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誰惹雨纏綿  第十九章 文士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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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曆朝曆代,無論在朝堂還是市井,文人所扮演的都是極其微妙的角色,原因之一或許是:那些可能一生不曾觸碰刀劍的手,卻僅用筆墨,便能奪人性命。
    ——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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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刺激了的薑姮為弟妹的“傲慢”撇撇嘴——這丫頭,話說的好像已經贏了一樣!然而,知道自己棋力很低很低的某人也隻能低聲嘟噥了一句:“不客氣的壞丫頭……”
    季琅嬛飲了兩口茶,便也湊過來狀似觀棋,風破自然也圍過來,隻餘下林秋芷一人還在忙著剝菱角——倒也頗有寂寥之感,忽見其他人都去下棋看棋,不服氣地哼了一聲,硬是擠了過去。被擠開的風破、季琅嬛頓時無語。
    見青蘿右手執子左手雖然輕輕拉住衣袖卻其實是在打手勢,三人知道對方應該看不見自己動作,便都放下心來。
    打了半日手勢,“交談”了一下諸如“目前莫鳶飛身上沒什麼異常”“齊仲彥莫非想要謀反麼否則為什麼要用血誓”“誰知道他想幹什麼不過反正他們兩人都是互相利用之間沒什麼信任可言從這點下手說不定能一舉兩得”“‘那個人’會不會殺莫鳶飛以亂天下趁機起事”“開什麼玩笑你以為莫鳶飛還是在塞北的時候嗎二皇子巴不得把他弄死軍權都沒了他死活還有什麼要緊”之類的話題之後,幾人終於停下了“交談”。
    船娘的聲音適時地想起:“客官,魚好了呐!”
    見船娘端上一盤油炸的色呈淡黃,而黃中又有泛紅的桂魚來,林秋芷立即大聲歡呼:“好啊!好啊!”
    季琅嬛接過船娘所捧的大瓷盤,放在小矮桌上,這才重新拾起折扇,並將一個小小的白色蠟丸藏進了袖中。
    船娘笑道:“多謝客官。”一邊又端上來一碗蝦仁筍丁等物所製鹵醬,小心澆在魚上,那魚便“嗤嗤”作響起來。
    薑姮點頭笑道:“久聞蘇州有名菜曰‘鬆鼠桂魚’,今日可算是開了眼界。”
    林秋芷怪笑一聲:“哈!也就沒動筷子的時候你能裝,還罵我呢,你自已難道不是一樣的表裏不一?”
    微微眯起眼睛的薑姮冷笑道:“有本事不要和我搶著吃啊!”
    林秋芷不搶吃?!
    那得太陽是方的!
    碗筷未至,某人一隻大爪便已經襲向碗中桂魚……
    “啪!”
    青蘿收回剛剛拍走了林秋芷大爪的手,看也不看因手上紅了一片而委屈萬分的林秋芷,冷冷突出幾個字:“太失禮了!”
    “又沒外人……”話雖如此,被教訓了的林秋芷還是乖乖收回了手,揉著那一片紅。
    同日。
    蓮花島。
    蓮花島上有座小樓,裏麵空空如也,一直以來,蘇州百姓都知道那樓是前任州官為玩樂而建,若是建成了,恐怕又是奢靡華麗的風月之所。不過說來也巧,這樓剛剛出了個外形,裏麵隻搬了兩張桌椅的時節,前任州牧——離任了!
    說到那位大人的離任,百姓們雖然不至於大聲喊冤,卻也委實覺得有些古怪得好笑:揚州燒死一個大官,與我們蘇州的州牧何幹?當然,對於此事某些文人或者說酸儒自然也要帶入皇權之爭來考慮並大說特說一番,隻是最近又有莫鳶飛南下等事發生,自然也就蓋過了知州……啊,不,前任知州的風頭。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這離任離得有些冤枉,那個知州倒也不是什麼“勤政愛民”“視民如子”的難得好官,隨他去也就是了。倒是如今的這位知州大人……
    新任知州名齊仲彥,讓人驚奇的是他竟祖籍竟是蘇州本地——要知道,為官者不回原籍雖然並非國法,卻也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了——這位州官大人的到來也曾掀起過一陣議論,不過就算舌頭再怎麼長,諸人也知這位齊大人在將來數年甚至更久的時間內是自己這一方的父母官,若是自己的言論被他聽到了……天知道他是個什麼脾性!萬一一個不樂意給我安個罪名拖上街口宰了怎麼辦?就算沒這麼狠……當官的要整一介小民——文人士子又如何?被人家管著才是真的——還不容易嗎?於是,關於“齊大人究竟用了如何手段才能回到原籍做官”的討論很快也就不了了之了。
    當然,雖說是“不了了之”,可諸位閑人還是討論出了一個可能性比較大的結果:江南官員因“夏尚書案”裁撤大半,朝廷忙著補人,誰還會仔仔細細去查候補官員的祖籍家譜?齊大人據說自小住在長安,怕是被人當成長安人了吧……
    這位齊大人上任一個月不到便已經得到官衙上下交口稱讚,雖然鑒於官場風俗其中真假該當參半來看,不過,似乎也已經足以看出這位大人持政頗為勤儉……
    試問,一位勤儉持政的大人,對享樂之物會有很大興趣嗎?
    當然不會!哪怕是演戲他也不可能一個月就露馬腳吧!
    於是,蓮花島上,前任州官費心費力建造的小樓就這麼廢了……
    不過,今日,這小樓卻迎來了幾位訪客。
    為首的男子身著灰布長衣,身材高大,眉目細長,鼻梁筆挺,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那道橫過整張臉的傷疤,使得原本清秀有餘剛毅不足的那張臉看起來竟有了幾分猙獰可怖——委實暴殄天物。
    灰衣男子帶來了兩三個人,似乎都是護衛或者打手,腳步沉穩,神色嚴肅,在灰衣男子進了小樓之後便守住了大門,看那架勢似乎誰來也是不許進的了。
    灰衣男子倒是什麼也沒有做,隻是來回走了走,似乎在檢查樓中有無埋伏,當然,在這座幾乎沒什麼遮擋的小樓內,他很快便得到了自己希望的答案,向窗外他來的方向打了個手勢。
    ——樓中並沒有任何埋伏或者監視者……“她”也不在。
    得知這一結果的某人這才慢慢踱步上來,他身後跟著的護衛將一壺茶並瓷杯放在桌上,躬了躬身便又出去了。
    灰衣人衝那一身文士打扮的青年人欠欠身:“大人。”
    那人淡淡應了一聲,便走到麵向陽澄湖的小窗前,舉目望向湖中的小舟。
    從窗口透入的陽光照亮了他的臉——蒼白的,略顯病態的臉。線條柔和卻不掩棱角的麵容原本應當有幾分英氣,可惜卻瘦削異常,隻是一雙墨黑的眼睛,還有幾分神采,薄薄的嘴唇原本緊緊抿著,卻在目光接觸到湖中那條小舟時忽然微微勾起,露出淡淡的笑意。
    從小窗邊退回,被稱為“大人”的青年人坐在一張竹凳上:“豐隆。”
    “在。”灰衣人踏前一步,垂首應聲。
    “昨晚探子說的那些……你怎麼看?”
    “怎麼不說話?”青年人輕扣桌麵,唇邊笑意不減,卻比適才多了幾分陰寒,“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經曆是假的……你覺得,他們口中說出來的話,又有幾分真?”
    “大人,您是說……”
    “冥府的人,或者是‘那邊’那位所說的:‘這裏’的江湖異人。”青年文士在說到“江湖異人”時目光微閃,卻是投向了垂首而立的豐隆。
    然而低著頭的豐隆卻並沒有注意到“大人”的眼光,遲疑了一下,仍開口道:“那麼……他們的目的……”
    “豐隆。”青年文士忽然打斷了下屬的問題,“你要知道,我不需要毫無用處的手下,你問我的問題,本應由你自己想出答案來告訴我。”
    “……屬下無能。”豐隆頓了頓,隨即麵無表情地應道。
    “無能?”青年文士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笑容益發擴大了,隻是,這笑容卻並未進入眼底——那漆黑如墨的眼睛突然便冷厲得好似最冷的冬日,淩霜飛雪,寒風肆虐,“豐隆,你應該知道的……比起無能,我更‘怕’你藏私……不要再做這種事,我不是沒有了爪牙就做不了事了的人,相反,倒是你,還仍然需要我的身份幫你掩飾。”
    豐隆的表情有了一點鬆動,掙紮半日過後,豐隆重重點頭:“……是,大人。”
    端起桌上早擺好的茶,青年人掀開碗蓋,輕輕撥開茶沫:“那麼……說吧。”
    “他們不是冥府的人。”
    “……哦?”
    “冥府之人常年行暗殺之事,身上煞氣甚重,而且從不遮掩,這樣的氣息……我是不會認錯的。”
    青年文士笑了笑:“啊……也是,如果是你的話……”
    “江湖異人……傳聞……”猶豫了一下,豐隆最終還是說道,“有傳聞,武林盟主近日失蹤。”
    “武林盟主?”正在喝茶的文士輕輕笑出了聲,“那不就是武林的帝王?真是難得……晉楚家居然放任他們至今。”
    “……並非放任。”
    “……哦?”
    “有傳聞,當日太祖陛下有討伐江湖中人之意,一名高手便夜探皇宮,留下信物,太祖方才罷兵。”豐隆隨口講出江湖上也少有人知的事實,卻好似對此事無比熟悉。
    “紅線盜盒麼……”文士搖了搖頭,“我以為那不過是傳言,卻原來是真的……豐隆,與那位盟主動手的話,你有幾分勝算?”
    豐隆幹脆地搖了搖頭:“完全沒有。”
    端茶碗的手頓了一頓,茶水蕩起了一圈圈波紋:“……一分也沒有啊……那還真是不好對付。”
    “林秋芷武功深不可測,成為武林盟主之前,曾與武林中前輩高手比武,完勝收場……連氣息也不曾亂過。”細長的雙目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芒,“如今武林,沒有人能以武功勝過他。”
    “哎?”文士忽然挑眉笑了,“那麼……也就是說……不靠武功,也能拉他下馬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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