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重新站在青龍殿裏，她感到陌生，從未有過的陌生。
    看著四周紛紛退下去的侍從，空無一人的寂靜讓她突然有一種恐懼感。
    她甚至到了這一刻還在想著要不要逃跑。
    很多年前，她也曾試想過，如果自己再見到他會說什麼，是表示自己的憤怒還是表示自己所經曆過的酸苦，向他尋求慰藉。可是時間是最好的禮物，讓她把所有該忘的都忘了。
    她本以為自己因此可以平靜的麵對他，可到了此刻，她才認識到那其實是自欺欺人罷了。
    靜靜的站在這裏，低垂著雙目，眼前所見到的隻是明黃色的團花地毯和長榻的金漆一角，眼神有些迷離和茫然。不知道他會對朱雀殿裏的人做如何說法，如今的她不能說不介意，因為剛才的舉動實在是太衝動了，完全是憤怒讓她失去了理智，這樣做恐怕會牽連到很多人。
    她的劍，她的身法，都太引人注目了。
    門外傳來衣襟的悉嗦聲，轉過身，看到了滿眼含淚的楓亦，她踉蹌幾步便踩到了裙子，身子不穩的撲過來抱住她，全身都在顫抖，“小姐！小姐！真的是你嗎小姐！”大大的眼睛滿是淚水，緊緊的盯著她，好像若是她此時說一個不字，楓亦便會失望的暈倒。如今她麵前的小姐比當年黑了許多，高了許多，尤其是剛才朱雀殿上那種震懾四座的冷冽殺氣，是楓亦陌生的。
    花老大歎了口氣，撫了撫她淩亂的頭發“楓亦，你都長高了。”
    “小姐！”好像終於得到了確認，楓亦大聲的痛哭出來，把頭貼在花老大的前襟上，纖美的手指使勁的抓著她的衣服，生怕她會跑了一樣，還由自在嗚咽“小姐終於回來了，小姐終於回來了，太好了，太好了。小姐，你終於回來了……”這個往日裏伶牙俐齒，皇上身邊的貼身大侍女，在這個時候除了這句話再也說不出其他。
    “好了，好了。”等了一會，見楓亦還沒有要停下來得樣子，反手拍了拍她的背，就像小時候一樣。她這個丫頭啊，有她這個橫行的主子從小就沒怎麼吃過虧，小時候要是自己受了委屈，帥先哭的一準不是她這個主子，而是這個丫頭。這一哭還停不下來，非得她好言好語的勸一番，每次事情過了，她就假意罵沒有這樣的丫鬟，可楓亦確說小姐不哭，自己替小姐哭，也是幫了小姐。總總會弄得她一臉的哭笑不得。
    一番安慰，楓亦總算停了下來，依舊抓著她，可憐巴巴的看著她，埋怨的小聲嘀咕“小姐，你這些年都去哪了？你真打算不要楓亦了麼，怎麼這麼多年都沒有回來，楓亦差點以為你不要我了呢。還有皇上，皇上每天都在想小姐，特別是喝醉的……”
    “楓亦。”花老大出聲打斷她，低著頭，看著楓亦還沒退去的淚痕，扶著她的肩，輕輕的讓她脫離出自己，輕聲問道“這些年還過得好嗎？”
    “恩。皇上讓我做了青龍殿的大丫頭，沒人敢欺負我了。”
    “那就好。”
    楓亦看著小姐淡靜下去的表情，突然有一絲恐慌“小姐，你不會走了對不對，對不對？”
    “我……”花老大移開眼睛，不再看楓亦。
    “她不會走了。”威嚴而略帶低沉的聲音，帶著不容拒絕的口氣。
    “皇上。”楓亦馬上行了禮。
    “你先下去吧，我來照顧你的小姐。”
    楓亦不得不點頭應是，可還是不放心的拉了拉花老大的手，小心的說“小姐，你不能再離開楓亦了。”才諾諾退了下去。
    偌大的青龍殿裏再一次寂靜起來。
    軒轅錚走過來，卻不發一語，隻是看著她。
    明黃的龍紋長袍映在眼裏，上麵的龍倨傲猙獰，也讓自己認清了這不再是當年。
    “為什麼不看著我？”皇上的聲音裏沒了往日的淡靜，多了一分暗啞。
    花老大的視線滑過這條威嚴的龍，便對上了他的眼睛。
    不同於他的聲音，他的眼睛裏竟滿是濃濃的溫柔、感傷和埋怨。
    花老大被這樣熾烈的眼神嚇到，明知道自己才是犧牲品，埋怨質問的應該是自己，可麵對這樣的他，她終是應付不來。
    馬上低下頭來，卻被一隻修長的手握住了下巴，強硬的不準離開半毫。
    “這些年過的怎麼樣？”
    又是這個問題，似乎所有常年沒見到得人，都會提這個問題。
    “挺好的，我過的挺好的。”
    隨之，又是一陣沉默。
    花老大討厭這種悶人的氣氛，感覺心煩意亂，“那你……”
    完全沒有意識的就生硬的撞入了一個強硬的懷抱，他狠狠的抱住她，甚至帶著怨氣，好像要發泄自己的不滿一般，用力的讓她不再敢離開自己哪怕一步，他要懲罰她的任性，他要讓她感到痛，像自己這樣痛，沒人會明白在快徹底失去希望的時候再看到她是怎樣的心情，她居然敢就這樣出現，不給他絲毫的準備，就像當時離開他一樣！
    “你是不是要問我過得好不好，我就告訴你，不好！！一點也不好！非常不好！！”他的聲音憤怒而沙啞的讓人心驚。
    花老大整個人被他狠命的拘在懷裏，後背和手臂被勒的生生的疼，她一時因為這種有些陌生的蠻橫氣息怔住，在她的印象裏他並不是這樣強烈的人，他總是淡淡的，甚至很容易讓人忽略。他總是帶著淺淺的笑意，溫和有禮，與你很親近卻又感覺到距離。無論怎樣，她都想象不到會是如今的這樣。
    她難受極力，試圖推開他，可他卻仿佛受到刺激一樣，更加用力勒住她，快讓她喘不過氣。
    “三哥哥。”她出聲叫他。
    軒轅錚渾身一僵，低下頭盯著她看了半響，才緩緩的放鬆了手上的力道。
    花老大趁著這個空隙猛然掙了出來，有點喘，腦子亂的很，甚至不能正常的思考。
    抬眼看見眼前的英俊的帝王眼裏滑過的受傷，她別開頭去。內心開始咒罵自己，到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麼，不能再被這些東西糾纏，不行，她必須趕緊離開，她必須趕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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