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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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因為不是飯點,學校門口的一諾餐廳人不多。兩個臉上快滴出血來的人傻坐著,三個菜,兩碗米飯,各自端著手裏的一杯不算錢的茶水,埋頭苦喝,卻都不知道該怎麼動口。
張寬不敢看蘇樺,一路上來的時候的信誓旦旦,在看到蘇樺的一瞬間土崩瓦解。
蘇樺走進餐廳時腿都有點踉蹌,這是張寬看出來的,白色的波鞋和淺色的仔褲襯得蘇樺清爽陽光,張寬用那不到三秒的窺視打亂了自己成足在胸的勇氣。
這情景實在是太荒繆了。也許真是當時蘇樺的文字給他的震憾太大,看到蘇樺就能想起那些讓人血濺當場的文字,就不能不陷進那種怪異的場景。
蘇樺更是滿臉通紅幾乎快坐不去,手翻過來覆過去摸摸這個碰碰那個,後來抱著一杯茶水,像抱著一個炸藥包,膽戰心驚地看著那沉著茶葉渣子的水在手裏蕩來漾去。他了解張寬,打一頓都是好的,以張寬過去不饒人的勁,讓他在學校裏待不下去都有可能。蘇樺消消地瞥著張寬,可張寬不開口,他更不敢張嘴。張寬偶而的咳嗽兩聲,咳得蘇樺心慌意亂,他覺得再這麼坐下去,就是張寬饒了他,他自己也會提前崩潰了。
蘇樺‘呯’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聲音大得嚇了張寬一大跳。
“對不起,張寬,我-----我真的-------不是那個真要把你怎麼樣,你知道,我寫小說,我賺錢,那是別人給的一個大綱,沒有素材,就把你拿來用了用。”這是蘇樺想了好幾天的救命稻草,不這樣,他真的沒法想下去結果,張寬有多厭惡這種事,他知道的根深蒂固的。
張寬聽蘇樺這麼說,抬起了頭。蘇樺通紅的臉,膽怯的神情,顫抖的聲音,都挺符合他的想像,但說法,他冷笑了一聲:“編啊,再編下去。”
“我沒編,真的是這樣,我真的就是這麼想的,你相信我。張寬。”蘇樺急了,一把抓住了張寬的胳膊。
“相信你,用什麼信,你看看你這幾年做的破事,一會陽奉陰違,一會翻臉不認人。你讓我用什麼信。”
張寬抖了抖胳膊鼻子一哼把蘇樺的手彈下去了。蘇樺的臉白了,從這一個舉動,就知道張寬現在是怎麼看他的,虛偽、變態。不會有別的。
“咱們先說第一個,為什麼打工,為什麼要掙錢,你有那麼多錢,不夠交學費嗎?你想把一切還給我們,我爸,你爸、你媽,你還得清嗎?你想用什麼還,錢嗎?你以為用錢就還得清了?”
張寬看著蘇樺,蘇樺也靜靜地看著他,眼睛裏突然有了亮光,嘴角也斜了上去。“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麼不知足,為什麼不感恩,你較什麼勁,我問你,究竟你較的什麼勁,這樣很好玩嗎,你想想,這麼多年,他們哪一個人對你不是真的,哪一個人不真心為著你想的,你為什麼還不知足?”
蘇樺一下站了起來,嘴唇不停地抖著,一眼不錯地看著張寬,還帳,感恩,你們除了會說這些,還會說什麼,這麼多年,蘇樺陪上的是什麼,你張寬又能知道什麼,較什麼真,我就是和你較到底了。
蘇樺霍出去了,大不了退學了,橫豎也是一死,不如隨他了,這麼多年,這麼個讓人痛恨的張寬,光想一想又要對他低眉順目,心裏就沒來由的扯得痛,這麼多年,那些違心的事還做的少嗎,低眉順目,委屈求全就換來一個不知足,蘇樺不想再撐下去了。他端起了桌上的茶杯,看著一臉憤怒的張寬。“張寬,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吧,開除、退學,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你可以把電腦拿到學校去,告訴他們我就是這樣的一個怪物。”說著那杯茶水沷了過去澆在了張寬的臉上。
早就想這麼做了,在那個肮髒的水窪邊上,在那個被打著一身是傷的時候,在張寬從他身上搜錢的時候,在張寬嘎嘎笑著說‘小崽子’的時候,早就該這麼做了。
蘇樺跑了出去。
張寬顧不得擦臉上的茶水,兩步並作一步追上去,一把拉住蘇樺。“你這個瘋子,變態。”
蘇樺冷笑一聲,回身打開張寬的手,拚命地向前跑去,張寬也撒腿在後麵追了起來。
剛跑到門口就被攔下了,張寬扔下一張百元鈔票,出來就看到蘇樺已經跑得老遠了。
孫子,張寬罵了一句,拚命追了過去。
跑過了前麵的菜市場,再跑過了一道小橋,看到前麵不知道是那個家屬院的小花園,張寬衝上去,一腳就把蘇樺踢趴下了。
張寬心頭的火是一路上長起來的,還沒等蘇樺爬起來,張寬就撲上去壓著蘇樺硬把臉掰了過來。
“我問你,為什麼打工,為什麼要掙錢,那麼多,你還得清嗎?這麼多年你到底在較什麼勁,一會這個樣子,一會那個樣子,我問你,你較的什麼勁。”
“說!”張寬扯著嗓子叫,叫得旁邊幾個閑逛的人敢緊躲開了。現在的年輕人,衝動起來,什麼事做不出來。
蘇樺不理他,把臉轉過去不看他。
“我讓你說。”張寬一把擒住蘇樺的下巴,想把他的嘴巴橇開。
“不就是不能彈鋼琴了嗎,不就是沒有親爹親媽了嗎?不還有那麼多人關心你呢嘛。你委屈個屁。想幹什麼,你說啊?”
“滾,張寬,你TM給我滾開。”蘇樺的嘴被張寬捏得快變了形,聲音也完全變了調。
“蘇樺,你是不是喜歡男人。”張寬鬆了點手勁,好讓蘇樺透點氣出來。
“你他媽放屁。”蘇樺瞪著他,冷笑一聲。真是大腦簡單的人。
“那你是不是喜歡我。”張寬緊緊盯著蘇樺,本來想好好說的,來的路上就想好了,好好說的,怎麼又成了這個樣子。
“做夢吧,你,喜歡你,張寬,你吃錯藥了,喜歡你,就你那種狗屎樣子,也不知道去照照鏡子。”蘇樺的臉上那種瘋狂的神態嚇住了張寬,手上的拳頭都聚攏了,卻一點也打不下去。
“我恨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做夢都在操你,操你,知道嗎?你看到的那些,我寫的那些,我天天就做著那種夢呢,我就想著你難受,你惡心我就能笑醒來。你以為你是誰,張寬,你們TM的以為你們是誰啊,手一揮就可以決定一個命運啊,我又不是一隻狗,一隻貓,狗貓待不舒服了還可以跑,我往哪跑啊?我又不是什麼也不懂的孩子,八歲的時候你不知道自己是誰嗎,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誰啊,憑什麼我爸媽死了才三天,就讓我叫別人爸媽,你們到底憑什麼啊,都說是為了我好,就怕我不感恩,我賣了我一輩子感恩好不好,是不是這樣,你們就滿意了,是吧。”
張寬傻了,他跟本沒想到蘇樺真能撕下臉來這麼說。手一用力,蘇樺的臉又扭曲了幾分。蘇樺用力地掰著張寬的手,掰不動,狠狠的一拳頭砸到了張寬的臉上。蘇樺終於脫開了禁錮。
“你們都是大善人,你們都為了我好,你們有誰知道這麼多年我是怎麼過來的。我想什麼,我要什麼,你們知不知道。”
張寬愣住了,站起來的蘇樺隻是瞬間功夫就落了滿臉了淚,像是被漂洗過了一樣。
張寬有點手足無措,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完全倒了個個。
“你們憑什麼啊?”蘇樺抹了把淚,嘴裏還哭泣著,扭了頭,“你們到底憑什麼?我就是要告訴你們,沒有爸媽,沒有你們,我一個人也行,也能好好的活著。”
蘇樺走了。
張寬待在路邊,不知道這個世界怎麼了,究竟哪裏不對了,為什麼好反而變了壞呢。
憑什麼?憑什麼好的就變成了壞的呢,張寬真的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