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刀劍風流》 第二十七章 小劍魔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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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碧幽趁著兩方人馬正在激戰之時,拚勁全力支撐起身體,跌跌撞撞地逃離。她扶著牆,顫抖著身子艱難地前行。兩條腿已越來越無力。她該向何方,該去哪裏?這個世上還有誰能幫幫她?她茫茫然地拖著傷軀穿出小巷,麵前是一片繁華的街景,人來人往,誰也不會注意到角落裏她,誰也不知就在不遠處的小巷子裏,發生著一場殊死的戰鬥。烈陽照在沈碧幽的臉上,將她所有的力氣都蒸幹了。隻有她依舊聰靈的聽覺,隱約聽見有兩雙腳步聲好似朝這個方向走過來。
這是兩個穿戴入時的姑娘。
沈碧幽想要喊一聲救命,一張口卻覺天旋地轉,人已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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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沈碧幽略微恢複一點意識的時候,她就感覺到自己躺在一張綿軟舒適的床上,隻覺睡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安心地睡過,她舍不得睜開眼睛。眼睛雖睜不開,感官卻還是靈敏的。她嗅到四周圍彌漫著一股女子身上特有的脂粉香。有那麼一刹那,她真以為自己的魂魄已飄升到了天堂。但隨即身上傳來的劇痛馬上讓她徹底清醒過來。這是什麼地方?她心中一緊,正想動一下,卻發現身上疼得更厲害,唯有五指稍能動彈。沈碧幽感覺到竹杖竟還緊握在自己手中,於是心中稍安。她想起床,但頭沉得像塞了幾十斤的鐵塊,腦子又漲的好像馬上就要爆裂開來,渾身上下更是沒有一處不痛,尤其是小腹,一股熱辣疼痛直鑽心窩。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股濃重到刺鼻的脂香味慢慢靠近,直到那味道直衝沈碧幽的鼻孔。緊跟著,一張濃脂厚粉的大臉已湊了過來,臉上一雙靈活的眼睛滴溜溜在她身上打了個轉,就聽見一個仿佛男人捏著嗓子說話般的女聲響起來:“呦,可算是醒了。”
一個濃妝豔抹的半老徐娘衝沈碧幽滿意地笑著,眼角擠出三層厚粉都蓋不住的魚尾紋。
沈碧幽被她笑得頭皮有些發麻,清了清嗓子道:“大姐,請問這是什麼地方?”
那女人笑得有些詭秘:“這裏呀,這裏是翠紅鄉。”
翠紅鄉是什麼地方?沈碧幽完全不知道。她猛然憶起自己的東西,刀匣呢?她急忙往床內床外一摸,沒有!沈碧幽急問:“大姐,我的東西呢?”
那女子怪道:“什麼東西?”
沈碧幽心急如焚:“是一個方形大匣子。”她用手比劃了一下大小,希望眼前的這個女人能夠知道它的下落。
那老女人卻漫不經心地搖搖頭:“沒見過。”但她試探著問了一句,“是什麼匣子這麼要緊,裏頭還裝了寶貝不成?”
沈碧幽心念一轉,扯了個謊:“也不是什麼寶貝,不過是家傳的一把刀,不值什麼錢。不過家父交代我好生保管,若弄丟了,回去免不了要挨家法。大姐若是見過,還請告知我下落。”
誰知那老女人立即拉下臉來,叉了腰提著嗓門嚷道:“說了我沒見過。你睡我的床,看病我請的郎中,抓藥我出的錢,你反倒問我要起東西來?好像是我貪了你的東西似的。你這姑娘還有沒有點兒心肝?”
沈碧幽臉一紅。她悄悄伸手往衣內一摸,發現自己身上的各處小傷口果然已經愈合,小腹上也整整齊齊地紮著繃帶,便知真是這女子救了自己的命。她心下愧疚,道歉道:“大姐莫生氣,我不是這個意思。大姐的救命大恩,小女子粉身難報。隻是那東西是家內世代相傳的,若是弄丟了小女子真的承擔不起,所以……”
“好了好了。”那老女人不耐煩地擺擺手,“等你的傷好了自己去尋罷,反正老娘是沒見過。”
沈碧幽的神色黯淡下來,她掙紮著要下床:“如此,就不叨擾大姐了,我自己……”
那女人見她要走,反倒急起來,忙跨前一步往她身上一推,沈碧幽身子虛弱,重心一個不穩就又跌回床上。那老女人變臉比翻書還快,立馬又換出一張笑臉,擺出一副自認為最親切的表情,急著道:“姑娘何必這麼急著走,你身上的傷重,不如留在我這裏好好養傷,再圖後算。”她又忽然壓低了聲音,“姑娘放心,我保證不會讓別人知道你在這裏。”
她說的“別人”自然是追殺沈碧幽的人。沈碧幽帶著這一身刀傷,任何人一看便知是江湖仇殺所致。但是這老女人不怕她留在這裏招惹不必要的是非麼?她平白無辜又為何要救自己?沈碧幽一時想不明白這些問題,但是此時她的確傷得已無法行動,身上的銀錢也丟了,無處可去。既然有人願意收留她,不管什麼原因,至少能讓她有個落腳的地方。
她隻得點點頭:“如此就真的太感謝大姐了,待小女子傷愈之後,隻要大姐需要,小女子一定竭盡所能好好報答大姐。”現眼下肯幫助她收留她的人,都是她的大恩人。“大姐如何稱呼?”
老女人咯咯一笑:“叫我李姐吧。”她輕扭著腰肢走出去,臨出門前還不忘笑著說了一句:“放心,有的是你報答的機會。”
沈碧幽在小屋裏休養了幾日,身上的小傷幾乎都已愈合,隻是小腹上的那道傷口太深,令她一直無法行動自如。好在李姐每天都會派幾個丫鬟婢女送來飯菜服侍她起居。這突如其來的安逸生活倒是令沈碧幽有些莫名的不安。
又過了兩日,沈碧幽已能略微走動,她一直憂心著冥王刀的下落,打算待傷勢再好轉些就悄悄地出去搜尋一下。豈料這日傍晚,李姐卻忽然帶著數名婢女和幾個姑娘進了沈碧幽的屋子。
婢女不僅送來了飯菜,還帶來了一些漂亮衣服和頭麵首飾。
菜肴特別豐富,沈碧幽不知何意,李姐也不肯說明,隻一味地勸她多吃些。沈碧幽心中雖有疑惑,但心思她若要害我也不會等到今日了。
用完晚餐,李姐要沈碧幽將衣服和首飾換上,沈碧幽推辭不肯,李姐極力相勸:“老婆子這麼一點心意,姑娘是看不起麼?”沈碧幽無奈,隻得換下粗布衣裳換上衣裙釵環,李姐又讓幾個姑娘給她上了粉黛,一時沈碧幽如同換了一個人,姿容清麗,身形曼妙,一副懨懨病容更添一種我見猶憐的風情,李姐頓時露出驚歎的神色。她將沈碧幽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一番,眼神中竟流露出一股淫邪之意。
一旁的女子得意地道:“您瞧,我說的不錯吧,果然是個美人呢。”
李姐笑得合不攏嘴:“好,好,不枉救她花了我這麼多的銀子。”
沈碧幽雖然看不見,卻能感覺幾道目光像針一樣地刺在她身上,盯得她渾身發毛。她隱隱覺得不好,警惕地問:“姐姐這是要做什麼?”
李姐詭秘一笑,道:“姑娘不是說要報答我麼?現在就是時候了。”
沈碧幽心一沉:“姐姐要我如何報答?”
旁邊的幾個女子咯咯笑了起來,笑聲裏毫不掩飾褻玩之意。李姐反問道:“姑娘可知我是什麼人?”她伸出手去,摸著沈碧幽的臉蛋。
沈碧幽隻覺好像一條蛇爬到了自己臉上。
她忍住惡心,沉默不語,等著李姐開口道:“這城裏最大的青樓叫做翠紅鄉,翠紅鄉的老板就是我。你既受了我的恩,自然要幫我賺銀子,為我伺候男人。這幾日為了治你的傷,伺候你吃喝,可花了老娘不少錢。”
什麼?沈碧幽暗自狠吃了一驚,救她的人竟是青樓裏的姑娘,而這些人救她的目的居然是要她去青樓接客!
沈碧幽冷冷地問:“我若是不想去呢?”
李姐當即拉下了臉,露出了本來猙獰的麵目:“你覺得現在還我由得你麼?我知道你是個女俠,會武功,所以我早在今晚的飯菜了下了化功散,你就死了逃出去的心思吧。若是不想多吃苦頭就乖乖的給老娘去接客,要不然老娘多的是法子對付不聽話的女人,到時候可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沈碧幽大驚,竟沒防著這女人是如此笑裏藏刀的人。她暗自運功,發現真的完全使不上力。
這些人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逼良為娼!
沈碧幽全身血液都開始沸騰起來,不由握緊了手中竹杖,這李姐應該還不知道她手中有兵器,她的內力雖被抑製,刀招可還沒有忘,要對付眼前這幾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還是綽綽有餘。但沈碧幽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下來,她並不熟悉這兒周圍的環境,這樣子硬闖出去絕非上上策,別說附近可能還有這老女人的手下,若是聲張開來,被易水樓的殺手得知她的行蹤,她就更加危險,所以她必須再想其他更穩妥的辦法。於是沈碧幽立即裝作著了道的樣子,身子一軟,扶住桌角,低聲道:“看來我是逃不出姐姐的手掌心了。不過姐姐也別得意太早,姐姐若是真要強逼,我立刻就咬舌自盡。”
李姐臉色一變,不妨這年紀輕輕的丫頭竟還是個烈女。這小妮子要是一尋短見,她這幾日的花在她身上的銀子那可不都白費了?
誰知沈碧幽卻軟下了口氣:“我欠大姐的恩情自然是要還的,大姐說的這事兒也不是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李姐終於鬆了口氣。人終歸還是怕死的。
“你想提什麼條件,隻管說出來。”事已至此,李姐也隻好妥協。
沈碧幽心念一轉,想要試探一下,故而笑道:“我的條件也不多。你們翠紅鄉是做這買賣的,來往客人多,大姐想必人麵也廣,隻要大姐能幫我找到我的刀,我就答應大姐留在此地幫你賺錢。你若強逼我,我橫豎也就是一死,大姐卻是人才兩空。若是大姐答應了,什麼時候找到了我的東西,我就什麼時候接客。”
誰知這李姐一聽,立即眉開眼笑:“我道是什麼難死人的條件,原來姑娘心心念念的還是那把刀。”她得意地道,“不瞞姑娘,你的東西的確在我手裏。當日怕你得了東西就走了,所以我暗自收了起來,就放在我房裏。隻要你給我乖乖接客,我一定將東西還給你。”
沈碧幽恨得幾乎將拳頭捏碎,嘴上卻道:“口說無憑,我怎知你不是誑我?”
李姐立即差人將刀匣取了來,沈碧幽打開匣子,伸手一摸,果然是她的冥王刀,心中大喜,麵上卻不露聲色:“刀既在姐姐處我也就放心了。”
李姐大喜過望:“這麼說來你就是肯了?”
沈碧幽羞答答地低下頭:“人家還是黃花閨女。大姐可要答應我,以後不準虐待我,也不能將我的行蹤告之外人。”
李姐滿口應承:“自然自然,以後你就是我們翠紅鄉的一寶了。若沒個百把兩銀子,我保證誰也見不著你一根頭發。”
沈碧幽點頭。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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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燈千盞,魚龍起舞,正是富貴溫柔鄉裏最熱鬧的時刻。
聽聞翠紅鄉裏來了新姑娘,而且還是個讓人肯擲千金的尤物,客人自然就更多了些。
沈碧幽坐在流蘇帳內,聽到外頭自己的身價被一次一次地抬高,心中不覺好笑。她安靜地談著琴,靈敏的聽覺卻將周圍的一切情況都清楚地掌握在心裏。她在等待著一個機會,隻要有客人買下她,進了房之後,便是李姐對她的防備最鬆懈的時刻。那時化功散的藥力稍退,她便可製住客人,然後悄悄潛入李姐的房裏,取刀走人,神不知鬼不覺。
琴音自她指尖流出,高雅脫俗,一曲未盡,外頭的男人已經將價格競到了三百兩。
“五百兩!”一個洪亮的聲音震得沈碧幽彈琴的手微微一抖。這聲音好像有點兒熟悉!沈碧幽心中一驚,立即想起,是賣藝時調戲她得那個男人——燕北飛!
真是冤家路窄。他怎麼也來了?
原來燕北飛因那日調戲不成反受了重傷,便停留在本地養傷,不曾離開。他本生性好色,傷勢稍有好轉便急不可待地前來尋花問柳。為了封口,他索性連裴西顧也一塊兒扯了來。
裴西顧隻在一旁默默喝茶,這滿樓珠翠他連瞧也不瞧一眼。
燕北飛的價一報出,頓時滿堂寂靜。
沈碧幽暗叫不好,怎麼就這麼恰好撞見這主兒?若是落到他手裏,自己非但逃不出這翠紅鄉,恐怕真連性命都難保。
燕北飛不屑地睨了眼眾人,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這種地方還有人能跟他爭?李姐自然也喜笑顏開地迎上去。“看來今晚碧璽姑娘就是這位大爺的了,敢問大爺如何稱呼?”碧璽自然是沈碧幽的新名字。
燕北飛早已心如貓抓,哪有工夫跟她廢話,一把推開她,就往流蘇帳內衝去。
李姐在後頭急道:“這位大爺,我們這兒的規矩是要先付銀子……”
忽然“嗖”的一聲勁風自旁側直襲燕北飛的鼻梁!燕北飛急一停步,一枚暗器貼著他的鼻尖飛了過去,奪地釘在柱子上。
是一枚銅錢。
此時就聞有人朗聲道:“我出五百兩零一文!”
燕北飛眉一橫,轉過頭去,便見一錦衣玉帶的紈絝子弟坐在那裏,噙著冷笑挑釁地看著他。隻出一文?此人明擺了是針對他。但燕北飛卻不認得這個人。眼下是公平競爭,燕北飛又不好發作,隻得忿忿地轉向李姐,昂首一比劃:“我出八百兩!”
“八百兩加一文。”那年輕人輕描淡寫地又截了他。
李姐本來喜得幾乎將下巴掉下來,她巴不得有人爭得熱火朝天,誰知一見這年輕人,嚇得臉色立馬變了,當即兩步並一步地來到了那青年身邊,擺出一副萬般討好的臉孔,柔聲細氣地道:“哎呦,原來是十三爺大駕光臨。老婆子真是眼瞎了,居然未曾遠迎,十三爺可千萬別怪罪啊!”
隨後她又扭到燕北飛麵前,扯了扯他的袖子低聲道:“這位爺,那個小魔星您恐怕惹不起,您還是……”
燕北飛氣的臉都綠了,不管黑道白道,向來隻有別人惹不起他九天鷹,哪有他惹不起的人!他幾乎吼起來:“我出一千兩!”
一千兩?!這丫頭的初夜居然能賣到一千兩,李姐活活嚇了一跳。
那青年終於站起來,整了整衣服。大家以為他終於放棄了,燕北飛也露出得意地神色。誰知他朝李姐擺了擺手,不耐煩地隨口道:“不用多事,今晚不管誰出多少,我都加一文。”說完竟徑直走向流蘇帳內。
燕北飛恨得幾乎將牙咬碎。最近這是撞了什麼邪,怎麼走哪兒都能殺出程咬金來!
李姐看得出燕北飛也是個惹不得的角色,忙湊上去說好話:“這位爺,我們翠紅鄉還有別的姑娘也都個個不錯,您是不是……”
燕北飛哪裏咽得下這口氣,況且還有裴西顧在一旁瞧著。他二話不說,五指倏張,撲向那青年。這一抓出人意料,且直襲那年輕人腦後。誰知那青年似料到他會來這一手,身子一側便輕巧躲過。燕北飛立時變招,雙臂向外橫張,那人閃得卻更快,尤聽他罵道:“老龜毛,憑你這手也想暗算本大爺!”
敢在燕北飛麵前自稱大爺的人還真不多,何況眼前隻是個年輕小夥子。燕北飛怒道:“一文錢也想詐你大爺?”
那年輕人竟縱聲狂笑,忽而又斂起笑容,厲聲道:“你說這一文錢微不足道?哼哼,可這一文錢就是能逼死英雄漢。你他媽給我聽清楚了,大爺我就是看不上你那副嘴臉,老子就是要用這區區一文錢逼死你這個烏龜王八蛋。你便拿得出十萬兩、百萬兩銀子,我也照樣加這一文錢。我看你怎麼贏我。本大爺一個不高興,便將那枚銅錢塞進你腦袋裏,若打不贏本大爺就趁早給我閉上鳥嘴!”話聲甫畢隻聽“鏘”一聲響,一道青鋒出鞘,匹練般射向燕北飛,那青年人的錦衫迎風鼓起,如鷹如隼,臉上笑容現出狂態,隻此一瞬之間,兩道青光橫削直劃,已至燕北飛麵前。
燕北飛也算是在黑道上摸爬滾打過來的,什麼樣的惡人狂人不曾見過,但似這般一開口便如此囂狂無禮之輩卻也是少見。他左手一探一圈,架住對方這一招。那青年劍勢一轉,又連出四劍,兩縱兩橫,上天入地,縱橫捭闔,隱有霹靂雷霆之威。
燕北飛大驚,沒料想這青年人的劍法竟有如此雄奇之勢,卻是他此生見所未見。他立即凝聚真力於兩手鐵爪之上,全力施為。那青年人手腕抖動,一串霹霹急響,劍鋒削在鐵爪之上,逼得燕北飛冷汗涔涔。幸而他的金剛爪堅固,護住命門不致有性命之虞,卻在幾招之內已連連向後敗退。那青年冷笑:“我道你個龜孫子有什麼本事,憑著一雙雞爪子也想在你爺爺麵前逞威?”
燕北飛大怒,右掌一揮,五指如利刃直迫那青年。青年隨手出掌化解,劍尖一圈一招“網羅天地”,劍氣蓋如巨網將燕北飛兜頭罩住。正在燕北飛全力化解這一招之際,那青年忽然身形電閃,猛地欺近身去,一手抓向燕北飛的咽喉。這一下出手詭異絕倫,燕北飛竟全然防備不得,驚愕之下,他立即化掌為拳,雙拳直擊對方麵門,那青年笑了笑鬆手,飄然後退。
燕北飛忽覺喉間一股氣透不上來,兩眼凸出,兩隻手頓時垂了下來。那青年也不再動手,隻抱胸乜斜著瞧著他。
這時一邊的裴西顧走過來,一出掌在燕北飛背心連拍三下。燕北飛這才猛地喘出一口大氣,跌跌撞撞地站不住腳,臉色蒼白得嚇人,連連喘氣。那青年笑道:“你這家夥武功倒是不弱。”
裴西顧一貫陰沉沉地站在那裏,低聲道:“討教。”緊跟著喝咄一聲,臉上忽而閃過一層白氣,接連三次,隨即鬼手倏出,風馳電掣般攻向那青年。
那青年微一皺眉,青鋒一振,手中長劍連下四劍,“縱拓八荒”、“橫掃六合”、“獨步九州”、“定鼎十方”,四式連出!
裴西顧沉聲一喝:“好個‘大縱橫劍法’!”身形騰挪閃移。兩人交手隻一回合,裴西顧立即晃了晃招抽身而退。青年人收了劍,依舊睨著眼:“你們兩個要不要一起上,也省得大爺我費事。”而裴西顧身上的衣衫竟已被劃破數處。
裴西顧細看這人,但見他二十來歲,眉飛入鬢,束發玉冠,長身而立,懸係三尺青鋒,不細看以為是個走馬章台的世家子弟,但其眉宇間卻是一派江湖劍客風貌,瀟灑俊拔,然而臉上神色卻飛揚拔扈,眼神淩厲,嘴角微微浮著冷笑,一副世間無人在我眼下的狂態。
裴西顧一抱拳:“既然閣下出了高價,吾等自當割愛。”
那青年哼了一聲:“識相最好。”
裴西顧瞥了一眼燕北飛,見他仍舊不服,便以傳音入密道:“此人還是不惹為妙。你若不想再在此處養上半月,就馬上離開。”
裴西顧是淩霄閣內除諸葛小唐外,武功修為最深不可測的人物,既然他都說了這小子惹不得,那燕北飛就算再沒眼力也得知輕重。何況水龍幫老幫主壽誕在即,確實也不宜多生事端,耽擱了要務。燕北飛隻得忿忿地同裴西顧離開。但他仍不知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劍法居然如此出神入化。一踏出翠紅鄉,他就忍不住向裴西顧問起。
裴西顧隻冷冷地說了一個讓他震驚的名字:“小劍魔星!”
沈碧幽拄著竹杖自流蘇帳內慢慢走出,那青年人一愕。沈碧幽莞爾:“我是個瞎子。”滿座賓客皆是一陣唏噓,議論紛紛。一千兩銀子買個瞎子,這年輕人武功雖高卻也是個冤大頭。
那青年卻毫不介懷。他將她仔細打量一番,不知何故甚覺清奇,點頭道:“李婆子,我道你一向眼光低,這滿樓俗粉本大爺沒一個看得上眼的。今日倒是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李姐戰戰兢兢,本害怕他會因為沈碧幽是個瞎子而大發雷霆,沒想到他竟異常滿意,忙道:“十三爺喜歡就好,喜歡就好……這姑娘是個新人,不懂規矩,要是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十三爺,爺您可要多擔待。”
那青年一把將沈碧幽打橫抱起,沈碧幽嚇得驚呼一聲。青年哈哈笑著謂李姐:“給我準備間上房。”
沈碧幽第一次被男人如此親密地抱著,整個身子都緊貼著他堅實的胸膛,一顆心快要從嗓子口跳出來了,頓時羞得滿麵通紅,卻又掙紮不得,隻能任由他抱著上樓。
一踏進房門,幔帳幽香,一派旖旎風情。沈碧幽卻立即掙紮起來:“放我下來!”
青年反將她抱得更緊,邪笑道:“你這是在引誘我?”
沈碧幽又羞又憤,隨即皓腕輕揚,那青年忽覺數道指風拂向他胸口。青年一驚,反應竟也奇快,雙臂一抬已將沈碧幽拋了出去。沈碧幽淩空一個絕美的旋身,足尖輕點桌麵後,穩穩地落在地上。
青年盯著她道:“看你第一眼便覺你不尋常,果然。李婆子哪裏尋來這等尤物?”
沈碧幽卻不予喘息之機,出手便攻,手中竹杖化為刀招點向對方。青年一邊閃躲一邊怪道:“這是李婆子想出來的新玩法?倒是新鮮。”但見沈碧幽出手竟是極快極狠,進招收招更是有種大家氣象,攻防之間沉穩有度,竟不似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該有的修為。那青年隻躲閃不接招,卻被她攻得有些支拙。
幾招下來,他已知沈碧幽絕非這青樓裏的姑娘。“你到底是誰?小爺我是來這裏找樂子的,不是來找人比武的。”
沈碧幽也感覺到對手實力超凡,絕非普通人物。這個人恐怕要比燕北飛難纏上數倍。她咬牙道:“你又是誰?”一邊手下出招更狠。
那青年接下她的招也不回答,冷哂道:“哼,你既要玩,小爺就陪你玩到底。”手中劍帶鞘而出,左右上下縱橫四劍。
對方一出招,沈碧幽便覺一股沉雄的壓力撲麵而來。她一路逃亡,身經無數戰,卻從沒有人能讓她感覺到這樣的壓力,手心頓時沁出汗來。對方是個絕頂高手!
幸而這四劍雖封住沈碧幽的攻勢,卻也中門大開,破綻畢露。沈碧幽當下一招穿過四方劍矩,逕取對方胸腹之間。忽見那青年臉現獰笑:“小丫頭,你還嫩了點。”瞬息之間,這四劍每一劍又幻化出四式變招,“網羅天地”將沈碧幽的竹杖牢牢困住。沈碧幽招式雖巧,但甫一接招之時那青年就已感覺到她似乎沒有內力相輔。於是這青年也收起自己的內息,隻以劍招對她的招。此刻他忽然回招,一劍向著竹杖劈下。
這一下變故匪夷所思,沈碧幽不知對方劍招幻化叢生,一神至此,震驚之餘,似已不及應變。對方的劍雖帶鞘,但這一劍之力定會將竹杖一折兩斷。
此時,銀光一道陡然自竹杖內射出,那青年驚起一閃——這瞎女人的拄杖裏竟然暗藏利刃。沈碧幽見對方實力高深,當即皓腕翻轉,殺招畢現,式式逼命!青年人“嗯?”了一聲,心內愈加訝異,這丫頭居然會使刀,況刀法非同凡響,絕對是出自名師所傳。他的興致愈加濃厚,“錚”的一聲青鋒出鞘,對著沈碧幽直下三劍。
豈料沈碧幽一個盲女,出手竟比明眼人更為精準。對方向她攻出三劍,她也以三刀相還,以刀尖硬抵鋒刃,竟是點得準確無比,將對方的三劍一並接去。青鋒抖動,又直落一劍,劍勢毫無停緩,存心想試出沈碧幽的修為。沈碧幽知道再打下去自己沒有任何勝算,她隻得速戰速決,一咬牙,起手應招便是沈家絕學“十字留殺”!
那青年瞧出此招厲害,劍行半途,忽然變招,竟是一式“橫掃六和”。
沈碧幽刀招雖厲,畢竟身上帶傷,又身中化功散,內力無法發揮。刀劍交擊之下,她手中的刀被震得脫手飛出,人也站不住向後倒去,撞得嘩啦啦桌翻椅倒。沈碧幽自己也被摔得頭暈目眩。
可還沒待她回神過來,那青年已掠過來,將她一把抱起扔到了床上,一個翻身覆在了她身上。
沈碧幽正想反抗,手腳卻忽然被牢牢製住,一座山一般的軀體壓了上來。
那青年俯下頭,近的幾乎吻到她的臉:“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麼?聽好了,我就是小劍魔星姬十三春。你可要記住了。”
沈碧幽隻覺腦中“嗡”的一聲,小劍魔星的名號隻要是行走江湖的人沒有一個不知道的,沈碧幽在家中時就對此人有所耳聞,據說他是個武功極其高強,殺人如麻,狠毒強霸的大魔頭。卻萬萬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撞在他手裏。
姬十三春粗重的氣息噴在她臉上,沈碧幽簡直羞憤欲死,奈何四肢和身體被牢牢壓住,絲毫動彈不得。如果今日被羞辱,她斷然無法偷生,那麼她如何對得起地下的父兄和一直將她視為未來妻子的雁聲哥。她隻覺萬念俱灰,眼角不由落下一行清淚,喃喃著:“雁聲哥,雁聲哥,對不住……”
姬十三春已一把撕開了她的衣服,露出瑩白如雪的肌膚,卻赫然見到她小腹上裹著厚厚的繃帶,姬十三春不由一怔:“你受傷了?”
就在他分神一刹那,沈碧幽猛一仰頭,重重地撞在他的腦門上。姬十三春冷不防被這一頭撞得眼冒金星,手底下不由稍稍鬆了鬆。沈碧幽趁機一掙紮從他的身下脫出,側著身子一滾,就滾落床下,隨即抄起地上的刀。
隻見她手腕一翻,刀鋒銀光陡然一折,竟猛地往脖頸疾劃而過。
姬十三春大驚,叫道:“你幹什麼?”他隻道沈碧幽拾劍是要自衛,萬萬想不到這女子她竟然如此性烈,竟決然揮刀自戕。但見銀芒閃過,一瞬之間,姬十三春飛身而至,右手疾探去抓她的刀,然而鮮血已自沈碧幽頸項流出,鋒刃染紅,沈碧幽向後頹然倒下。
姬十三春劈手奪了她的刀,將她平置地上,叫道:“你這個笨丫頭,我嚇唬你而已,尋什麼死!”左手食中二指並起,壓住她脖頸的傷口,右手立即封住她頸周穴道,隨即右掌抵住她胸口將真氣源源注入,沈碧幽還要痛苦掙紮。姬十三春怒吼道:“別給我亂動,真想死不成!”
她這一下揮刀自殺,來得太過突然,姬十三春武功縱然極高,仍來不及製止,脖頸上劃出了一大條血痕,若再遲一瞬,此時沈碧幽已然香殞玉碎。姬十三春取出金創藥給她敷上,由扯下衣衫為她包紮,一邊怒聲道:“傻丫頭,是上最蠢的便是自殘性命之人,你怎地這麼想不開?”
沈碧幽已無力再掙紮,她閉上眼,聲音虛弱卻堅定地道:“我名刀沈家之人,就算一死,也絕不能讓人侮辱。”
姬十三春一驚,這丫頭居然是沈家的人。他常年闖蕩江湖,沈家莊被屠滅滿門的驚天血案他也知曉,卻沒想到眼前卻是沈家遺珠。
他將傷口包紮妥當,站了起來,沉聲道:“你既不願意,又為何在此地接客?以你的武功這青樓裏的不可能有人能為難你。”
沈碧幽按住傷口,緩緩起身,淡淡道:“一個無依無靠,時時刻刻被人追殺的瞎眼女人,什麼人為難不了?”一雙不能見物的雙目中,又是冷漠,又是哀淒。
姬十三春想起她身上帶著的傷,事情的來龍去脈大約也能猜得到八九分。他拿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再不說話。
沈碧幽見這人舉止怪異,也不知他在打什麼主意,隻能提神防備,若他再有褻瀆之舉,自己索性咬舌自盡。
誰知沉默良久之後,姬十三春忽然道:“如此,是我錯了。”他自嘲地一笑,“嗬,要我姬十三認錯,丫頭你是第一個!”言罷,他忽然反轉劍柄,一劍竟插進自己的身體,再猛地拔出!頓時血如泉湧,噴濺到沈碧幽的臉上。
沈碧幽駭然失色。
姬十三春“咣”地將劍扔到她麵前:“方才我對你無禮,累你自殘一刀,這一劍算我向你賠罪。你若還不滿意,要如何處置,悉聽尊便。”說話之時,神色凝重之極。
沈碧幽既感意外,亦覺駭異,猶豫了下才輕聲問道:“你真的不再為難我?”
姬十三春嘿嘿一笑,澀聲道:“我若再碰你一根指頭,你就用這把劍直接宰了我。姬十三說話從不反悔。”他不露半分痛苦之色,語氣異常莊重。
今天當真是碰到了一個怪物!沈碧幽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兩人沉默而對,良久,隻聽得到血“啪嗒啪嗒”不斷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音。沈碧幽心中突然有些不忍。“還不快包紮一下。”
姬十三春忽然哈哈大笑:“丫頭會心疼人了?”
沈碧幽臉色一紅,反詰道:“誰心……心……”奈何心疼兩字實在說不出口。
姬十三春歎道:“你這丫頭如此心善,如何在江湖行走……”他扯了衣服,抹了金瘡藥,正待包紮傷口,房門卻忽然被推開。
李姐闖了進來。
她一見滿屋狼藉,姬十三春身上還淌著血,還以為沈碧幽傷了姬十三春,登時嚇得幾乎厥過去,臉色慘白地指著沈碧幽罵道:“你這個小賤蹄子……”
話還未說下去,她臉上已噼裏啪啦著了十七八記耳光,然後被一腳踹飛出門,巴登巴登地滾到樓下,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小劍魔星站在胡梯上,冷著臉道:“我的人你也敢罵!”
李姐捂著肚子,嚇得磕頭如搗蒜:“婆子不敢,婆子不敢!十三爺饒命,十三爺饒命!”
沈碧幽立即掠過去,一刀橫在李姐的脖子上:“將我的東西和化功散的解藥交出來。”
李姐嚇得早無人色,哪敢違拗,立即差人將東西送上。
沈碧幽收了東西,對著李姐道:“滾!”李姐巴不得她說這個字,立即連滾帶爬地逃走,再也不敢近這房間半步。
冥王刀終於回到手中,沈碧幽深深地鬆了口氣。
姬十三春在房內已包紮好傷口,正泰然地坐在屋內喝茶。
沈碧幽道:“你為何還不走?”
姬十三春反問:“我為什麼要走?”
沈碧幽氣急:“你……你答應過不再欺負我,你難道想反悔?”
姬十三春道:“我答應過你不欺負你,可沒答應就這麼放過你。”
沈碧幽哼了一聲:“原來堂堂小劍魔星竟是個無賴!”
姬十三春好整以暇地道“你是我用一千兩銀子買過來的,你若還了錢,我立即放你走。”
“我……”沈碧幽一時語塞。
姬十三春優哉遊哉地翹著二郎腿,得意地道:“你若還不出這一千兩銀子,你就是我的女人。以後你得跟在小爺我的身邊。不過你可以放心,有小爺我罩著你,沒人敢動你。”
沈碧幽搖頭。
“我說了不碰你決不食言,你大可放心。小爺不過是缺個左右服侍的人。當然了,也不會讓你幹重活的。”姬十三春怕她誤會,解釋道。
沈碧幽還是搖頭。
姬十三春氣道:“喂,你這丫頭怎麼這般不知好歹。外頭既然有你的仇家,下次你未必有這麼好的運氣碰到我這樣的好人。”
好人?沈碧幽側了側頭,虧他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沈碧幽冷冷地道:“我自己的事自己處理,是死是活用不著別人操心。”
姬十三春哼了一聲:“你的死活本來不甘我事,不過我在你身上花了一千兩銀子,你就絕對不能死。你的命已經不是你自己的了,懂麼?”
沈碧幽無奈,隻得懇求道:“你放了我,銀子我以後一定還你。”
姬十三春擺擺手:“概不賒賬。”
沈碧幽一擰頭:“要麼你殺了我,反正我絕不會跟你走的。”
姬十三春拍拍桌子:“那小爺我就住在這裏不走了。當然,我不走,你也走不了。”
“你……”沈碧幽氣得幾乎要嘔出三升血來,這小煞星真不是白叫的,讓人對他軟硬都來不得,幾乎要被活活氣死。“小劍魔星本是瀟灑江湖客,何以偏偏不肯放過我一個小女子?”沈碧幽咬牙道。
姬十三春道:“我若放你了,你萬一死在外麵,誰賠我這一千兩銀子?”
這時忽聽外頭一人道:“我!”
兩扇窗子突然脫離窗框向著姬十三春直飛過來!小劍魔星劈手一掌,窗牖被震得粉碎。
卻見紛飛的木屑中,一個少年正坐在窗台上笑吟吟地瞧著他。
正是宮雨。
姬十三春啜了口茶,冷冷問道:“你沒長眼睛?”
宮雨笑道:“當然長了。”
姬十三春又問:“你沒看見門?”
宮雨答道:“自然也看見了。”
姬十三春道:“既然長了眼也看見了門,為什麼不敲門進來,要跳窗子?”
宮雨道:“因為方才有人從門進來,立即就被踢了出去,所以我就隻好跳窗子。”
沈碧幽聽出來宮雨的聲音,一驚道:“是你?”
姬十三春麵色一寒,轉頭問她:“你認識他?”頓一頓,又問,“難道他就是你的仇家?”
沈碧幽還未來得及回答,宮雨已道:“我不是她的仇家,我是她的債主。”他指的自然是沈碧幽在小巷子裏打劫他的事。
姬十三春盯著沈碧幽:“是麼?”
沈碧幽臉一紅,隻得無奈地點點頭。
姬十三春又問道:“你欠他多少錢?”
沈碧幽小聲道:“大概……二三十兩銀子……”
宮雨得意地道:“如果她欠誰的錢就算誰的人,那麼她早就已是我的人了。何況……”他對著沈碧幽嘿嘿一笑,“本公子從裏到外都讓你摸了個遍,姑娘難道想就這麼一走了之?”話語中竟還帶著幾分委屈。
沈碧幽又氣又羞,幾乎想找個地洞鑽下去,宮雨這話曖昧輕薄已極,偏偏她又反駁不得。
姬十三春臉色更寒,眼中已掠過一道殺氣。“她欠你的錢我替她還,你拿了錢就趕緊給我滾。”否則,他小劍魔星就要殺人了。
可惜宮雨似乎並沒有聽明白他的意思,一指沈碧幽道:“我隻要她!”
“想要她就先問我的劍!”寒芒出鞘,但聞劍刃破空風聲,兩劍接連攻來。
宮雨眼前一片青光交錯,目為之奪,見對手劍勢高縱低落,十分霸道,他心中一震。
大縱橫劍!
宮雨在劍界奇人半緣居士座下修習劍法時,就已對天下各路名家劍法都熟諳於胸。劍魔星姬行雲與半緣居士當年同屬劍界奇葩,亦同是風流榜上留名之人,宮雨一見姬家的大縱橫劍法自然便能一眼認出。
眼前之人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小劍魔星姬十三!
宮雨當即退步拔劍,煙雨劍劃出一道燦若流霞之光華。“鏗鏗”兩下暴響,姬十三春這兩招風馳電掣般的快劍被煙雨劍格下,兩人卻同時被震得手臂發麻,退開數步。
宮雨不覺心驚:“這小劍魔星的內功竟是如此強橫無匹!”再觀他手中之劍,竟也非凡品。
今日他可算遇上了勁敵!
而姬十三春盯著宮雨手中的煙雨劍,更露出驚羨之色。見兩劍不中,他冷哼道:“臭小子,居然能接下我的劍,有兩下子,再來!”這一下卻是連出四劍,兩縱兩橫,劍路大開,竟有氣吞八荒之勢。
宮雨看得真切,喝聲:“好一個大縱橫劍法!”當下“七情劍法”中“驚”劍出擊!
如九天驚雷直落!
姬十三春大笑一聲,劍勢毫無停緩,劍路又增,驀地縱橫又各三劍,六道劍芒截住宮雨,四劍外封,兩劍內襲,竟是狠辣而無破綻。一時劍氣橫掃,一旁的沈碧幽隻覺身上肌膚幾乎要被寸寸割裂,心驚不已。她若能親眼見到這一劍,便會知這是如何驚心動魄的一劍!
大縱橫劍法之“縱拓八荒”!
姬十三春以全力攻出!
宮雨凝神,猛提內元,將十成內力凝注劍上,煙雨劍忽然通體透亮,呼嘯一聲迎頭而上!
兩劍相交,如颶風卷驚雷。
忽然,一道極亮的光射出射出狂風暴雨般的劍網。姬十三春的身影向後飛退。
落定,他一低頭,劍身上竟出現一道細微的裂痕。
姬十三驚異地盯住煙雨劍,凝視半晌,終於一字一字地道:“十——方——靈——澈?!”
宮雨則更驚疑地望著姬十三春手中的劍,這劍竟不是燭龍!
江湖上眾所周知,六神鋒一直歸屬於六大刀劍名家。六神鋒之中的兩把名劍分屬兩位劍界頂峰人物,“十方靈澈”由半緣居士保存,如今傳予弟子宮雨,而“九曜燭龍”則屬於劍魔星姬行雲所有。
姬十三春乃劍魔星獨子,劍法又得其嫡傳,誰知姬行雲竟沒有將燭龍之劍傳給他的這個兒子。
世傳姬十三春的行事作風像極了年輕時的姬行雲,一樣狂邪不羈,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劍法更是有乃父之風,是以得了個“小劍魔星”的稱號。但江湖上另有一傳聞,言姬行雲與姬十三春這對父子其實水火不容,關係及其惡劣。難道姬十三春未得其父的燭龍劍,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宮雨自認出小劍魔星的身份,就以為他所持之劍必是燭龍劍,所以才用煙雨劍全力相對,但如今看來,姬十三春手中的劍雖是名劍,卻絕非燭龍。
姬十三春忽然撮唇為哨,很快遠方響起疾速的馬蹄聲向這邊飛奔而來。宮雨心一驚,就在此刻,姬十三春一劍刺向宮雨,劍氣透劍身而出,竟自成一把無形之劍——大縱橫劍之“獨步九州”!
此乃大縱橫劍法上上之式。
宮雨一斂神,即以一招“刹那芳華”回敬。
無形劍氣遭遇煙雨劍竟毫不遜色,宮雨心中讚歎不絕。但姬十三春手中已裂之劍卻再也無法承受他沛然的劍氣,“叮叮叮”幾聲刺耳聲響,數十片金屬碎片飛裂開來,竟全數射向宮雨!
而煙雨劍則穿透潰散的劍氣,刺向了姬十三春。此時姬十三春手中隻剩下一截劍柄。
兩人同時遇險!
此時一抹刀光橫空斷入,刀尖極精準地點飛七八片殘劍,也將煙雨劍的劍勢阻了阻。但持刀的沈碧幽卻被劍氣掃中,身子向後飛出。
宮雨一驚,他絕不想傷到沈碧幽,由是劍勢立鈍,他猛一斂真氣,“刹那芳華”的所有劍氣立時收了回來,但剩餘的殘劍也打中他身體。
與此同時,馬蹄聲已至樓下,姬十三春忽然展臂一攬,摟起沈碧幽一躍而出,落在飛奔而至的一匹健馬上。他猛一拍馬臀,駿馬揚鬃飛馳而去。
宮雨運功將嵌入身體的劍刃碎片逼了出來。這小劍魔星當真非同凡響。但那沈碧幽又為何要助他?他們又會往哪裏去?
宮雨低頭,無意發現這些劍刃的碎片之中,有兩塊上刻了幾個小字,他撿起一看後,又露出了笑容。
“堂堂小劍魔星,怎可手中無劍呢?”
指間一彈,碎劍奪地釘在了牆上,他的人也一躍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細看那兩片碎劍,上麵一共刻了四個小字——神兵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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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十三春抱著沈碧幽一路飛馳,一直奔出城門,奔上大道,向著一個遙遠的方向而去。
沈碧幽被他緊緊摟在懷中,無論如何掙紮都動彈不得。她正待發作,忽然聽得姬十三春一邊嘀咕著罵道:“紀百歲這老骨頭,一定是嫌命長了,居然讓老子出醜,看老子這一次怎麼收拾他!”
沈碧幽立即安靜了下來。
姬十三春一低頭,貼著她得臉,笑道:“不鬧了?”
沈碧幽心念一轉,問道:“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話一出口,頓覺一股帶著忿意的氣息噴到她臉上。姬十三春朗聲道:“神兵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