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從明子堰到都城洛城最快也要兩天多日的行程，在馬不停蹄不分晝夜的奔波下幾乎是一日一夜便到了。
    一路上小昌忙於上下打點，除了吃飯睡覺，馬車便成了他處理文案的要地，他似乎一上了馬車就有做不完的事情，無論外麵白天黑夜，他都沒有停下來過。而花老大則自始至終不發一語的撐手坐在窗邊上，眼睛看著外麵，卻不知道在看什麼，或者什麼都沒看。
    至而，這一日一夜，雖是同處一處，可兩人幾乎沒有說過話。
    這一日的清晨，壓著陽光與黑暗的邊界，三馬開行，五馬後守的馬車終是行進了洛城城門。
    古老的城門訴說著它所經曆的滄桑，那是由無數看不見的血淚，甚至是冤魂築起的高牆。嚴密的隊列，冰峰的佩刀和守城兵尖銳雷利的眼神昭示著它除了是整個嶸崢國最大最繁華擁有最多人口的城池外，還證明著它無可比擬至尊無敵的皇權至上。
    守城兵在接到昶王的王爺身份文書後，紛紛半跪下身，低頭行禮，尊重而剛毅。
    精鐵製成的城門被沉重的推開，夾雜著沉悶的舊金屬聲，隱約的能看見遠處開始準備擺攤斂貨的商販。
    或許這一路上的氣氛本就過於嚴肅，亦或者是這外麵錦繡榮華，內裏暗流密布的都城，在一踏入它，就讓所有的參與者都不由自主的換上了自己精心設計的外裝。至此，在明顯更加沉重的氣氛裏，馬車終於進入了洛城。
    “爺，到了。”
    小昌放下手中的筆，轉首看著依然保持著姿勢的花老大，開口說了這一日的第一句話，他的唇有些幹裂，聲音也顯的很是幹燥“我還有事要去趟宮裏，一路奔波，我先讓韓風送你去府裏休息。有什麼事之後再處理。”
    花老大已經平靜了很多，轉過頭來，看著他因為幾日來休息不好而灰暗的臉色，心裏有些觸動，但終究什麼也沒說，自從進了這洛城城門，整個人就好像被丟進冰裏，因為太冷而麻木的什麼也不想做，什麼也不能想。
    花老大點了點頭，搭手再窗欞上，再次扭頭朝向窗外。
    小昌見花老大答應，掀簾而出。
    “他會沒事的。”
    小昌腳下一停，有些不解的回頭。
    隻見花老大就這麼直直的看著他，很肯定的再次說“他會沒事的。”
    略微的恍惚，小昌終是明白了這個他應該是指的皇上，是聽見和韓風的對話了麼？
    沒有多想，小昌勾起嘴角，肯定的衝花老大點頭，道“他會沒事的！”
    人馬分成兩路，小昌帶馬而行，颯爽卻略顯疲憊的身影消失在了街頭。
    …………
    “小，公，公子。到了。”韓風朝轎子內輕喊了聲，他雖然常跟在主子身邊，見得人也多了去了，可和這轎子裏麵的人還就真沒接觸過幾回，而且還很可能是主子的心上人，這一時就更緊張了。
    簾子被掀開，韓風正準備伸手將人扶下來，可這還沒抬起手，那邊人家就自己跳下來了。
    嘿嘿笑了幾聲，韓風把手放回去，說“公子，爺交待下了先安排您沐浴休息。”
    花老大此時正看著小昌這個昶王爺的府邸，外麵燙金的昶王府彰顯了皇家的財大氣粗，可裏麵倒是清幽的很，處處花草魚蟲。
    意識到了有人對自己說話，花老大先是看了他一眼，道“你就是韓風。”
    韓風一愣“是。”
    花老大點點頭“不用準備多餘的了，我餓了，先吃飯。”
    韓風又是一愣“是，那我這就去準備食膳。”
    按吩咐將花老大帶到離主屋逸澤園最近的離憂閣，一路上不免碰上些好奇的眼光，都被韓風猛烈的震了回去。
    “怎麼，我住這裏很奇怪麼？”花老大又不是木頭，那些目光要是簡，自己早成篩子了。
    韓風撓撓頭，說“也沒什麼奇怪的，就是爺很少會帶客人回來，就是來，也會住在西苑裏，這離憂閣以前從來沒住過人。”
    花老大一挑眉，道“這個不會是鬼屋吧。”
    “！！鬼屋，當然，當然不是！這原本是爺小時候的書房，爺小時候一直是住離憂閣的，自爺從烏莽回來，不，不是，自爺行過成年禮以後，就搬到了逸澤園。”韓風捏了把汗，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問什麼就答什麼，差點把主子的事都給兜出去。
    花老大點了點頭，什麼也沒多說，隨韓風步入了這離憂園。
    滿屋的書，或者說是這整件屋子就是用書架間隔起來的，橫豎交錯的書架，密密麻麻的書冊，在東麵的牆上很精準的開了一扇窗，讓陽光肆無忌憚的鋪滿了窗下的那張桌案，和案上清雅別致的文房四寶。而在西角放著一席長榻，榻邊的小桌上整齊的放了幾本書。隨手抽了一本，上寫《萬國錄》，簡單翻看，竟真的是那孤本真跡，上麵那萬國錄三個字渾然有力，灑脫又帶著銳氣，可見被譽為古今第一策論家的東方斛不止言辭多變激緊，連字也是這般不讓分毫。
    “公子，飯食已備好了。”
    將書放下，沒想到王府裏的效率這麼快，掃了眼一桌的菜，見不僅有都城的名吃鴛鴦糕，珍珠餃，梨花餅，四喜醬魚，水三鮮，五子粥等，居然還有類似白羽城刺蝟山附近的陳老頭牛肉，雖然顏色略有不同，但看配料竟是出奇的一致！
    見到花老大驚異的神情，韓風小心髒一跳，趕緊上前解釋“因為不知道公子的口味，所以準備的都是洛城的名吃，公子先嚐嚐，看看喜歡哪樣，我再去準備，這是鴛鴦糕，珍珠餃，用最上等的豐穀米製成，配以宮中獨享的嫩肉，入口細滑。梨花餅，把新開的梨花與酒泡過，埋入地下，三年後開封，以花醬為陷，所以會帶有清香，這是四喜醬魚，水三鮮……”
    “為什麼還會有這個。”沒等韓風滔滔不絕的介紹完這些王公貴族才能享受到的美食，就打斷了他。
    韓風隨著那手指一看，馬上露出幾分說不明白的笑容“這是王爺特地吩咐的，說公子剛到洛城，可能吃不慣這裏的口味，特地講了個牛肉的做法，說是公子家鄉的，府裏的廚子早就接到了吩咐，一直在練習，本以為等公子回來睡好了再端來，沒想到公子一來便要……嗬嗬，所以這個是……是早先做好的。”害怕花老大誤會王府第一頓就待客不周，所以韓風說的有點猶豫。
    “早就吩咐？怎麼會。”這一路行來，已經是連夜趕路，那還會有時間先送來配方，甚至能練上幾遍。
    “公子不知，我們自明子堰一上路，王爺就派人快馬加鞭的先行回來了，雖然我們也是馬不停蹄，可畢竟車馬耽擱，快不過連夜的馬。”
    連夜的馬。
    花老大不想去想這連夜的馬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了誰。便沉默不語的開始低頭吃飯。夾過那些有些清甜的梨花餅，鴛鴦糕，可心裏卻一時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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