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頑劣新婦 第二章 嫁女南歸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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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長盈躲在馬車裏,怎麼哄,也不肯出來。陸滄站在車外,氣急了,猛掀起車窗簾將頭探進去,脅迫她:
“從這裏到留郡還有一天一夜的路程,我不會讓青丫頭把洗漱用品送來給你,也不允許誰把飯菜送到車上,你不下來隨便你,不過,你也別指望路上還有幹糧給你吃!”
夏長盈起先偏頭不理他,聽他越說越過分,忍不住貝齒咬唇,水眸瞪圓,捋起衣袖抬高一雙素手。陸滄眼前一亮,她的手小巧白潤,柔弱無骨,比小時候還要好看,他看了許多次也看不厭,可惜,每一次捉住她的手,她都拚命掙紮,教他無法盡興;還有,她那一小截雪白的胳膊,粉嫩如藕,咬一口,不知道是否連唇齒也會留香呢。
陸滄一念癡想,夏長盈一對巴掌早狠狠推在他臉上,將他的鼻子也按扁了,全力要把他的頭推出窗外去。
隨行人眾見狀都偏頭忍笑,跟隨陸滄的將軍親衛更是眼珠子掉了一地。
突然,馬車裏傳來一聲嬌呼,那雙引人遐思的小手迅速縮回車窗裏,陸滄得意地站直身體,一邊抽動嘴角,一邊向陳伯挑眉使眼色,暗示他等會兒好好服侍夏長盈,嘴裏卻裝腔作勢,嗬斥給夏長盈聽:
“你們家小姐真是頑劣!”
青丫頭聽見夏長盈驚呼,早撲到車轅旁掀開簾子往裏看,隻見夏長盈耷拉著腦袋,正拚命將手往衣衫上擦,抬頭看見她,立刻委屈地撅起小嘴央求:
“青姐姐,我要洗手!”
青丫頭的年紀和陸滄差不多,今年已經二十幾歲,她在車外看見陸滄臉上笑得詭異,此刻再見夏長盈的言行,心裏如何不明白——姑爺剛才定是舔了小姐的手。
一張臉唰地紅透,青丫頭垂頭忍羞:
“姑爺,我們家小姐有時是倔了點,但是,隻有和姑爺一起時,脾氣才會這麼拗。”
青丫頭碎步跑向陸滄,低低甩出這麼一句。她從來沒有主動和陸滄說過半句話,更不用說大膽就他和小姐的兒女私情發表任何意見或看法,一句話匆匆說完,臉上如同被人抹了一層辣椒麵,滾燙如燒,連帶著心也躁了。
旁觀者清,陸滄聽青丫頭這麼一說,猛然停住腳步,猶如醍醐灌頂,驀然轉身,定定望向夏長盈所在的那輛馬車,似喜還憂。
馬車內,夏長盈等了許久不見青丫頭拿水過來,忍不住掀起窗簾向外督看,一雙清水眸子帶著不悅正對上陸滄深邃幽然的目光。
轉眼之間,她便恨恨地撂下簾子。陸滄的麵色更加憂喜難辯。她看向他時,雖目光灼灼,但猶似厭恨,他這才驚悟,重逢以來,她未用看向滄哥哥的那般神情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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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滄不鬧,夏長盈果然安分溫婉,一行人眾頓覺冷清,連旅途也顯得漫長疲累,頭頂的太陽總也不西斜,一名親衛騎在馬上瞌睡,差點兒跌下馬背。
隻有夏長盈怡然自得,睡在青丫頭的懷裏補眠,越睡越沉,似要將這幾日沒有睡夠的覺加倍補上。青丫頭護著她,不時掀簾望望車外。林蔭夾道,車輛不絕,驛道上塵土輕揚。馬車一路搖晃,悠然反複,時間仿佛靜止了一樣。
哎——
青丫頭忍不住歎了口氣,熱氣拂在夏長盈臉上,她抖了抖睫毛,繼續酣睡。
回到留郡,與姑爺分居兩地,這樣好嗎?姑爺怎麼會由著小姐胡鬧呢!夫人已經過世,小姐在留郡哪裏還有可以依傍的人呢?
這五年,小姐天天念在嘴裏的,不就是這個滄哥哥?逢年過節風天雪地坐在門口等的,不也是這個人的禮物?有好吃的,一定留一份,放餿了也不讓人扔。受了委屈,坐在秋千架上哭,憑誰勸也不聽……
難道,小姐嘴裏的滄哥哥竟然不是姑爺?
哎——
青丫頭又歎,再次伸手撩起窗簾。對麵,陸滄的馬車趕上來,窗簾一掀,一道銳利的目光帶著探究投來,定定望住沉睡中的夏長盈。
麵如冠玉,眉目軒昂,應是春風得意時,卻隻能隔著兩重白簾,遙望相思。
青丫頭同情地瞟一眼陸滄,他的手握著簾子不放,她也不忍心放。
太陽漸漸斜了,照在陸滄臉上,迷住他的眼,他這才不得不放下布簾。一聲幽歎隱隱傳來,青丫頭心裏莫名一痛,轉麵去看,對麵白簾悠然晃動,那一聲歎息疑似錯覺。放下布簾,胳膊酸麻鑽心,青丫頭心裏突然堵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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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終於來了。
陸滄一言不發,坐在陳伯身旁。陳伯拿出幹糧遞給他,他隻是搖頭。
“姑爺,不如我們一邊吃,一邊講講故事?”
陳伯不忍心,將饅頭塞進陸滄手裏,潤了潤嗓子,慢慢說:
“五年前,姑爺返帝都以後,小姐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同人講話。小姐沒有兄弟姐妹扶持,夫人一向擔心她心中孤苦,恰好遇到青丫頭和姑爺年紀相仿,就把她買回來侍候小姐。小姐喜歡青丫頭,但是,她的性子還是越來越拗,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小姐小時候最聽姑爺的話……”
“是啊!”陸滄接住陳伯的話,眼睛裏轉出一絲溫柔,“我初見她,她才七歲,那麼小,整天跟著我,隻要我下學回來,她一定寸步不離,連我更衣她也要守在外麵等我……可是現在,她最不要聽的,恐怕就是我的話了!”
陸滄狠狠咬一口饅頭,再次陷入沉默。
陳伯於是接著講:
“夫人去得突然,發現的時候已經斷了氣,後事全是我和青丫頭著手辦的,小姐連夫人最後一麵都不肯去看。關在房裏看書作畫,就像什麼變故也沒有發生。
聽人說,如果不見上最後一麵,恐怕會落下心病。我和青丫頭隻好越了規矩命人將小姐硬拉來夫人靈柩旁。小姐年方及笄,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幾個媽媽被踢打抓咬得渾身是傷才勉強把她架過來。
……
誰知道,小姐一看見夫人遺容就昏了過去,三天三夜,連一口清粥也灌不進。
小姐醒來以後,總算肯穿孝衣,但仍舊不肯去靈堂主持事務。夫人下葬,她也不去。街坊來吊唁,她也不接待。
老爺派人接小姐北上帝都,小姐將夫人留給她的房產和田地全部變賣,恨不得長出翅膀來往北飛,我還以為,她這一輩子也不會回留郡了呢!”
陳伯說著,歎了一口氣:
“夫人身體不好,不適應帝都的氣候,老爺身邊需要人照顧,再娶本來很正常。可是,老爺什麼時候娶的二夫人,怎麼也不通知夫人一聲呢?而且,夫人一過世就把她扶正了,隻怕小姐,再也不會回帝都去看老爺一眼了!”
“我姑姑孀居多年,一直依靠我爹照顧。嶽丈是我爹一手提拔起來的,我爹一直將他引為知己。我還在竹落書院求學的時候,我爹病重,那年我返帝都,爹爹囑咐我將來好好照顧姑姑和表妹,並將姑姑和表妹托付給嶽丈。
我爹過世後,嶽丈曾經寫了一封信給嶽母,我回留郡時親手交給嶽母的。嶽母首肯之後,嶽丈才娶了我姑姑,嶽母怎麼會不知道這件事呢!”陸滄說著倒吸一口涼氣,“莫非這麼多年,嶽母從未將此事告訴盈兒!難怪她看見我姑姑和表妹時神情那麼淒涼!”
陳伯愕然:
“原來夫人早已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