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重利，也總得有命去享……
    ——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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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韓坤玥的說話聲，兩道黑色的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外。
    “兩位可算是到了。”韓坤玥笑笑，打個手勢示意二人入內。
    二人當中，那男子身形高大，一頭銀發甚是招搖，看臉卻隻二十七八模樣，雙目狹長，鼻梁高挺，神情淡漠，明明是在秋日裏，隻著一身薄薄的黑衣，也不顯冷的樣子。
    那女子身形相較來說卻矮小得有些過分，身材微豐，臉上掛著嫵媚的笑容，使得原本清麗的麵容多了幾分邪肆氣息，亦是一身黑衣，輕紗質地，無風自動，長發用一根烏木簪子高高綰起，倒有幾分幹練模樣。
    聽聞韓坤玥說“可算是到了”，那女子還未說話，便咯咯嬌笑了一陣，這才道：“韓相爺等得急了呢，嗬嗬，是烏鳳不好，處理那些尾巴花功夫多了些，累相爺久候了。”
    韓坤玥一驚，手中瓷杯一抖，濺出幾滴水來：“可知道跟蹤者是何人？”
    “呦！”烏鳳秀眉一挑，“怎麼，相爺難不成是怕了？嗬，想當初給先皇上折的時候還能一臉淡定從容，如今一聽‘尾巴’反而好似真讓誰咬了尾巴一樣……相爺隻管放心……不過就是那個什麼……什麼隱脈的兩個小嘍囉，幹掉了把屍體一埋也就完了……怎麼，還有別的問題？”說著，便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韓坤玥臉色稍霽，笑道：“隻是習慣了而已……伴君如伴虎，少不得要時時小心些。”
    烏鳳和那男子聞言臉色一變，隻是那男子默然不語，烏鳳卻恨恨道：“鳥皇帝，竟為了除去外戚連我們這些為他賣命的密衛也一並除去，好啊……我們都死了，看誰為他護駕去！”
    韓坤玥嘴角動了動，像是壓抑了什麼激烈的情緒，最後也隻是歎道：“帝王之家出來的人，誰又見過哪個是有情有義的？臣子百姓，不過是他手中棋子罷了。”
    烏鳳聞言冷笑：“臣子百姓？他們與我什麼關係？死得再多與我何幹？隻是下麵的弟兄太冤！算了……韓大人約我二人，該不會就是抱怨一番算完吧？說吧，有什麼事。”
    雖然烏鳳說話無禮，韓坤玥卻似乎並不在意，微笑道：“下官以保冥府各位的性命為條件，請幾位幫個忙。”
    似是早就料到韓坤玥有此一言，烏鳳睨眼看著韓坤玥，渾不覺黑衣男子忽然皺起了眉，嘻嘻笑道：“韓相爺可真會說笑，你自從王家手中‘暫時’接過冥府管理之責，別的事沒做，卻先送了十八魅性命，怎麼，韓相爺該不是把這回事忘了吧，嗯？如相爺這種人的擔保，我烏鳳如何敢信？”
    韓坤玥但笑不語，隻是拿出一張紙箋遞了過去。
    烏鳳挑挑眉，頗有些狐疑地接過，隻掃一眼便即大怒，左掌用力拍下，那檀木椅竟裂開一條縫：“好王家！我烏鳳與你誓不兩立！”
    黑衣男子接過烏鳳遞來的薄紙，臉色也是一變，怒意之外，似還有一絲了然。
    韓坤玥將二人反應看在眼裏，對黑衣男子的態度有些意外，卻還是按下疑惑，笑道：“二位，這醉心丹的藥方便是老夫付的定錢，買賣即便不成，老夫也不會收回，隻是，老夫想讓二位明白，在下與王家之間，究竟哪一方……”
    “哪一方更值得效忠？”烏鳳左手一抬，仍舊柔若無骨白皙嬌嫩，一絲看不出適才一掌就是由這隻手拍出，“相爺可真是好大方，明知這方子我二人看過便一定會記住，卻來說這等大方話，不愧是商賈世家出身，果然是勾奸猾。”
    “不敢當，老如既然已經不再自稱‘下官’，難道姑娘就不願……”
    “勞相爺費心！”烏鳳不待韓坤玥把話說完便大聲道，“這藥方便當是賠十八魅性命，其餘免談！相爺既然是以‘韓坤玥’的身份與我等談生意，而非以‘韓相爺’的身份與我說任務，那就該知道什麼貨物值什麼價錢！十八魅性命用眾兄弟所中之毒的藥方去換，勉勉強強與你清了這筆帳……哼，你這要買貨的若是沒別的拿出來抵定錢，買賣……不談也罷！”
    怔愣半日，韓坤玥才苦笑出聲：“姑娘不經商實在是可惜了……罷了，既然是為老夫這一家老小性命著想，價錢出的再高，也隻得認了。”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象牙雕匣，輕輕打開給烏鳳和那男子看，“匣中是一枚火雲膽，據聞是救人性命的奇藥，老夫拿來無用，不如就讓兩位拿去，也算物盡其用。”
    烏鳳看著那火雲膽，眼中驟然一亮，待聽韓坤玥說完，卻掩了喜色，大笑起來：“好個物盡其用，龍家給王家的信物，又由王家轉入你手，明裏是說收買你這腿有寒疾的小老兒……哼，可你也不傻，問問江湖上有名的幾位神醫，知道如你這般有粗淺內功之人若是服了火雲膽，指不定便功力暴漲，經脈一個承受不住連命都別想要……物盡其用……把這無用之物給我們做定錢，到底還是王家的東西送出來的人情，你連一絲本錢都不用，小老兒，你可真是打得好響的算盤！”
    韓坤玥訝異於冥府情報之準，卻也駭於對方連自己的上司都監視嚴密如此，麵上不免便露出些異樣神情，烏鳳見狀笑道：“若非那混賬玩意兒醉心丹，冥府出去闖蕩闖蕩，怎麼也有跟那個玉凝樓一般的能耐，畢竟是為皇家做事，怎麼也得有點真本事。”
    默然半日，韓坤玥終於點點頭：“是老夫大驚小怪了，那麼，烏鳳姑娘既然知道得這麼多，這火雲膽的來曆想必也是清楚的？”
    “小老兒到底無知，還以為奇貨可居呢……”烏鳳拂了拂額前的發絲，懶懶道，“八十年前武林盟主贈給龍家的賀禮……這麼說起來，都八十年了，人參十年尚且不如土，這小小一枚丹藥，隻怕藥性也該失了九成九……便宜你了小老兒，我姑且算你一成，其餘九成，快快拿別的出來！”
    韓坤玥畢竟一不是醫者二不是江湖中人，聽見烏鳳這話，竟不知如何回答，一愣之下，手中匣子便不知如何到了烏鳳手中，而得到了丹藥的烏鳳正把匣中丹藥掏出把玩，邊看邊自言自語：“這玩意倒也算是個罕物，要不然連半成價錢也不值，嘖嘖，看看看看，連這火紅之色都已然烏了……真是虧了，虧了……”
    韓坤玥之母本是商賈世家的小姐，是以他從小便在外祖家見慣各色商人，可謂精於商道，至今長到五十歲，還沒人能在談買賣的時候如此欺他，見烏鳳臉帶謔色，心中怒意驟然而起，不由冷下了話音：“姑娘可是漫天要價了！醉心丹的藥方難道抵不過十八魅這般末等殺手？老夫容忍一次，卻忍不得姑娘第二次。火雲膽已是無價之寶，姑娘卻還想再要什麼？”
    烏鳳翻個白眼，把丹藥一收，目光也不甩過半個來，口中譏道：“小老兒明明無知，卻還想充博士呢……八十年前武林盟主與龍家什麼關係？那蕭雲鼎又不是傻子，做了這好東西送給敵手去跟自己作對？換做我烏鳳，下毒還是客氣的呢……以那姓蕭的品行，下毒倒是不會，可他難道還真就老老實實給龍家煉藥？要血紅琥珀我換成鬆黃的，千年人生我改成十年的……哼，誰還能看出來不成？這種偷工減料的西貝貨，也就你和那傻子王家上當受騙而已。”
    聽烏鳳一件件說得頭頭是道，對這些武林舊事不甚了了的韓坤玥也不由得懷疑起來，神色之間便有些猶豫。
    就在他低頭思考的當兒裏，烏鳳手指撫過精致的象牙雕，對黑衣男子悄悄眨了眨眼睛。
    雖然是被某丫頭逼著來要這玩意，不過還真沒想到這小老兒居然如此善解人意，就這樣拱手奉送呢……
    回頭見韓坤玥仍埋頭苦思，烏鳳翻了個更大的白眼：“我說小老兒，你若是出個好價，日後，興許還有別的買賣上門呢……比如……把你從某處接回來，繼續做你的宰相，又比如，幹脆幹掉那鳥皇帝，讓這天下……改隨你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