每一秒，否則錯過了就真的錯過了。
    原本滿心歡喜的以為這半年會很開心的度過，因為會有小藍的陪伴。而如今呢，我不再能絕對的保證他會陪我，聖誕節那晚是不是我多此一舉，是不是我把一切假設的太完美
    了，可是完美並不美。一個寒假過去，再高漲的熱情也逐漸退潮了。
    也許我們的路會遇到一個分岔口，也許我們終究會在走一起。未來，隻有一個未知數。
    ……
    開學不久就累死人不償命的作業讓我暗歎學習節奏的加快，現在所謂的義務教育根本不顧學生的死活，我們才是預備年級，那到了初三豈不是整日整夜要和浩瀚題海相伴365天
    了？
    各科的老師上課要求明顯更嚴格了，一些喜歡走神的同學也暗暗督促著自己，我就是一個例子。
    轉眼將近半個學期快過去了，我和小藍的話越來越少，有時候一天甚至隻剩下幾句沒有熱度的問候，我擔心我們之間會很快走向盡頭。
    我不要，我們沒有越界，我隻是對你有種特別的好感而已，隻是想和你單純的在一起，沒有別的了，真的沒有別的奢求的願望了……
    還有一個星期不到就要期中考試了，老師給了我們考試的範圍和複習資料整理，越是臨近測試，班上的氣氛越是騷動，一天比一天枯燥的學習，每個人看到試卷就是雙眼無神
    ，就像是耗盡了前世的悲哀。真是讓人受不了。
    唉！讀書好苦啊！
    副課這幾天來都被主課老師搶去給我們複習了。
    語文課下課，小豪向我和小藍的座位走來，“走，出去走一圈吧，悶在教室裏快變成傻子了！”
    我把語文書塞回課桌肚，站起身，“哦，那走吧。”
    “小藍，一起去呀，走。”小豪一個手掌落在他的右肩上。
    “我不去了，有點不舒服。”小藍虛弱的衝小豪擺了擺手。
    我立馬重新坐回到位子上，用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不安的問道：“哪裏不舒服？去下衛生室吧。”
    他微微挺起身，似乎是想要擺脫我的手。
    我愣了一下，右手從他標致的背脊上緩緩滑下。
    “有些頭暈，沒什麼的，不用去。”這句話貌似是對我說的。
    “先去衛生室看一下吧，現在這春天的季節很容易得流感的。”他怎麼就那麼強呢，又不是要他去死！雖然我有點急切的暴躁了，但還是努力把聲音放平靜些。
    他搖搖頭。就像那天早上拒絕和我聊天一樣，近乎一樣的幅度，搖了搖頭，他的心裏在告訴我說不需要。
    一旁的小豪有些不知所措，“看你講話都有氣無力的，你不會生病了吧，快別逞強了，我送你去醫務室。”說著就抬起小藍的一隻胳膊。
    “下周二就要考試了，你如果真的生病的話，後天雙休日也好先休息一下，不然會影響考試的。”我苦口婆心的勸他。
    “對啊，走了啦，快！”小藍被說得沒有找推脫言辭的餘地了，整個人被小豪從座位上扶起，我走過去想要攙他一把。
    他頓了頓要邁開的腳步，“小焱你別去了，我又不是臥床不起了，小豪陪我去下醫務室就好了。”他的聲音很溫柔，像是在安慰我讓我放寬心一樣，可是當我抬起頭看他的時
    候，才發現他對我說話時依舊是麵無表情的。
    ……嗬嗬。“嗯，那你當心點，不舒服的話直接打電話回家好了。”
    他點點頭，我和小豪陪他往教室門口的方向走去，走得挺慢的。出了教室，然後就由小豪送他去衛生室了。
    四月的陽光照的校園裏滿園春光，將小藍那張憔悴的臉襯托的更加柔嫩。
    令人惱怒的上課鈴在不久之後就響起了，他們怎麼還不回來？小藍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我剛想站起來去衛生室走一趟，老唐就已經跨進教室的門檻了，怒氣填胸的對教室裏環視了一圈。手裏還拿著一大疊的作業本。
    ……呀！完了，剛才因為小藍不舒服的事，忘了這節就是數學課，忘記去辦公室拿本子了！
    “焱戀淼，左溪豪！”老唐氣嚷嚷的喊著我和小豪的名字，“這節什麼課？這麼多作業不要來拿的？”
    我低下頭支支吾吾的回應著她怒斥，“藍臨德下課時不舒服，左溪豪送他去衛生室了，所以……”
    “那你不是課代表啦？你幹嘛不過來拿？”我還沒有把話說完，老唐的責備聲就狂轟濫炸的傳來，我自知心虛理虧，就沒再多說什麼，走到講台上把她拿來的厚厚一大疊作業
    本發下去。
    “真是浪費時間的，都在複習期中考試了，還要為這種小事浪費時間！”我不驚訝她的小題大做，因為她一向就是這麼個人，工作方麵相處了半年多也習以為常了。“身為課
    代表就要盡心盡責，下課了腦子裏在想什麼？拿個作業本都要忘記的！”
    ……煩死人了，老太婆。
    我剛發完本子，小藍和小豪很巧的正好回來了，我看了他們一眼就回座位上去。
    “報告！”他們兩個站在門口，但是小藍的聲音很微弱，等於是聽不見的，隻是嘴唇動了動喊“報告”的口型。
    大概是剛才對我的怒氣還未消，老唐用很不好的語氣對他們說，“進來！”
    小豪一臉闖大禍的表情，誰讓他跟我一樣也忘記了下課要去辦公室。而小藍的狀態比下課時好一些了，他手裏還拿著一個裝滿熱開水的塑料杯。
    他應該沒什麼事吧，嗯，沒事就好。
    “好，這節課我們主要回顧的是一元一次方程這個章節……”老唐的課開始了。
    接連幾天馬不停蹄的做練習再分析，真的挺折騰人的。
    小藍那次從衛生室回來，醫務室老師說是有點小感冒，多喝點開水就好了，可是之後小藍似乎身體還是不怎麼好，上課總是聽到他因為鼻塞而喉嚨發出難受的聲音。
    終於期中考試開始了，第一天語文和科學很輕鬆的過關了，考完後我和小豪還有小藍粗略的對了一下答案，沒有發現有大問題的偏差，總而言之自我感覺還不錯。
    隻不過小藍在考試的時候時不時的會用餐巾紙擦鼻子，看他的樣子好像鼻塞了呼吸有點困難，感冒很難受的。我心疼他，看他那副煎熬的神情，我真想替他承受一點。
    說也奇怪，這感冒都一個星期了，怎麼還不見得好轉？而且小藍偶爾還會說冷，現在已過春寒季節，天氣總是暖洋洋的了，但願他這些症狀不要是流行感冒的前兆。
    第二天下午的最後一場英語考完了，剩下的小半天時間自由了，大家一出考場就興奮的個個喜逐顏開。
    恒希建議我們幾個去KTV唱歌。
    不遠處看到小藍在打電話，我走過去，“小藍，等會兒我們幾個taxi去KTV，你也一起去吧？”現在他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冷漠，可以不說話的時候他會盡量避開所有話題，而我
    一次次的主動上前搭話，說實話我都覺得自己有些恬不知恥的死纏爛打了。
    “不了，”他皺著眉頭，眉宇間布滿的是焦慮，“我讓我媽來接我，去醫院。”
    我的心被抽了一下。“去醫院？！你身體現在還好嗎？等會兒我陪你一起去吧，你等等我，我去跟恒希打聲招呼說不去KTV了。”
    我轉身剛要走，他就連忙拉住我的手臂，“不要了，你去唱歌吧，我就覺得身上難受，恐怕得了什麼病。”
    生病……？被他拉住的手臂潛意識的微顫了一下。
    不……藍臨德，他是藍臨德，我在乎的藍臨德，生病又怎麼樣，他就算白血病我也要陪著他！“沒關係，你等我，我去跟恒希說聲，馬上就來的！”我固執的一定要陪他去醫
    院。
    “我媽不大喜歡你。”冷不防的他冒出這句，致命的言語。
    ……他說，他媽媽不喜歡我，意思就是不想我們在一起？和這句話所表達相同意思的話語已經從他口中說出過，我不想再多想下去。
    我保持緘默，用犀利的眼神看著他，似乎想把他所有無情的話語一一否定。
    “我媽就要到了，我去校門口等她。”他敏銳的瞳孔裏散發著空洞的目光。嗬嗬，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恒希他們也在等你，去吧。”
    一句“去吧”，就要把我置於千裏之外了嗎？
    他頭也不回的拿著東西往校門口走去，我站在原地不動，就看著他走遠……
    頭頂上的雲朵好白，很活潑的躥東躥西，可是風最後還是把它們吹聚在一塊……好像連雲也在嘲笑我的不甘，諷刺我的寂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