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嗎？“
    “是的，少爺。”
    “要怎樣做你明白了吧。”
    “是。”一道黑影向目標快速移動。原地隻留下一個少年定定地站著。少年向著黑影移動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神情中帶著本不屬於這年紀該有的陰鬱，而後轉身離去。夜暮中沒有留下一絲痕跡，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切就如往日般的平靜。
    命運之輪已開始轉動。
    “爺爺，你沒事吧？”一個年約5、6歲的小孩擔心地看著身邊虛弱的老人，兩人相互攙扶著向前麵一座破落的小廟走去。兩人身上破爛的衣著，因老人不住地低咳而抖動的身影，這一切在深秋的傍晚裏看來是如此的淒涼。
    “太好了，這裏沒人，我們有地方過夜了。爺爺來，我扶你坐下。”小孩小心地扶著老人在一塊尚算幹淨的地方坐下。看了看四周，這小廟荒廢已久，牆身早已破爛不堪，搖搖欲墜的窗戶，不知所蹤的大門，抬頭看看到處是洞的房頂，小孩悄悄歎了口氣，幸好今天沒下雨，要是夜裏的風能小點就好了。
    尋了個擋風的角落，快速地清理幹淨地麵，又抱來些別人留下的稻草把地麵鋪了下，然後讓老人躺下休息。今天的運氣不錯啊。小孩微笑著把老人身上的衣服緊了緊，又在草鋪前用地上撿到的爛木塊生了堆火，小廟裏頓時暖和了些。
    “爺爺，你休息一下，我去外麵撿些柴回來。”
    “咳，咳，你小心點啊。”老人低咳著不放心地囑咐小孩。
    小孩向老人又笑了笑，拉緊身前的衣服轉身向外走去。風真大啊，小孩一邊快速地搜尋著地上的柴枝，心裏一邊怒罵著以前同住一地的那些乞丐們，那些人以前生病時，爺孫倆可沒嫌棄過他們，一向都是很熱心地從本就不多的食物中分出一些來給他們，自己餓著也要讓病了的人吃飽。現在，爺爺病了，那些人不但不幫忙，見爺爺病情加重說是怕傳染給他們，竟然在這寒冷的天氣把他們趕了出來。以前住那地方雖然也是破得很，可人多些也暖和些啊。幸好爺倆運氣不錯，找到這小廟，天不下雨的話也還能湊和著過，剛才一位好心的大媽給了他們一碗剩飯，雖說不飽好歹也有了些東西下肚。
    想著老人的病情，小孩擔心地歎了歎氣。看看手上的柴枝，應該夠今晚用的了。轉身向小廟快步走去。乞丐的日子難過啊，生病了的乞丐更是淒涼，就要到冬天了，隻希望爺爺能快點好起來，他隻有相依為命的爺爺，如果爺爺不在了他就成了真正的孤兒了。老天爺保佑，不要讓他失去唯一的親人啊。
    夜裏，從四周吹入的風幾次都幾乎把火給吹滅了。真是漫長的夜晚啊。老人不停地咳著，似乎要把內髒也咳出來了。“這該死的風越來越大了。”小孩心裏暗罵著。收緊了抱著老人的雙臂，希望能讓老人覺得暖和些。
    “咳，咳，咳，小惜啊，爺爺怕是看不到小惜長大了。”老人語帶憂慮地看著孫子。
    “不會的爺爺，你會好起來的。明天我再去求求藥店老板，我去幫他幹活抵債，請他給一些藥給我們。爺爺你先好好睡一覺，明天拿到藥吃了就會好的。”
    “我還不困，小惜陪爺爺說說話，說完就睡好嗎？”老人輕輕拍了拍小孩的頭，小孩看了看爺爺，點點頭“隻能說一會哦。”
    “咳，咳，小惜阿，現在爺爺要告訴你，你真正的身世。怕你難過一直不敢說，你是爺爺撿來的，不是爺爺的親孫子。以後你有機會要去尋找你的親生父母知道嗎？”
    “爺爺”小孩打斷老人的話，“爺爺，我的父母不要我了，是爺爺把我養大的，小惜就是您的親孫子，爺爺不能不要小惜。”
    “傻瓜，爺爺怎麼會不要小惜呢。”老人安撫地拍拍小孩的頭。“爺爺隻是希望，有一天爺爺不能照顧小惜的話，你能找到家人不用再過流浪的生活。”
    “爺爺”老人又拍拍小孩“小惜，先聽爺爺說完。6年前的冬天，那天天氣很冷，爺爺半夜睡不著就起來到處走走，突然聽到小孩的哭聲，走過去一看，隻見一個包著孩子的布包放在地上，我抱起你四處找了好久都沒見大人的身影，無奈之下把你抱回了我們以前住的地方。打開布包一看，你身上什麼也沒有。那些人說讓我把你送走，大冬天的，衣服也沒給你穿上，分明是不要了的。我們食物本來就不夠，多了個小的怎麼養活得了。可我怎麼忍心把你送走呢，2、3個月大的孩子，天寒地凍的，沒人帶回家怎麼活得下去。想著留下來，等過幾天說不定家裏大人不舍得又回來找了呢。再不是就把你當我的孫子養活好了。可是等了好久也沒有人來，我四處打聽也沒消息，你就這樣留在了我身邊直到現在。小惜啊，雖然你身上沒有什麼信物，可是你的腰後有一塊胎記可做為認親的證明。以後你上街的時候要是遇到長得相象的人就多打聽一下，一家人長相總有些相似的。知道嗎？”
    “咳，咳”老人順了順氣又接著說“小惜啊，爺爺給你取的這個名字，就是希望與小惜相遇的人都能疼惜和愛護你。小惜是老天爺送給我的孩子，這幾年有小惜在身邊爺爺真的很幸福，爺爺已經知足了。現在我老了，怕是陪不了小惜長大成人了。如果小惜能找到真心疼愛你的人來替爺爺陪伴在你身邊，保護你，爺爺這一生是無憾了。”
    “爺爺，你不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小惜已經長大了能保護自己了，以後我也會保護爺爺的。爺爺不是答應過小惜要陪著我，要看我娶媳婦，還要抱曾孫子的嗎？你怎麼能不守信呢？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們拿了藥吃完爺爺的病就會好的。”
    “好，好，爺爺都聽小惜的。以後再也不說這些話了。睡吧，明天有很多事要做呢。”老人疼愛地輕拍懷中孫子的背哄他入睡。
    說出了心裏話之後，老人覺得心裏舒服了，似乎氣息也平穩了些，咳得也沒那麼厲害了。聽著老人的心跳，感覺老人的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小孩終於放心地睡著了。
    迷迷糊糊間，小孩似乎覺得有人在溫柔地撫摸著自己的臉，勉強地睜開眼睛一看，是爺爺，爺爺笑著拍了拍他的頭，輕聲說了句話而後轉身走了出去。迷迷糊糊間小孩沒聽清老人的話，見爺爺出去了，心裏一急，猛地睜開眼睛喊道“爺爺，你去哪裏？怎麼不等我呀。”
    這一喊人也就醒了。坐起一看，爺爺還在身邊睡著呢，是做夢了。小孩笑笑，抬頭看天，不早了也該起來了。今天一定要求藥店老板給點藥才行，爺爺的病不能拖了，冬天就到了，得在冬天到之前好才行啊。
    輕輕推了推老人“爺爺，起來了，天亮了。”小孩整理好身上的衣服，見老人沒醒又推了下“爺爺，小惜肚子餓了，快起來我們去找吃的，快起來，今天我們有很多事要做呢。”小孩撒嬌地喊道。還是沒反應。頓時小孩臉色一變，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老人鼻子下一探，老人已經斷氣，身上隻留下一絲餘溫。老人麵容安詳，走得很平靜，看來是在睡夢中離去的。
    收回手，小孩沒有哭。在乞丐的世界裏，每天都在上演著生離死別的戲碼，小小的年紀，在嚐盡了人情冷暖之餘，他見過了太多的離別。見過太多的人在痛苦不堪中死去之後，現在他隻覺得爺爺能沒有痛苦地離去，這實在是件幸運的事，老天爺到底還是不忍心讓爺爺受病痛的折磨。
    靜靜地趴在老人身上，感受爺爺最後的溫度。想起那個夢，小孩貼在老人耳邊輕聲說“爺爺，剛才你是在跟我道別對吧。我就知道爺爺最疼我了，你怎麼會不說再見就走呢。爺爺以後再也不會生病了，小惜也很高興呢。小惜長大了，會保護好自己的，小惜一定會平安長大成人，然後娶媳婦生很多的曾孫子給爺爺看的。你一定會在天上看著小惜的對吧。就算一個人生活，小惜也會過得很好的，爺爺放心吧。爺爺，讓小惜再抱你一下好嗎？再抱一下我就會出去找活幹掙錢養活自己，不會讓爺爺擔心的。我就再抱一下好嗎爺爺？”
    眷戀著爺爺最後的擁抱，小孩不知道不遠處，陰暗的角落裏，一個黑影在注視著他，本已邁出的腳步掙紮了一下又停了下來，慢慢地縮了回去。
    不知過了多久，小孩從老人懷裏起來，走到小廟外麵，在空地上挖了個大洞，在把爺爺從屋裏半抱半拉地出來再放入洞中後，小孩早已累得滿身大汗。跪在爺爺身邊，幾次抓起土想往老人身上蓋，手剛抬起又放下。
    咬了咬牙下定決心，閉著眼把土向爺爺身上推去，蓋了半身後終於忍不住猛地撲上去把土從爺爺身上又扒了下來。緊緊摟著爺爺的脖子，強忍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地掉了下來。
    “爺爺，你起來啊，你不要小惜了嗎？你不是最疼小惜的嗎？現在小惜哭了，爺爺你快起來抱抱我呀，小惜要爺爺象以前一樣親親我，你聽到了嗎？爺爺，剛才說再見的時候我睡著了沒聽到，你回來跟小惜說再見好嗎，要說完再見我才讓你走，我都沒聽到你說再見，你怎麼能就這樣丟下我一個人離開了呢？爺爺回來啊，你快回來跟我說再見啊。不要丟下我，小惜很害怕啊爺爺。”
    風兒也被小孩痛苦無助的哭聲所感染，吹得四周的樹木“嘩嘩”做響，似乎是想安慰這可憐孩子，又象是在陪著他一起哭泣。
    哭聲漸漸小了下去，又餓又累的小孩不知是悲傷過度暈了過去還是睡著了，總之小小的身上終於平靜了下來。
    注視著小孩多時的身影從角落走了出來，深深地看了老人一眼後，輕歎了口氣，抱起小孩大步向前走去。
    這突然出現的人是誰？要把小惜帶到哪裏？前麵等待著小惜的又會是什麼呢？
    快速轉動著的命運之輪啊，你是否能緩一下聽聽這已死去的老人最後的心願。
    “我的小惜啊，讓他遇到真心愛護他的好人吧。老天爺求你答應我最後的請求，讓我最愛的小惜得到幸福吧。哪怕是讓我煙消雲散，我也心甘情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