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晚自習的教室沒有老師，作為班長的宋緋坐在講台上管理紀律。她的同桌，一個類似男生的女孩在桌子底下偷偷玩著手機，手機的按鍵聲時不時傳到宋緋的耳朵裏。
    “第四小組倒數第三個女生，注意手機輻射。”宋緋揉了揉太陽穴，略帶疲倦地說。
    手機輻射會致使人加快衰老，好比慢性自殺，她宋緋買手機寧願價格貴一點也絕對要輻射低許多的。
    夏娜惶恐地抬起了頭，手悄悄地將手機放進桌肚裏，再蓋上兩三本書。轉眼看見又在閉目養神的宋緋，她才捂住驚嚇的胸口，稍微吐了口氣。
    “教室後麵用畫板遮掩的充電電池，電滿了。”她再次揉了揉太陽穴，有點神經兮兮地說。
    夏娜吸了口長氣，引人注目地走到教室後麵挪開畫板，萬能充電器上果然顯示表示滿電的綠燈。她傻傻地望著講台上的宋緋。像前天課間操那樣，她咬著下唇，逼下了眼淚。
    通過全班一臉詫異讚歎的表情，宋緋終於意識到自己剛才有多麼的神經兮兮。被她轉在手中的筆“哢嚓”一聲掉地了，隨後可以聽見她的哀怨：“oh，mygod!”恰好放學鈴聲在此時響起，夏娜彎腰替她撿筆時一顆晶瑩的淚順勢滑落，撿起後遲遲才向她伸出握著筆的手，低聲哽咽著說：“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周圍太嘈雜，夏娜的聲音太小，宋緋根本沒有聽清楚她所說的話。“謝謝。”宋緋迅速接過筆並且奇怪地望了她一眼，便回到自己座位收拾東西回宿舍。
    “我受夠了……”教室的燈關上了明亮，一雙眸子在漆黑裏幽幽地發光。
    02
    “oh，mygod!”這是宋緋今晚踏進宿舍的開場白。沐甜越過宋緋的床去拿宋緋的枕頭朝宋緋扔來，笑嘻嘻地罵她：“有什麼好事情？”
    宋緋“禮尚往來”地跑到沐甜床上拿沐甜的骨頭枕頭在沐甜頭上敲了幾下：“你巴不得我有什麼壞事情吧？”
    “oh，youareright！”沐甜抱著頭，不改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宋緋望著沐甜穿在身上有著櫻桃小丸子圖案的粉色睡衣和粉色睡衣下的平胸，有些鄙夷地把視線移開。她把沐甜身上的這些歸為影響審美觀的一類，也可以說成礙眼的一類。
    沐甜看了看她，看了看自己，連忙扯上被子蓋住剛才被她望過的地方，一臉委屈地問：“你什麼意思呀你？幹嘛趁我不注意偷窺我啊！”懂雨還沒有回來，不然沐甜這會要跟懂雨說：“大宋美女居然偷窺我，一定是她清楚自己身上沒什麼值得看的，才來偷窺我！”
    宋緋懶得理她，一頭栽倒在自己的床上，想著夏梓導演跟她說過的話。
    前天課間操時間她去了三樓會議室，見到了柳城最著名的導演夏梓。他說他欣賞去年柏楊和天照在市中心館共同舉辦的“青少年才藝表演”，尤其是她與別人合作的《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戲劇表演，還給她按了個“茱麗葉第二”的名號。夏梓給了她一份合同，讓她考慮好填好再聯係他。她看了，夏梓給她的合同期限是五年的，簽約的公司為華立影視公司，各項條件都很不錯。她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那天中午她飯還沒吃就衝回宿舍，等到懂雨和沐甜都回來了，激動地把事情跟她們和盤托出。
    當時沐甜見她得意忘形的模樣給她潑冷水：“果然是瞎子，才會看上大宋瞎女！”隨後拉開了嗓子：“兩隻瞎子，兩隻瞎子，看不見，看不見。一隻是夏梓，一隻是瞎女，真般配，啊真般配！”
    宋緋在聽完沐甜這一曲不成調的翻版“兩隻老虎”後麵容極度扭曲。
    “我想，你聽到他‘茱麗葉第二’的讚美，心裏一定不服氣。”懂雨抓住宋緋的小心思作為重點說。
    宋緋的臉色緩和了些，跑過去緊緊握住她的右手，發出無限的感歎：“知我者莫若懂雨也。當時我就是這麼覺得的。”
    沐甜也湊過來握著懂雨的手，發出和宋緋相同的感歎：“知我者，親愛的懂雨也。嘿嘿。”
    她大眼瞪宋緋小眼，宋緋雙眼皮挑戰她單眼皮。最後兩人都累到上下眼皮幾乎要黏在一起。沒有誰能時時刻刻勝利。也沒有誰誰永遠抽到幸運的號碼牌在手。她們驗證的就是這個道理。
    “比起‘茱麗葉第二’，我更寧願當‘宋緋NO。1’。”那天她如是說。
    相對於很多與她同年紀的人來說，這是一個機會。從來沒有想過要當演員，她原本的理想是當外交官。但她覺得既然機會擺在眼前，未嚐不值得一試。過些天再聯係夏梓導演也不遲。宋緋想著想著，覺得眼皮變重了。
    “懂雨還沒有回來嗎？”她問。
    “我去看看，就要打睡覺鈴了。平時都是她最早回宿舍的，不會出事了吧？”沐甜邊應她邊穿拖鞋，穿好拖鞋後從床頭摸了個手電筒走出宿舍，接著向樓下走去。
    03
    柏楊夜晚的風涼。林蔭道上昏黃的燈光灑下寂靜的哀傷。樹的黑影在輕輕搖晃，一片缺邊的葉子躺在陰暗的角落。沒有月亮高掛蒼穹，沒有星星在閃。沐甜握著亮起黃色燈光的手電筒，踏著沉重的步子走向高一二班。
    凡被手電筒照到的地方，似有一團朦朧的霧氣升起。
    到了懂雨的教室門口，周圍漆黑一片，暖黃的電筒光照到玻璃上，反射出冷冽的玻璃光。涼風灌進了鼻子，沐甜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噴嚏。腳下有些哆嗦，她扯開腿，打算跑。
    然而她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斷斷續續的。像是玻璃敲響的“咚咚”聲。
    慢慢地向傳出聲音的方向靠近。沐甜一步一步走到了上次讓她貼著臉的那塊玻璃。“咚咚”聲越來越清晰。她有些膽怯地再次用手電筒照在玻璃窗上。玻璃窗很快被打開了，出現的是一張憔悴哭過的臉被擋在欄杆後麵。
    是懂雨。
    沐甜反應激烈地衝到前門看，再衝到後門看，兩個門都上了鎖。眼見四下無人，她們的麵前又隔著幾道欄杆，她急得大聲對著欄杆後的懂雨喊叫：“懂雨？你怎麼會在裏麵？是誰幹的？！我要怎麼救你？！”
    懂雨擠出了一個很牽強的笑，握著沐甜的手對她說：“先不要管，鑰匙在玻璃上麵。”見沐甜搖了搖頭快要哭的樣子，懂雨伸出一根手指朝上指著玻璃窗，大聲地重複了一遍：“鑰匙在玻璃上麵。”
    沐甜隨著她的話望著玻璃窗上麵，紅著眼點了點頭。她抓住欄杆爬到玻璃窗外凸出的小塊地方上，站起身伸手在第二道玻璃窗的一道縫隙裏摸到了鑰匙。
    鑰匙有些生鏽，沐甜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它插進孔裏去。由於太緊張好幾次鑰匙從沐甜出汗的手上滑下。
    兩分鍾後，門終於被打開了。
    沐甜上前抱住懂雨的脖子，大聲地哭了出來。好像剛才被鎖在裏麵的那人是她而不是懂雨。漆黑中有種弱光一閃而過，像是有什麼東西滑落。
    “嚇死我了！”沐甜扭過頭來瞪了懂雨一眼，埋怨地說。
    懂雨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沒事了呀。”
    沐甜難過地盯著懂雨的臉，說：“你哭了？”
    懂雨點了點頭。憔悴的臉上是淚的痕跡。
    “為什麼會這樣？哪個可惡的家夥幹的？我們明天去找她算帳！”沐甜氣得抓起自己的頭發，兩眼暈暈的。
    懂雨沉默地看著她，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她拉起沐甜的手，眯著眼睛有些疲倦地說：“我們回去吧，我好累。”
    她們回到宿舍的時候整棟樓已經熄燈。許多人已經進入了夢鄉，有的做著甜美的夢，有的做著惡夢渾身冷汗。許多人外的少數人，宋緋躺在漆黑的床上，望著牆上閃爍的用熒光紙黏上去的藍色星星。輕輕扣上的宿舍門，和她一樣在等她們。
    這個寂靜的夜晚。如同三個人的一場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