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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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人跟了陸尚文,穿上那套陸府下人的衣服,心裏是從來沒有過的踏實。
    第四章
    喜人醒了,是被凍醒的。傍晚起了風,從窗戶往裏灌。
    等看清楚周圍,喜人哭笑不得,居然又是馬房。慶叔的馬房又小又臭,這兒的馬房寬敞了許多,也沒馬糞的臭味兒,像是平日裏常有人清掃。窗下十幾個木桶貼牆根擺著,桶裏是小兒手臂長短的馬毛刷。牆角堆著大包大包的草料,快要堆到房頂。梁上懸著一條條馬鞭,絳紅的、藤黃的、好多的顏色,手拿捏的那一端還垂著流蘇美玉。在喜人的印象裏,馬鞭就是慶叔家那條烏黑的鞭子,看著就覺得背脊涼颼颼的。
    瞪大眼睛張望了好一會兒,喜人真不敢相信,誰家養了這麼多馬!
    門被推開,家丁打扮的年輕男人抱著一圈繩索踏進來,看見喜人一愣,放下手裏的東西走過來,“總算醒了,還算你走運。。。”
    喜人見過這衣服,跟那陸爺家丁身上穿的一模一樣,這麼一想,頓時放下半顆心,“小哥,可是陸爺救了我哥倆?”
    “除了陸爺還能有誰?不死就起來,都已經在床上賴了兩天,你那兄弟早就活蹦亂跳了。”年輕男人端來木桌上的碗,遞給喜人,“我叫陸井,陸府的下人。快喝點水,洗把臉,一會兒跟我去見陸爺。”
    喜人聽洪康平安無事,心裏石頭也落了地,趕忙伸手去接碗,隻是手腳還沒什麼氣力,水晃出來幾滴,打濕了褥子。等冰涼的水入了喉嚨,喜人才想起來自己已經三天沒喝水沒吃東西了,一碗水灌下去,就像久旱遇逢甘露,無比的舒爽。
    陸井領著喜人出了馬房。
    馬房不遠有個馬廄,路過時喜人忍不住往裏頭瞧,一匹黑馬警惕地探出腦袋,黑亮的眼睛瞅著他,鼻腔裏噴著熱氣,馬尾在屁股後頭一甩一甩。
    喜人朝它咧嘴一笑,黑馬又噴了兩下熱氣,扭頭自得其樂躺回了原位。
    “井哥,這可都是些好馬呀!”
    陸井有點驚訝,“你還懂馬?”話剛出口又嗤笑一聲,說,“也是,這不好的東西怎麼進得了陸府大門,你小子倒會說話。”
    這陸府是大戶人家,喜人是瞧出來了。但陸井卻是多想了,喜人隻覺得那匹黑馬特別神氣。
    “井哥。。。還有勞頭那邊。。。”喜人猶豫半天,還是忍不住問了。
    陸井搖頭,有點不屑:“既然爺給你做主,你也甭管什麼勞頭李頭張頭的了,那些爺都有分寸,你就省點兒閑心唄。”
    喜人想著這個陸爺救了自己一命,還把勞頭打發了,膽子也就大些,心裏一下明亮起來。
    陸府的花園紅紅綠綠直晃人眼,那些別說名兒了,連見也沒見過的花讓喜人笑彎了眼睛。那魚池怎這麼大,喜人跟著陸井從石橋過去,一路沒忘了低頭看水裏的魚,紅的黃的白的,真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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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人再一次見到陸尚文,陸尚文正坐在桌邊喝茶,旁邊由個小丫頭伺候著。桌上擺了許多點心,還有他最愛吃的桂花糕。
    “陸爺。”喜人撇撇嘴,倒吸一口氣,生怕哈喇子滴下來,才硬是逼自己去看自己的救命恩人,“陸爺的恩德喜人記心坎兒裏了,喜人雖沒啥本事,但也曉得報恩。您要是說東,喜人就是斷了腿也一定往東。”
    一口氣把路上想了半天的話倒出來,總算鬆了口氣。就著放鬆的當兒,肚子開始咕嚕咕嚕直叫。
    小丫頭想笑沒敢笑,用袖子擋了嘴,一雙桃花眼還是彎彎的。
    陸尚文手指敲了敲桌麵,好笑的看著他:“你叫喜人?這裏有點心,過來吃吧。”
    喜人受寵若驚,等反應過來臉上已經燒紅了一片,“這。。。喜人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還是怕我下毒害你?”陸尚文喝了口茶,定神看他。
    “沒沒沒,陸爺既然救了小的又怎麼會下毒。”喜人趕忙過去,伸手就抓了快桂花糕塞嘴裏,口齒不清,“謝。。。陸爺。。。”
    吃到第三塊,喜人已經有了八分飽,看看一桌子的點心,也隻有眼饞的份了。也是從剛才開始,屋裏就很靜,喜人偷偷瞧陸爺,才第一次把救命恩人打量清楚,細長的眼看起來有點冷,挺值的鼻梁下倒出一片陰影,模樣不俗,光是坐著不惱不怒,也能給人壓迫感。喜人覺著,被稱作爺的,就應該是這樣。
    陸尚文不是不知道有人看自己,也不揭破,“吃飽了就說說以後吧,還打算乞討行騙?”
    被這麼一說,喜人燥得臉紅,他也不想這麼過日子,可又能怎麼辦。想著栓兒還病著躺在破廟裏,喜人一個激靈竄起來,又朝著陸爺猛地跪下去,“陸爺,喜人知道是不該再開口了,可人命關天呐!還求陸爺大發慈悲,先支點兒碎銀給小的把弟弟病治了,回來讓小的做牛做馬,都隨您意!”
    “這年頭還都趕著做牛做馬,真是奇了。”陸尚文細長的眼有了點笑意,“行了,起來吧,你兄弟昨兒個就拿銀子救人去了。”
    “真的?!栓兒有救了!”喜人剛要從地上爬起來,想著不妥又跪了回去,還連磕幾個頭,翻來覆去也隻有一句“謝陸爺”。
    喜人磕得暈暈乎乎,心裏又是高興又是感動。陸尚文在他眼裏漸漸高大起來,表情還是淡淡的,可喜人好像能看見他正對自己溫和地笑。
    光說不練假把式,報恩也不是說假的。
    喜人跟了陸尚文,穿上那套陸府下人的衣服,心裏是從來沒有過的踏實。
    在陸府裏頭,吃穿都不用多少花銷,喜人就把一半月錢存起來,另一半交給洪康幾個貼補生活。
    栓兒的病大致好了,臉色也比以前紅潤,已經開始吵著喜人帶他進陸府玩。可陸府是能隨便進的?要是叫人知道了,還不打斷他的腿。身在陸府,就要守陸府的規矩。就是出門的機會少了些,喜人覺得可惜。
    另一樁可惜的,是除了清晨下人給主子請安,喜人就再也沒能看陸尚文一眼。整整一個月,看不見又說不上話,喜人覺得這恩是沒法報了,一會兒把枯葉掃成堆,一會兒又把它打散,就這麼來來回回折騰,跟自己賭氣,也覺得歉疚。從頭到尾,恩情是一分沒還,反倒是越欠越多。
    洪康提醒他:“你也別瞎著急了,這命是還得清的?要還,也就把你的命給人家。這命都是陸爺的,你還有什麼可急的。。。再說了,我看陸尚文不壞,陸府又好吃好住的,你就安心待那兒,也算條出路吧。。。我和栓兒他們也不好就這麼下去的。。。”
    是啊,命都是他的,還怕還不清?著太太平平的日子不就是自己想要的?想明白了,喜人也就定下心,好好幹活。
    喜人收了活兒,準備去洗把臉,才拐出花園就聽兩小丫頭在假山那邊嚼舌頭。這事兒真是到處都有,喜人沒心思聽,正準備繞道走,又猛地停下來,腳步是怎麼也挪不開。
    “陸爺”兩個字硬生生擠進喜人的耳朵,陸爺他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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