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如水晶般透明
    01
    初春的早晨下起細如蠶絲的小雨，細雨朦朧中的桃花如臉蒙上一層白紗的女子，多了幾分妖嬈柔美。綿綿的嫩綠的草地上，泥土濕潤柔軟地化開。楊柳樹上的雨滴如水晶般透明，映照著整個初春猶如嬰兒白淨可愛的麵孔。
    雨後放晴，陽光鑽進了街頭小巷，鑽進了翠綠色草叢，鑽進了平靜的湖麵。天空澄淨得像一麵明亮的大鏡子，空氣中彌漫著縷縷陽光的清新的味道。
    酒樓裏飲早茶的人。
    搭公車上班的人。
    送孩子上學的人。
    他們的臉上堆滿了陽光般的微笑，不管是為了別人還是為了自己。
    02
    房間的光線亮起又再暗了，太陽升起又下山了，沐甜還在抱著小熊維尼睡懶覺，床頭分別放著三個做工小巧的粉紅、淡藍、淺黃色鬧鍾，床邊櫃上放著設置了鬧鈴暗著屏幕待機的手機和座機電話，它們顯示的時間都是：17：38，並且它們的鬧鈴都在六個小時前響過一遍了。她的臉和瓷娃娃一樣精致細膩、線條分明。此刻正在像嬰兒般酣睡，做著甜美的夢，夢裏夢外都嗬嗬地笑著。
    手機的鈴聲突然響起，是至上勵合的“棉花糖”：
    “你就是我心中的棉花糖
    甜蜜的夢想
    彼此牽起的雙手
    誰都不要放
    你眺望在遠方
    繼續快樂和希望
    張開翅膀我們自由飛翔
    ……”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蘇讓。
    鈴聲響了長達八分鍾之久，就在電話那邊氣得要按下退回鍵的前十秒，沐甜恰巧在此時有點意識地醒過來，眯著眼睛摸過手機來，對著手機懶懶地應了聲：“小甜甜。哪位？”
    那邊不耐煩地衝她喊：“蘇讓。你睡死了沒？！”
    “還，”沐甜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沒。”
    “不管你睡沒睡死，我限你十分鍾內弄好一切到樓下找我！”那邊以命令的口氣命令她。
    眯著的眼睛像被牙簽撬開瞬間睜大，沐甜騰地從床上坐起，挪開被子穿好鞋子，飛奔到洗手間。
    十分鍾後她穿著睡衣頂著蓬鬆的亂發，托著毛毛鞋，眯著單眼皮的雙眼，從五樓出發走到樓下。
    蘇讓斜倚在一樓的樓梯口，指間夾著煙卷的煙尾，煙頭閃著忽明忽滅的星點，在漸漸微弱的天光下似還未亮透的清晨中殘留的點點星光。大口大口
    的煙霧從他口中吐出，繚繞著個樓梯間，逼得沐甜捏著鼻子，被嗆得缺氧似的兩眼發白。
    沐甜虛弱地彎著腰，手軟弱地驅趕煙霧，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你是想嗆死我呀？！”她哭喪著臉說這話時，蘇讓故意配合地吐了一口煙霧在她眼前。
    “廢話少說。”蘇讓扔掉半滅的煙頭，拽著她向停車位走去。
    沐甜坐著蘇讓的摩托車出了他們住的出租樓房。
    夜幕漸漸降下來，漸漸亮起的路燈照射出一團團的黃暈。懸掛在夜空中皎潔的半圓月亮，如泉水般甘甜。整座城市沐浴在它的清澈明亮裏。熙攘的人群在馬路兩旁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的車輛駛在馬路上。十字路口的紅燈、綠燈、黃燈交替，車輛從這個東西南北方向駛向另一個東西南北方向。永不休止。沒有終點。
    03
    蘇讓的摩托車像箭飛馳在寬敞的馬路上，濺起的一些水滴和沐甜的尖叫聲迅速地被拋到後麵。涼快的風吹往他們年輕不羈的臉龐和烏黑油亮的頭發。
    沐甜張開的雙手，像天使張開的翅膀，她仰頭呐喊：“啊——”多麼自在、愜意的時刻。
    少女清甜的嗓音飄蕩在耳邊，回旋在溫柔的夜空。
    “Godisagirl
    Whereveryouare
    Doyoubelieveit，canyourecieveit？”
    少年爽朗渾厚的音不成調地玩笑地接下去：
    “Godisaboy，
    Howeveryoulive，
    Doyoubelieveit，canyourecieveit？”
    摩托車忽然“嘩”地一聲刹下，蘇讓的腳踮地從一段不怎麼長的橋頭滑到橋尾。沐甜安靜到緊張地把臉湊到前麵，有些擔心地問：“怎麼啦？小讓。”橋的不遠處是歌舞廳，放著憂傷委婉的：
    “我舍不得
    可是時間回不去了
    愛你很值得
    隻是該停了
    沒有我你要好好的
    我舍不得
    最後一次抱緊你了
    我們錯過的
    錯了就錯了
    不用擔心我
    我不愛你了
    至少你記憶裏的我是微笑的
    親愛的有你牽著我的那些日子
    真的好快樂
    ”
    他回過頭靠在沐甜的肩膀上，苦澀的笑眼裏淚花朵朵，遠方的朦朧看不清：“怎麼辦？小甜甜，我失戀了。嗬嗬。”
    04
    懂雨是和歐陽一起回歐家的。
    歐家的房子是大型的別墅，深藍的冷色調給人漠然的孤獨感，頂端鑲嵌著一個偌大的金鍾，永遠都以高傲的姿態俯視別墅以外的人，踏進了歐家，懂雨覺得它再次用傲慢的目光在俯視自己，甚至驅趕自己。如果用類似地球圍繞著太陽轉來比喻這棟別墅的話，那就是柳城的所有房子都圍繞它轉。當然，在懂雨的眼中，再怎麼高高在上，它也不過是所房子。
    女傭剛為他們打開公寓大門，阿姨就踏著高跟鞋從樓上下來，雖然是在家她還是穿著鮮豔的衣服，戴著昂貴的珍珠寶石項鏈和鑽石戒指，梳著華麗的發髻，上了濃豔的妝，打扮得如同參加盛大的晚宴。與同年紀的懂雨多見過的其她貴婦相比，她保養得最多像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
    懂雨望著阿姨那保養得比她還嬌細白嫩的臉，忍不住心生懷疑，那真是個有了歐陽那麼大的兒子的女人麼？
    “阿姨好。”懂雨禮貌地向她點頭，叫完後心底還有一點緊張。雖然和她相處那麼久了，但懂雨哪怕是見到她也會緊張。懂雨也不知為什麼。也許是她始終認為自己是這個家的客人，總有一天會離開這裏的；也許是她一無所有，她隻有自己。
    阿姨過來親密地抱了抱歐陽，再親密地抱了抱懂雨。
    好像一個是她的兒子，另一個是她的女兒般。
    懂雨愣住了，那一個懷抱讓她渾身上下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仿佛似曾相識又遙不可及。
    歐陽聞到媽媽身上的那種脂粉味，如常微微皺了皺眉，“媽、懂雨，我先上去。”說完，向樓梯口走去。
    “嗯。”阿姨滿意地望著兒子上樓的背影，然後轉過來眯笑著眼睛對懂雨說：“你們都長大了。”眯起的眼角上銀粉閃爍，光芒冷冽妖嬈。懂雨僵持著微笑，這是她在無語時最好的掩飾。
    阿姨盯著她的眼睛打量了她一會，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膀，順勢往下抓住她的手臂，笑容詭異縹緲：“不要把阿姨當外人。”說完緩慢而優雅地鬆開手，扭著纖細的腰昂著高貴的頭像隻驕傲的孔雀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