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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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跟人真是不能比,想到自己剛才還要把錢賠給霖玉,喜人恨不得鑽地縫。
第八章
依照秦大夫的話,喜人算是有驚無險。
“腳踝沒什麼事兒,就是拉傷肌肉會疼個一兩天;胳膊肘要嚴重些,不過已經拿捏過了,骨頭該是沒有折斷錯位,可能是裂了縫。聽好了,回去以後要注意調養,胳膊用木板夾好別再傷著了,這些天先別拿東西,三個月裏頭拿的東西不能太重,時間久了自然養得好。”
回了府,陸井給喜人綁木板,動作惡狠狠的,嘴裏還不停念叨,“說,你是不是故意把自己弄殘了,好偷懶不幹活?”
“井哥兒,你輕點,疼。。。”
喜人哀叫了一聲,可憐巴巴地討饒,倒也沒解釋。陸井瞪了他一眼,動作卻輕柔下來,“你那什麼身子骨,豆腐做的?”
喜人乖乖閉嘴不說話。
“陸府怎麼收了你這麼個倒黴蛋,我真替爺不值!”陸井一拉開話匣子就跟城門口說書似的,“就你吧,瞧瞧,到底能幹些啥,這身子風一吹就能跑,吃得倒還不比別人少,臉白得跟牆灰似的,跳個石凳還能摔殘咯,摔就摔唄,還讓爺又花銀子又賣力,榮春堂的秦大夫啊,沒三兩不看診,沒五兩不開方。。。你小子到底有啥好,爺這麼寵著你。。。”
喜人越聽越悶,心想自己真有這麼糟?聽到最後卻愣住了,“爺。。。寵我?”
陸井白了他一眼,“你這白眼兒狼,下馬車都是爺扶你的,這陸府上下幾十口都瞧見了的,還充什麼愣!我就沒見爺扶過哪個下人。。。”
喜人心裏甜絲絲的,琢磨著這一跤摔得值了。
雖然陸尚文允許自己可以修養一個月再進書房,喜人還是第二天就準時在書房候著了。腦子裏都是陸尚文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叫他怎麼也耐不住在房裏躺一個月。
陸尚文一進書房就看見那個瘦弱的身影,右手磨墨,左手臂還綁著木板不太自然地垂著。
“怎麼在這兒,不是讓你休息的嗎。”陸尚文在紅木椅上坐下。
喜人沒回話,兩眼直直看著門口的另一個人。
“霖玉,進來。”
喜人認真地看著叫霖玉的男孩走進來,咬住了嘴唇。
“陸喜,這些天你先歇著,有霖玉幫我就夠了。”陸尚文攬過男孩的肩膀,“霖玉這些天會住在陸府。”
那男孩長得白淨,光看模樣就知道出生不錯,年紀和喜人一般大小,說話倒是斯文得很,“抱歉,尚文哥,給你添麻煩了。”
喜人幹笑兩聲,“陸爺,這點小傷不礙事,您別看我瘦,可身體好著呐!等過些天,保證爬樹比猴子快,拉磨比騾子還強呢!”
霖玉趕忙捂了嘴,小臉憋得通紅,一雙眼帶著笑。這樣粗俗的比方,倒是頭一回聽見。
陸尚文狠狠吸了口氣,然後嘴角還是忍不住揚起來,“我留你在書房,可不是讓你拉磨的。”
“是是是,我磨墨,不拉磨。”
喜人想叫陸尚文看看,自己還是能夠伺候他的。但綁著條胳膊終究還是不習慣,就這麼一用勁,硯台“嘩”地飛了出去,摔得粉碎。墨汁濺了霖玉一身。
霖玉一驚,看看自己一身墨跡,尷尬地笑了笑,“好一幅潑墨畫。”
陸尚文挑了下眉,沒說半個字。
這叫啥,人不順的時候喝水都塞牙縫兒。喜人臉比紙白,趕忙給霖玉鞠躬賠不是,“小的無心的,這位小爺別見怪啊,衣服我一定給你洗幹淨咯!”
霖玉去扶他,說話細聲細氣:“墨汁染的衣服怕是洗不幹淨了,你也別白費勁。再買一件就是。”
喜人又幹笑兩聲,一手往衣襟裏摸進去,“小爺說的是。”
霖玉瞧著喜人伸手在衣裳裏搗鼓,這摸一下那兒撓一下,有些看不明白,還是說這衣服不幹淨,藏了虱子?
陸尚文琢磨了一會兒,慫了下脖子還是開口了;“陸喜,你在抓什麼?”這動作看得陸尚文抓心撓肺的,渾身跟著癢起來。
喜人停下動作,臉紅著笑了下,這才把手抽出來。攤開掌心,裏頭是半吊銅板。“這位小爺,您別急,小的屋裏還有錢,您說說這件衣服還差多少,小的給您拿去。”
霖玉跟陸尚文互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出聲來,就連這笑聲也是極清脆好聽的。
喜人的臉更紅了,偷偷看向陸尚文。
陸尚文歎了口氣,細長的眼透著朦朧的光,看著喜人似笑非笑,“霖玉,這件衣服可是上月在皓月閣定做的?要是沒記錯,那日定金繳了二十兩吧。”
霖玉總算止住笑,輕輕點頭。
喜人一聽,立刻白了臉。就算是回房去取,這一吊又一吊的,合起來總共也就五兩多現錢,還是他存了好些日子才有的,現在卻連那件衣服的定金都還不起。聽聽,人家是在皓月閣定做的衣服,跟你那幾個銅板兒一件的粗布衣不一樣。這人跟人真是不能比,想到自己剛才還要把錢賠給霖玉,喜人恨不得鑽地縫。
“陸喜你那些錢還是收起來吧。”陸尚文淡淡一笑,“霖玉,我陪你再上皓月閣定做一件,當是賠罪可好?”
喜人抬頭,想說什麼,又閉了嘴。
“尚文哥你這是做什麼,同我還要計較這些?”霖玉一個轉身在邊上的紅木椅坐下,“不談這些了,尚文哥不是還有話要同我說嗎。”
陸尚文正了臉色,嚴肅起來,“陸喜你先出去,在屋裏休息別亂跑。”
喜人知道兩人有正事要談,點頭退出書房,沒忘記輕輕關上房門。出了房門,不禁歎了口氣。為什麼歎氣,喜人自己也鬧不明白。
霖玉噗嗤一笑,清透的眼裏多了點調笑,“你這書童真正有趣。”
陸尚文劍眉一挑,“程霖玉,笑夠了?是不是該談談你的終身大事了。”
話一出口,程霖玉再也笑不出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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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回到屋子的,喜人已經記不得了。
一個人坐在床沿上,愣愣地盯著手上的木板,定了好一會兒也沒瞧出朵花兒來,喜人又歎了口氣,把脖子裏掛的銅盒拿出來,用拇指慢慢地摩挲。
“瞧什麼呐!”陸井猛地撞了一下喜人,伸手去搶他手裏攥的東西。
“啊!!”喜人嚇了一跳,趕忙去搶,“井哥兒你要嚇死我呀,怎麼走路都沒聲兒的!”
“我可是一路跟著你進來的!”陸井一個轉身,把銅盒一拽,硬生生地把上頭係的緞帶給拽斷了。
喜人脖子疼得厲害,一手捂著衣領,一手綁著木板沒法兒去搶,急得直跺腳:“好哥哥,別鬧了,快還給我!”
陸井不依不饒,把銅盒舉過頭頂,任喜人怎麼跳,也夠不著:“這不是上回爺賞的小盒子嗎,裏頭藏了什麼寶貝,不讓我知道?”
“井哥!這麼小的地兒哪能藏寶貝呀,快還給我!”喜人忘了,有句話叫做越描越黑。
陸井哼了一聲,把銅盒往兩邊一掰,嘣的一聲,銅盒一下成了兩塊銅片。一團黑漆漆的東西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喜人倒抽一口涼氣,眼睛瞪得老大。
“呃,我也是不小心的。。。”陸井尷尬地咳了一聲,又莫名焦躁起來,“你那是什麼表情,大不了下回爺賞我的東西陪你不就成了!”
喜人不像在生氣,一聲不吭蹲下身去撿地上的東西。
陸井跟著蹲下,一臉不屑:“我當是什麼。。。喂,你惡心不惡心,拿一團頭發當寶貝!別撿了!”
喜人終於不再有動作,慢慢把臉埋在膝蓋上。
原來,自己做的是讓人惡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