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夜未央·庭燎之光 第七章 識時務者(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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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我說這兩個孩子貨色不錯吧?”喜臨客棧的掌櫃的色迷迷地盯著怡紅院的老鴇身旁的姑娘,嘴裏還不忘吹著自己的眼光。
“嗯。”老鴇圍著林銘聲和林銘音轉了個圈,最後停在林銘音身前,伸出食指來抬起林銘音的臉,表情越發滿意。
林銘音看著老鴇那胖乎乎的,套滿了庸俗的金戒指,偏生還把指甲塗得一個妖冶的手指碰到自己,隻覺得一陣惡心,大腦還沒反應過來,就條件反射地後退了一步,目光怯生生地又充滿防備。
然而林銘音看著老鴇手指時,目光中劃過的一絲嫌惡,卻還是被老鴇看了個準,那臉色立馬就黑了下來,目光陰冷冷地圍著林銘聲和林銘音轉了個圈,冷笑一聲:“哼,來人,把這兩個不識好歹的人分別關到小倌和姑娘住的院兒裏的小黑屋去,叫那些個龜奴們好好教教!”
林銘音心中暗自叫苦,早知道就算是要使勁忍,她也不會後退了。
老鴇身旁的那個姑娘此刻眼珠兒一轉,急忙上前衝老鴇笑道:“媽媽,你看今兒都快三更了,這天可是晚了。最近城裏不知怎麼的又突然宵禁,咱們這兒也沒什麼生意,倒也不急,不如把他們分別關兩兒院兒的新樓去,明兒我叫上幾個姐妹,一塊兒去新樓教教這丫頭咱們怡紅院的規矩,再叫幾個小倌教教這男孩兒,反正這兩人還小,犯點兒錯也是正常的麼,哪裏就這麼急著了?看這兩個,細皮嫩肉的,萬一傷著哪兒了,可也就不好了。”
老鴇聽了哼了一聲,道:“罷,就依了你吧,撫雪兒,你呀,就是心軟!”
名喚撫雪的姑娘嬌聲笑起來:“媽媽哪裏的話,我這不也是為了媽媽著想麼。”
話說著,撫雪回身招了站在門邊的幾個丫鬟:“來人啊,把這兩個人送到兩邊兒的院兒去,小心伺候著。”
老鴇扭扭奇大無比的屁股:“罷了罷了,撫雪兒,這兒就交給你了,你看著給汪老板銀子吧,莫要虧待了汪老板。”
那喜臨客棧的姓“汪”的掌櫃的聞言,不禁喜上眉梢,連連點頭:“哎哎,有勞撫雪姑娘了。”
林銘音聞言卻是謹慎地打量了撫雪一眼,這撫雪也不知是什麼人,說的話居然連老鴇也要考慮幾分,甚至可以替老鴇管些事兒,看起來是個人物,不覺暗自思忖起來。
然而沒想多少,她已經被幾個丫鬟半拖半拉地扯走了,隻聽見撫雪在身後叫著:“哎,把他們手腳上的麻繩解了吧,把腕子磨破了皮可就不好了。”
***
“咳。”
不多會兒,林銘音就被帶到一間滿是脂粉味的房間外,那兩個丫鬟粗手粗腳地把林銘音貫到床上,隨便把麻繩扯了幾下,見鬆開了,也就不管了,林銘音隻覺得手腕幾乎要被麻繩磨斷了,不覺悶哼了一聲。
見丫鬟們魚貫而出,林銘音馬上從床上爬了起來,警覺地打量著四周。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房間,除了脂粉味和那種糜爛的味道有些濃厚之外,不管是床也好,桌椅也好,都不怎麼特別。
林銘音稍稍安下了心,覺得空氣中味道有點兒衝,不禁皺起了鼻子,幾步衝到窗前,“嘩”地一聲推開了窗子。
一陣冷風馬上從窗口灌進了房間,林銘音不覺打了個寒顫,縮了縮肩,看向窗外。
這是一座小樓,林銘音所處的位置恰是二樓,窗口處正對著一棵高大的樹,濃重的夜色下也看不出是什麼樹來。
林銘音眼睛一亮,門外肯定是有人把手的,但是這裏居然長著一棵樹,這樣好的條件,不用真是可惜了,或許可以從這裏逃走也說不定。
然而這個想法剛出來,林銘音就發現一個提著燈籠的龜奴從樓底下巡視而過。
林銘音心中一緊,抬頭看看月亮,已經到了下半夜,還有幾個時辰就要天亮了。
林銘音咬咬牙。現在天色雖然還沒有大亮,但是就算是逃,今晚恐怕也來不及了。況且自己一個人能逃,可哥哥還不知道在哪裏呢,若是要去找他,再逃,恐怕就來不及了。更何況萬一被龜奴發現了捉回來的話,自己必然被看得更嚴,逃跑也就愈發困難了。
現今的情況,索性先不要逃,今夜先看清楚龜奴巡夜的規律,順便放鬆老鴇的警惕性,方為上策。
林銘音想著,平靜了心情,小心翼翼地縮在窗戶後麵,認真地盯著小樓樓下。
“嗬,你這丫頭倒是還挺識時務的,不鬧不哭。”
“嘩”的一聲,房門被打開了,陽光爭先恐後地傾瀉進了屋子。
林銘音睡夢中感到一束刺眼的光線弄得眼睛相當不舒服,不禁皺起了眉毛,迷糊地睜開眼睛。
林銘音剛醒,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眨了幾下眼睛,這才發現自己昨晚本來是觀察著龜奴巡夜的情況,但是連夜的逃亡和焦慮,哪怕她再冷靜,到底平日裏養尊處優慣了,身體也支撐不住,不知怎麼的居然睡著了,而且還迷迷糊糊地不知怎麼上了床。
“小丫頭,你聽沒聽見我說話!”
一個油膩的聲音不耐煩地道,林銘音又眨了幾下眼睛,這才發現昨晚的老鴇和那個撫雪姑娘早已站在了門口。
林銘音眨眨眼,立馬裝出一副驚恐軟弱的樣子來,縮著肩膀從床上爬下來,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站到了老鴇身前。
老鴇露出一副滿意的樣子,朝身後揮揮手,點頭道:“看你這麼聽話,我也不難為你,這不,給你送飯來了。你要是以後都能聽媽媽我的話,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你說你們都是一個娘生的,怎麼那個小子那麼倔?昨天晚上差點兒把個北院鬧翻了天!真是——”
老鴇說到這兒,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瞄了林銘音一眼,住了嘴。
林銘音表麵上看還是低著頭,一副聽話乖順的模樣,實則早就留了意,一聽到林銘聲的消息,心中一動,不禁暗暗叫苦,這個哥哥,怎麼不知道大丈夫能伸能屈呢?鬧得老鴇都聽到消息了,這要是逃走,豈不是更難了?
不過林銘音也鬆了一口氣。北院……顧名思義,應該是在北麵吧?這下得知了確切的消息,總歸自己提心吊膽得好。
這時隻見老鴇身後走出一個低眉順眼的丫鬟來,手裏還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飯菜,放到了房裏的桌上。
折騰了一夜,林銘音早就餓了,但是此刻卻更加警惕起來,不敢妄動。
若是說這飯菜裏是不是下了什麼春藥,林銘音倒是不擔心的,畢竟自己才六歲,實在是太小了些,現在還是沒什麼危險的。
但是林銘音卻擔心這飯菜裏下了些什麼別的東西。畢竟妓院可不是個好地方,人人來了都想逃,保不定這飯菜裏下了什麼有時間限製的毒藥,每隔多長時間就要吃解藥的,不然雖說這裏防備森嚴,但隻要想逃,總能抓住機會的,那這要逃掉多少人啊?
這樣一想,雖然明明知道老鴇在緊盯著自己,林銘音反而更加不敢吃了,隻呆在老鴇身前,低著頭,裝作不懂得樣子。
眼見老鴇眉頭一皺就要發火,撫雪及時地笑盈盈地上前來,對著老鴇道:“媽媽,我看哪,這小丫頭恐怕是見您在跟前,不敢吃了,畢竟這怡紅院裏,誰不敬您幾分哪?媽媽平日裏也是忙得很,不如這樣吧,我來替媽媽好好看著這丫頭,順便教教她這院兒裏的規矩,免得哪,哪天她頂撞了媽媽。”
這一番話,說得老鴇十分受用,“哼”了一聲,得意地道:“也不看看我怡紅院這是什麼地方!罷了,也就你撫雪兒是個貼心的人,那就這樣吧,你看著調教調教這丫頭,我先到偎紅那兒去看看。這偎紅,三天兩頭地鬧病,要不是看她是院兒裏的頭牌,我才懶得理她!她哪兒有撫雪兒你懂事!”
撫雪笑容可掬地道:‘媽媽過獎了,撫雪哪裏比得過偎紅姐姐,也就是媽媽疼撫雪,才這樣說。那撫雪就不送媽媽了,媽媽好走。“
眼見老鴇一扭一扭地走了,撫雪笑著轉過頭來,看著林銘音,看似漫不經心地道:“你放心好了,飯菜裏沒放什麼東西。雖說院裏的姑娘來的時候都給喂下了藥,讓她們跑不了,但是因著你還小,又是那麼副膽小怕事的樣子,她也沒防備你,應該是想著要是從現在開始好好調教調教你,等到哪天要是要你接客了,你的抵觸心理會少一些。你暫時還沒危險。”
林銘音嚇了一跳。
撫雪這一番話,竟似是看透了自己!
明人麵前不說暗話,林銘音麵上的軟弱瞬間消失,眯起眼睛盯著撫雪,思量著撫雪的話有幾分可信。
撫雪就像是沒感到異樣似的,依舊笑著,懶洋洋的如同一隻嬌懶的狐狸般嫵媚,又透著狡猾。
打量了她片刻,林銘音感覺不到撫雪身上有敵意,想想,覺得她說的話也有道理,雖然還是沒想明白撫雪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樣一番話,不過林銘音卻已經收起了自己戒備的神情,還是那樣一臉害怕的神情,好像從沒變過一樣,溫順地坐到了桌前。
撫雪好笑地看著林銘音,不過心中也是暗暗讚了一聲她的隨機應變。
雖說相信了撫雪的話,但是畢竟,老鴇是老鴇,撫雪是撫雪,就算撫雪再了解老鴇,也不可能完全看透老鴇的心思,所以林銘音還是不敢大意,隻是小心翼翼地扒了碗米飯,把菜盤子裏上層的菜都弄到一邊,免得上麵帶有藥粉,也沒有吃浸在菜湯裏的菜,隻在中間揀了幾筷子菜吃下去,桌子上的湯湯水水一概沒碰。
畢竟,自己現在是處在一個不安全的地方,不論什麼時候,還是警惕點兒的好。
撫雪就在旁邊看著林銘音,看到林銘音這樣,也不做聲,屋子裏頓時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