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上足足躺了七天。曆行一拍腦袋，說：你個小王八蛋害得我伺候了你一個禮拜，我得去找紅妹了。
    紅妹名叫薛黎紅，曆行為了她穿過沙漠，可回來的時候為了照顧我，一時脫不開身找她。
    曆行著實打扮了一番，換上一套似雪白衣，帶著一束鮮花，吹著口哨出門了。他走過兩座橋時，口哨忽然一停，猛地一轉身，發現我跟在後麵。
    ——你怎麼跟來了？
    ——我餓了。
    他扔了幾塊碎銀給我，說：自己買吃的去。
    我說：我不認得路。
    他抓狂了，再理了理頭發，氣呼呼地說：我上輩子倒大黴了，紅妹要是看見你還以為你是我兒子呢。她要是因為這個不嫁我了你負責啊。
    他嘴上罵罵咧咧，最後還是拿我沒辦法，隻得讓我跟著。我一邊留神認著路，觀察結果卻讓我沮喪，四周的青山綠水在我眼裏彷佛鋪上了一層沙子，我根本分不清哪邊是哪邊。
    看得出來，那天曆行心情很好，他是一邊抱住我一邊罵的。
    曆行走著走著，就跑了起來，恨不得馬上能看到紅妹。
    ——紅妹。
    ——大白天在別人門口大喊大叫，你羞不羞啊。
    ——婆婆，紅妹在家嗎？哎喲。
    曆行被開門的婆婆敲了下腦袋：什麼婆婆！
    曆行馬上點頭哈腰，吱唔著叫了聲阿姨，就問：請問薛黎紅在家嗎？
    婆婆厲聲問：你誰，找我女兒什麼事？
    曆行說：我叫曆行……
    婆婆打斷：曆行？就是去了沙漠那個……
    曆行說：是啊，紅妹答應我要是我穿過沙漠就嫁給我，我是來提親的。
    婆婆說：那你可以走了。
    曆行說：這麼說你也答應了……
    婆婆說：不是，她要嫁人了？
    曆行一下石化掉。
    ——一個月前，一夥山賊經過我們村，山賊頭子看上了黎紅，硬要霸占她，兩天後便要來迎娶。
    ——黎紅在不在？
    ——在。但是你不能見她。你走之後，黎紅每天都會在村口等上半個時辰，要是她知道你還沒死，寧可死也不要嫁給山賊。還是不要讓她知道比較好。
    曆行沉默了許久，對我說：曆萬，咱們走。
    曆行帶我來到河邊，幫我洗了洗臉，然後喝了口水，找了塊石頭坐下。
    我問：曆行，什麼是霸占？
    曆行說：沒大沒小，叫義父。
    我說：曆行義父，山賊為什麼要霸占？
    曆行沒有回答，自顧自地說著：你知道嗎？很久以前，我沒有出過村子，我就在想，要是一輩子能跟紅妹在一起，那該多好啊。
    我問：什麼是一輩子？
    曆行說：就是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我說：哦，就是很多年很多年。我娘也跟我說過，很多年以後我們會相見。
    曆行說：很多年很多年，我在想的是，我和她每天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一吃就吃了很多年，吃著吃著就老了，雖然給人感覺很沒意思，可是，這就是我最大的願望。
    我說：我家的花花也是這樣的。
    曆行問：什麼花花。
    我說：花花是我家的豬。
    曆行笑了，接著說道：後來，我在沙漠裏穿行了大半年，又在沙漠的另一邊生活了很久，見了很多以前從來沒見過的東西，都很有意思，可是，每到晚上我就會很想念紅妹，我依然覺得，我最想要的就是能和她在一起。哪怕在沙漠裏渴死，我也想回去見她。
    我說：我娘說過，山賊很凶的，有刀子，還有很多人。
    曆行說：紅妹是我的，誰都不能和我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