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個完全不通音律的人來說，最美的樂律不過等同於清風，隻是，就算是清風……你能不能多少關注一下它是怎麼吹的……
    ——季琅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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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意識到青蘿的嗬斥沒起什麼作用後，其餘四人相互對視一會，齊齊搖頭——哦，大冰塊風破當然沒有這麼做。
    四周沒有動靜。
    “都，出，來。”
    用比剛剛冷冽十倍的聲音重複了一遍，青蘿回頭盯住身後一叢密集的灌木。
    “我不是聾子……你們的聲音我聽得見。不管跟著我們的理由是什麼，這麼多日子，你們也該跟得夠了！”
    四下寂靜。
    “紅拂”怒極反笑：“看來，你是想被抓出來？”
    話音剛落，“李靖”便向那叢灌木威脅性地邁出一步。
    樹後的人終於走了出來。
    樹後走出的人穿著一身完全看不出異樣的服裝——誰說跟蹤別人要穿一身黑衣的？事實上那身衣服最大的作用就是在被發現時引起最大最深的懷疑——容貌普通，屬於扔到人堆裏就再也找不出來的那種。
    神情帶了幾分尷尬，幾分茫然，來人似乎是準備把跟蹤監視偽裝成“誤會”，隻是，在他開口之前，就有人搶話了。
    薑姮姿態慵懶地抱起了雙臂：“哎？還真有啊……弟妹，你的耳朵就是好用哦我可都沒發現呢！”
    季琅嬛用合起的折扇點點下巴：“我也沒有。”
    雖然演著戲，季琅嬛還是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心裏有些奇怪齊仲彥手下人物為何看起來竟是專門訓練過的個中高手，眼角瞥到林秋芷不以為意的表情，雖然知道這隻是掩飾，卻也還是不由得心安了一些。
    既然秋芷知道的話……那麼，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被同伴深深信任著的林秋芷左右看看，隨即把頭一昂，得意道：“哼！我早就知道有人盯著我們！”
    風破瞥他一眼，卻什麼都沒說，隻是對來人做出了防備的姿態。
    青蘿握緊了拳，聲音中染了幾分隱隱的怒意：“這麼多日子了，該聽的都聽到了，該看的看到了，你們也該夠了！回去告訴你們宮主——八音樂府的樂師我們做不來也不願做，請他另請高明吧！”
    樹後走出的那人聞言心裏疑惑，不由得就掃了五人一眼。
    薑姮下巴一抬：“看什麼看！說你呢！滾回去告訴那個老不死我們不幹！聽到沒有！”
    來人恍然大悟，心道原來是把我誤以為是別的什麼人了，雖覺這五人既然被他們頭兒要求嚴密監視不該是那麼簡單的人物，卻也覺得即便兩方都心知事實並非那女子所言也好，省得裝無辜要麼被看穿要麼糾纏不休萬一一個不小心暴露了身份還要受罰，連忙應聲道：“是。”
    “嗯，很好……真是乖孩子！走吧，走吧，走得越遠越好，啊……”
    聽見這怪女人用哄孩子的語調對自己說話，探子隻覺無語，好在這幾日總是跟著他們，奇談怪論聽了不少，多少也有些習慣了，愣神倒是並不很久，點點頭，恭恭敬敬地退下，悄悄帶走了其他的探子。
    確定那些探子已經走遠之後，薑姮撓撓頭：“真麻煩，還非要等今天才能把他們趕走。”
    青蘿努力扯了扯嘴角，硬是撐起一個微笑：“沒辦法，師父才剛剛說服太祝讓他答應我們借用雅音宮樂師的身份，早說出來的話，怕齊仲彥稍微查一查就知道我們說謊了。”
    季琅嬛點頭附和：“不錯，雖然不清楚原因，但齊仲彥手裏也是有江湖勢力的……不過，話說回來，三天之內就把所有細節乃至江湖傳聞都造出來，還真不愧是他呢！”
    “你笑得那麼僵幹什麼？”薑姮衝季琅嬛點頭示意自己聽懂了，隨即深受扯上青蘿的臉——或許確切點說是覆了一層麵具的青蘿的臉——在接收到自家小破弟弟的瞪視之後……更用力了。
    青蘿任由薑姮揉捏自己蒙了麵具的臉，無奈道：“沒辦法，前幾天監視不撤我一直扮冷臉臉都僵了嘛……”
    “……”薑姮的嘴角幾不可見地微微抽了抽，“是麼……原來如此……”
    我說弟妹啊……你其實可以不用這麼敬業……
    風破一步跨到青蘿身邊，不動聲色地擠開薑姮：“今夜宴會，不知齊仲彥會做什麼。”
    林秋芷把手一攤，好似沒看見風破薑姮之間洶湧的暗流一般自然自在：“那算什麼……反正你是個會打架的雜工，又不會考校到你。”
    風破微微昂頭，眼神不經意般瞟著薑姮：“我倒是沒什麼……怕的是，考校到某、個、人。”說著，目光不再掩飾，意味深長地掃過自家眯起了眼睛一臉威脅表情的師姐。
    青蘿好奇地看著薑姮：“風，你是說……”
    薑姮冷哼了一聲，然後無辜地眨眨眼睛，用最單純潔淨的眼神一一望向還在揉臉的青蘿、仍然微笑的季琅嬛和因為風破的話表情有點莫名的林秋芷，然後平靜地將目光轉向除了大日頭之外便空無一物的天空，淡然開口：“呐……三位啊，我不會跳舞不會唱歌……樂器，也是一竅不通哦！”
    三人原本的動作齊齊僵硬，臉上表情頓時異常。
    “雖然嗓音變了，但是很不幸，我不會唱歌的事實卻是一點也沒有變呢……幾位倒是說說看，我該怎麼辦呢？”
    “……”
    三人麵麵相覷。
    良久，一個似乎被人給了一記摧心掌的、臨死前絕望嘶喊般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你……怎、麼、不、早、說？！”
    薑姮看著表情絕望的林秋芷，然後又看看笑容僵硬的季琅嬛，最後對著青蘿，用手指卷起一縷頭發：“呀……你們也沒有人問過嘛……”
    季琅嬛鬱卒地閉上眼睛，半日後再次睜開時，已經重新掛起了笑容，眼神也已經回複了常日的平靜溫和，隻是，在旁人不易察覺的角落裏，有堅決堅定的利芒閃爍。
    “那麼，薑姑娘，就請你在日落之前……學、會、吧！”
    在日後的很多日子裏，每當某些人想起那一天，就總會覺得有一股涼意直直浸入心裏。
    晉楚王朝嘉和四年七月廿九。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這某些人的感受，那麼，一定是——不、堪、回、首。
    青蘿想了想，雖不甚熟練卻也完整無缺地寫下了樂譜。
    “看不懂哦！”薑姮笑得花兒一樣。
    於是林秋芷本著“為我等之光榮事業獻身”的精神抱著琵琶錚錚錚談了一遍。
    “哎呀我哪知道那個字對那個音哦！”薑姮卷著頭發的手停也不停。
    季琅嬛在青蘿與林秋芷意味深長並莫名銳利的目光注視下屈服，壓低嗓子唱了一遍，換得青蘿、林秋芷的鼓掌叫好。
    然而……
    “還是不行呐我的音調要高得多哦！雖然你唱得是不錯啦……嗬嗬嗬……”薑姮笑眯眯地對著季琅嬛“歉意”地道。
    三人將目光轉向風破。
    魘城奉刀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目光中已經有了幾分視死如歸的意味，然而沉默半日，他最後還是不願意吧最壞的猜測說出口：“……我會吹簫。”
    三人搖頭。
    “……琴的話……勉強也能……”
    三人眯起眼睛。
    你想蒙混過關？！
    風破深深吸了口氣，壓抑住心情，用沉黯的語調艱難道：“我……唱……”
    可是話音剛落，三人便不滿起來。
    她說她嗓子高亮得多！
    青蘿嘟起了嘴，林秋芷挺直了身子瞪大了眼，季琅嬛手中折扇搖啊搖啊笑得分外和善。
    而某個人——這家夥其實就是個災星來的吧！風破磨著牙暗罵——則是笑嘻嘻地看著，遞一個鼓勵的眼神——小破弟弟，要努力啊！
    在四人無言的逼迫下，風破還是隻能盡力拔高嗓子把那首《憶秦娥》唱了一遍。
    四人點頭，隨即歎氣。
    你唱得太雄壯太有氣勢先別說這首曲子不該這麼激昂就算是人家“鍾子期”那也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女子”這個樣子她可怎麼唱嘛……
    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司徒青嵋，隱脈小輩們齊齊哀聲。
    所以說，這種有技術難度的演戲活兒果然不適合我們這些小鬼們幹啊啊啊……
    薑姮的目光在同伴身上轉來轉去，很有幾分看戲的意味——似乎是完全忘了究竟是誰讓他們這麼愁眉苦臉的——終於還是“不忍”他們的糾結，薑姮開口提醒道：“那些什麼秦樓楚館的我們一家家轉過去，讓那些歌女啦什麼什麼啦她們唱給我聽不就結了？”
    風破立即怒意衝天地瞪著師姐，眼神隻傳遞出一個信息：“你再敢說一遍試試？！”大有一言不合立即上去拚命的架勢。
    薑姮對師弟的怒火故作不見，眨眨眼：“小破弟，我們可是連花街都已經仔仔細細逛過了該看的看了不該看的……啊，還真沒看到多少……隻是去聽個曲兒而已有什麼好怕的，總不會是你心虛吧？”
    風破身上瞬間殺氣暴漲，咯吱咯吱的磨牙聲清晰可聞，而一旁的季琅嬛、林秋芷聞言也不由得尷尬了起來，相顧無言。
    他們當然都知道花街是什麼樣的地方，更知道蘇州揚州這等纏綿之地的花街更是……咳咳那什麼今天天氣真是啊哈哈哈……哈……可是，為了不引起懷疑，他們還是一起去轉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