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金鼓向長安 第四十五章 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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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煙秀色生幽泉,紅芳碧葉水宮仙。馨香嫋嫋,君子翩翩。
——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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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的疼痛似乎不僅僅是因為回憶,刀絞般的感覺從心口處悄然發源,有影響到更大範圍的趨勢。
然而,在齊仲彥為這樣的疼痛皺眉之前,清涼的感覺忽然從指尖蔓延,奇跡般地撫平了痛苦。
青蘿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都過去了……那些難過的事情,都已經是過去了。”
“……是啊。”得到了少女的安慰,齊仲彥緩緩舒了一口氣,“的確都已經過去了。”
隻是,為聽鬆的複仇,還沒有過去……
“聽鬆走後,我甚至曾恨過我的母親:為了一個傳說,便葬送了大哥的性命。
“同年,我的母親過世,已經在邊塞從軍的聽鬆,甚至沒有回來看她最後一眼。”
“鳴鶴……”青蘿蹙起了眉,“其實……”
“其實我不覺得三弟的做法有什麼不對,可是,他畢竟是傷了母親的心。”齊仲彥帶些無奈地笑了笑,“雖然如今知道冥靈確有其事,可是當初,我們兄弟所不相信的,是母親的信仰。”
“……這樣啊……”
“後來我上京考取功名,而聽鬆,也在塞外當上了副將。
“再後來,聽鬆的死訊傳來……”
“……哎?”
“聽鬆死於皇位之爭……真是不想回憶的過去啊……我想調查這件事,便用了無數手段,籠絡了無數人,可是,卻還是什麼也查不出來。
“我不敢再繼續下去——如果憑我當時動用的力量仍不足以觸及真相,那麼,那件事情的背後一定有皇家之人。
“我,不甘心。”
“……鳴鶴……”少女不知說什麼是好,隻能歎息著喚他。
他覺得心裏有什麼正逐漸碎開,化成紛飛的碎屑——就好像曾經的、冥靈的怨恨之鎖。
“我必須活下去。
“如果還想要得到真相,就必須活下去。
“我領了一份閑職,幾年裏,沒有任何政績,沒有任何功勞,所有的,隻是等待。
“直到,那個人的人偶,出現在我麵前。
“我需要他的力量,雖然不知為何,但從那個人偶的傳話來看,相應的,他也需要我。
“血誓算是他取信於我的方式,自然也是他監視我的方法,不過,這些都無所謂,我想得到的,隻是聽鬆之死的真相。”
“鳴鶴……”聽身旁的人用淡然的語調講述著那些令人難過的往事,青蘿隻能更加用力地握緊他的手,仿佛這樣做,就能分擔那些沉重的記憶。
她想,原來聽別人講述回憶,也可以讓人這麼難過。
可是,為什麼在聽風講故事的時候,她隻覺得心裏柔柔的,軟軟的,好似,有水在緩緩流過……
江南的,三四月的水。
“後來……後來,我就遇到了你們。”齊仲彥忽地一笑,“在蘇州,你們還真是做了了不得的事情呢!”
“了不得?”青蘿奇怪地挑著眉毛,“哪裏有了不得?”
“你們啊……可是差點連我也瞞過去了……”
雖然說出的話幾乎是在自認不察,不過齊仲彥的聲音卻忽然輕鬆了幾分,似乎還帶了幾分笑意。感覺到對方的心情好像不再那麼沉重,青蘿吐吐舌頭,把憂鬱的心情拋開,致力於讓由於自己的“教唆”而回憶起難過往事的齊仲彥忘掉剛剛的悲傷情緒:“還不是被你發現了!唉……搞到最後那些化妝掩飾還是沒什麼用嘛,充其量知道那個人跟你有聯係而已,其餘的……唔……”
多少感覺到少女在有意轉移自己的注意,齊仲彥笑笑,順勢換了話題:“你們還知道了洛的存在,還得到了莫鳶飛的支持,怎麼,在我的眼皮底下做了這麼多,還嫌少嗎?”
兩人都睜大眼睛,仿佛不甘示弱一般瞪著對方,片刻,同時勾唇一笑。
“嗬嗬,鳴鶴啊,真沒想到有一天能跟你這樣說話呢。”青蘿摸摸下巴,“我還以為我們會鬥個不死不休呢!”
“彼此彼此……”
我也以為,我隻能看著你,把劍鋒對向我的樣子。
“那時候啊……我是說在見你之前,我一直覺得你很陰險,很狡猾,很奸詐。”
“……還真是承蒙誇獎啊司徒姑娘。”齊仲彥眨眨眼,挑挑眉。
“誰誇你了啊!”青蘿笑得前仰後合,“那叫誇獎嗎?要是的話,這世上還有什麼話是用來罵人的啊……嗬嗬嗬……我話還沒有說完呢!”
青蘿咳了兩聲,止住笑,盡量用認真的語調說:“其實我想說的是,在見你之後……雖然那時候我們還是敵人啦,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是個……唔,才貌雙全又脾氣好,而且做什麼事情都姿態優雅的……呃……君子……對,就是君子,你還是很符合我對‘君子’這種人的想象的!”
君子……聽見這樣的評價,我最先想到的卻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呢……
“我……可不是什麼君子。”齊仲彥微微苦笑。
如果他是君子,便不會要求別人以韓坤玥的性命作為籌碼來交換自己的合作;如果他是君子,便不會為了一己之私去攪亂天下,置百姓於不顧;如果他是君子,便不會……
便不會明知你的心意,卻還奢望著你對我心情的回應。
君子……我那些卑劣的念頭,你隻是不知道而已……
“呐……反正比那塊木頭像,也比秦狐狸像。”青蘿扮個鬼臉,把臉別開,臉上笑意更深。
那塊木頭……風破啊,他願意為你做一切事,為了保護你可以不惜性命,還能讓你為他喜為他憂。
他很愛你。
他能給你幸福。
“我無法給任何人幸福——你也一樣。”
林秋芷的這句話,準得令人生厭。
我,不過是個什麼也無法給你的偽君子罷了……
“喂,鳴鶴,不管你怎麼說……不管你是不是承認我的評價……”
綠衣少女轉過頭來,對他微笑。
“我司徒青蘿呢,都很高興,能有你這個朋友。”
這樣說著的少女,眼中有活潑而明亮的光芒,令人無從拒絕,無從反駁。
“我……也一樣……”
被她這樣安慰著,關心著,信任著……被她承認為自己的朋友,對他來說,不是最好不過了麼?
“你是不是很開心?”
【……嗯,是。】
“那是不是很激動?”
【嗯!阿笙很激動!相公你終於……】
“那你為什麼不答應?”打斷阿笙興奮的聲音,尾音上揚,秦薷用一種極度危險的語調問自己曾經的追求者、如今自己定義的“未婚妻”——他手中的銀鈴鐺,“有沒有什麼解釋呢?”
【人家……】
“阿笙,心裏想什麼,至少要告訴為夫嘛……”
你對求婚的這種反應讓我覺得我在自作多情誒!當初你不是很熱情地宣稱喜歡我要嫁給我嗎?怎麼如今我求婚了你倒是這種反應?
許是受了那句“為夫”的刺激,阿笙默然了會兒,終於用有些氣哼哼和不情願的語調給出回答:【你想跟一個鈴鐺成親嗎難道……】
“……呃。”秦薷心虛地把目光轉到別處,“好吧,這個問題我還真沒想到……”說到這裏仿佛又覺得這樣的言辭實在不利於自己的光輝形象,趕緊補充,“不過沒關係,你相公我堂堂靈書執筆難道還會叫這種小問題難道嗎?”
【不管怎麼說,先讓阿笙變成人……】阿笙對自己的立場堅定不移。
“你本來不就是麼……”秦薷嘴角抽抽——雖然現在這個形態怎麼看也不像不過本質上畢竟是……
【不要……】低聲到幾乎虛弱程度的呢喃聲突然轉成了大叫,阿笙用萬分委屈的語調喊出令人怎麼想怎麼抑鬱的話,【阿笙不要現在這個樣子嫁人啦阿笙要穿漂亮的衣服戴漂亮的銀飾不可以變成鈴鐺嫁人啦啊啊啊……】
秦薷聞言,無言半日,終於悲傷地仰麵。
一定是諸神在懲罰他曾經的多情,要他想成親的時候卻遇上這麼多麻煩……
能不能有誰幫個忙,趕緊的讓這丫頭恢複正常?諸神,小的知錯了,小的不是已經改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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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別稱“水宮仙子”“君子花”(周敦頤《愛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