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章 吾乃……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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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坦郊外的孤山,這是與擒龍幫所處的山嶺相鄰的荒山。
    白發男子將肩頭的麻袋放下,隻一勾手,麻袋如活物般自行鬆開,魯尼瘦弱的身軀顯露出來。
    他沒有說話,徑直走向一棵大樹,依樹坐下,憑空抓出一個葫蘆,彈開木塞自顧暢飲。
    魯尼揉了揉眼,驚豔的看著男子。
    男子的白發在冷白的月光中更顯純淨,他甚至以為那白發在發光。
    “咕、咕”
    本是安靜恬美的畫麵,魯尼的肚子卻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他尷尬的捂著肚子,撇過頭,兩腮飄上紅雲。
    男子慢慢的轉過頭看著他,羞得魯尼將頭埋在了自己右肩上。
    忽然,左耳傳來一陣瘙癢,魯尼不得不縮著肩向一旁移動,待他看清撓他的東西隻是一片樹葉,他又驚得呆住了身。
    樹葉立在空中,像給人敬禮似的彎下葉尖,而後又似舞蹈般轉了個圈,接著隻聽得輕微的“嘭”聲,葉憑空消失,卻化作一個小包裹,包裹落地竟自散開,兩個白花花的饅頭尤為紮眼。
    魯尼驚喜的眨眨眼,他第一次見到有人讓樹葉跳舞,而且還將樹葉變成了饅頭!這一招太偉大了,意思就是說有多少樹葉就有多少饅頭?那不就不會挨餓了嗎?
    他轉頭望著男子,卻見男子心不在焉的喝著葫蘆裏的水。
    就好象,他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似的。
    魯尼疑惑的歪著腦袋,半餉,他情不自禁的笑了。
    他看到,男子撐在地的手上,捏著一片小小的樹葉,兩個手指捏著葉柄來回揉搓,葉片像風車似的轉動。
    他欣喜的爬過去捧起饅頭,又看向男子,問道:
    “你是誰?”
    他並不認識這樣有趣的人。
    男子真的就像一隻貓,一隻白毛的大貓咪。他那雙總是半眯著的眼,讓人覺得他對周圍的事物漠不關心,隻見他轉頭瞄了魯尼一眼,懶懶的說:
    “吾乃,月白。”
    “月白?”很適合他的名字,“那個……你是不是剛睡醒啊?”
    魯尼天真的問。
    因為月白說話的口氣,太輕,真的就像夢醒之人呢喃的聲音。
    月白沒有回答,他就這麼看著魯尼,時間一長,魯尼打了退堂鼓,他擺擺手,慌忙說:
    “啊,我、我沒別的意思,隻是……隻是……”他低下頭,哀傷起來,“為什麼要救我?”
    他們非親非故,如今的世道,還有人會這樣行俠仗義?他不相信。
    如果說他還有活著的理由,那就是幹爹臨終前的遺言,可是,他活著有什麼意義?為了誰而活?活著的目的,又是什麼?
    他不懂。
    月白抬起手,他的動作,似乎總比常人慢一拍。手心裏的樹葉飄上天,隻見他輕彈中指,樹葉竟撕裂成三片飛到魯尼麵前,排成三角形,眨眼間,本是平平無奇的葉片,化作小人,頭、手、腳清晰可辨,它們扭臀、踢腿、拍手,動作整齊化一,顯然是在導演一出舞劇。
    “快樂。”他說,“人生不可缺少的東西。”
    魯尼差點控製不住想要拍手叫好,這樣有趣的畫麵,真可謂難得一見,不過,他依然按耐住了這份情緒。
    “月白你不會了解我的。”他喃喃說道,“我害死了幹爹。……可以的哦,你不用同情我,可以嘲笑我,可以罵我,是我害死了幹爹。”
    月白垂下手,小葉人立刻癱落在地,右手輕輕一扇,饅頭兀自飛起,硬生生的堵住了魯尼的嘴。
    “唔?”魯尼驚訝的看著月白,卻見他說:
    “民,以食為天。”
    語畢,就見他輕拍著空氣,而饅頭卻像受到力量的擠壓,詭異的朝魯尼口中鑽去。
    “唔唔。”魯尼驚恐的抓住饅頭,用力往外拉,這饅頭,就像是一個活物,任憑他拉扯卻依然頑固的鑽入口中。
    良久,月白才停下手中的動作,而魯尼則像是在拔河比賽中被對方突然鬆手造成的力量反噬,雙手猛的朝前一伸,身體向後倒去。
    “你、你……”他立竭的喘著粗氣,慢慢坐起身,小口咬著饅頭不滿的說:“我可以自己吃。”
    奇怪的人,奇怪的招數。
    他小心啃咬著饅頭,沒幾口,饑餓讓他失了禮儀,吃相也漸漸變得蠻橫,諾大的饅頭讓他嘩嘩幾下就塞了個精光,嘴裏的還沒咽下,他又開始啃起另一個饅頭來。
    看來他真的餓壞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罵我,你不嘲笑我,你不嫌棄我,為什麼要給我饅頭吃,為什麼要救我,讓我死了多好。”含著饅頭他哽咽的說,眼中已擒滿了淚水。
    早在一年前他就應該幹涸了眼淚,可如今,隻是這一點點的溫暖竟讓淚腺決堤,心中的委屈、絕望,積壓太久的怨念,在這一瞬間爆發,衝得他渾身麻木,心髒亦像被兩個拿著拉鋸的人左右刮扯,那麼痛、那麼折磨,隻有死亡才能讓他解脫,為什麼他死不了,為什麼連月白這樣和他毫無關係的人也要阻止他!
    淚斷成線,他自信的以為自己已經不再流淚,然而事實證明他錯得離譜。
    就在這時,喉嚨忽然堵塞,吸進去的氣再無法呼出來,他張大了嘴。
    “水、水……”
    他捂著喉嚨將手伸向月白,準確的說是伸向月白手中的葫蘆。
    吃饅頭都能咽著,卻走不到死神身邊。
    月白麵不改色的看著魯尼爬向他,直到手中的葫蘆被奪去,直到魯尼對著葫蘆嘴貪婪的允吸裏麵的液體,直到魯尼喉間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音,他才張嘴歎息道:
    “啊,那個是……”
    “嘭”
    話沒說完,魯尼就倒了下去,葫蘆亦跌在一旁。
    “酒。”
    月白念出最後一個字,卻是為時已晚。他起身勾勾手,葫蘆騰起落在他手心,他搖了搖,裏麵隻剩小半酒水,魯尼竟灌了五分之二。
    “錯,不在吾。”他低聲說完,收起葫蘆朝前走去。
    荒山那麼寂靜,偶爾拂過的冷風會讓樹葉沙沙作響。
    良久,月白竟又繞回了這裏。他走到樹下,對著已經醉倒的魯尼說:
    “汝,不能死。”
    話音落下,就見他抬起兩手擺出吹笛姿態,玉笛憑空出現,恰好在他手心處,他閉上眼,吹起了優美的樂曲。
    樹葉嘩嘩落下,不可思議的在魯尼周身聚集,形成一張被褥鋪在魯尼身上,半餉,魯尼隻剩一個腦袋還露在外,其餘部位已被樹葉覆蓋。
    月白收回手,笛自然消失。
    一切處理妥當,他才轉身離去。
    夜空中,一隻淡綠的小鳥兒拍著翅膀跟上了他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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