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兩側，各式的花燈仿若繁星，照亮街道的每個角落。這便是善國一年一度的賞燈節，成雙成對的男女都會在這一夜將喜愛的花燈掛上許願樹，許下終生的情緣。
    而在這樣熱鬧非常的大街上，一位手拿紙扇的白衣人引頸觀望，看著一對對與他擦肩而過，談笑風生的男男女女，燈火在他的眼中，映照出了落寞。
    可比起那些五彩繽紛的花燈，這白衣人修長的身影，和俊美得容顏，更是惹來周遭人駐足回首。
    “讓開，讓開！”一輛簡易的馬車在人群中行駛，人們紛紛朝路邊避讓。
    “公子，都和你說過了，咱們換一條路走。今日是賞燈節，這路上的人多了，馬車可不好走。”馬車裏一位下人打扮的少女對著眼望窗外的華衣少年抱怨著。
    華衣少年沒有理會少女的話，隻是望著街上的花燈，手一下沒一下著摸著懷中安睡的紅鬆。
    驟然，華衣少年像是看到了什麼，激動地爬向窗口，懷中的紅鬆也被驚醒，“梅兒，快叫車夫停下。”
    “公子，怎麼了？”少女疑惑地問道。
    “真笨，車夫，快停下，停下。”華衣少年幹脆直接掀起車簾，對車夫命令到。
    “籲。”車夫急忙在人群中急拉韁繩，不少路人因為馬車突然停止而紛紛閃躲。
    這馬車還未在人群中停穩，這華衣少年就已跳下了馬車。
    “公子，你這是怎麼了，我們還要回園裏呢！”馬車上的少女也急忙跳下了馬車，對著跑進人群的少年大喊。
    “你自己先回去吧。”隻見話音未落，少年的背影就已消失在人群之中。
    少女也隻能無奈地與馬車離開了擁擠的街道。
    “奇怪！明明看見他了！”華衣少年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東張西望，仿若在找人。
    “喲，這不是蓮心嘛，怎麼來賞燈呢？還是想在這碰上如意人啊，哈哈……”一個刺耳的笑聲引來了華衣少年的回首。
    而這華衣少年就是紅園有名的小倌，蓮心。
    蓮心不滿地對著走來的三名男子欠了欠身，“柯公子，柳公子還有馬公子，這麼巧，你們也來賞燈？”
    “這都碰上美人了，還哪有心情賞燈啊，你們說是不是。”這說話的便是站在最前頭的柯公子，他是善國元老大臣柯金桂的兒子，柯榮海，時常玩轉於煙花之地的花花公子。
    “是啊，是啊，要不蓮心就陪我們哥幾個到小館喝幾杯。”這站在後方的柳公子正露骨地看著衣著單薄的蓮心。
    蓮心不由地攏了攏衣袍，臉上強裝歡笑，心中早已把這三人的全家都問候過一遍，“真抱歉，蓮心今兒還有事，不能陪三位公子，若公子們執意要人陪酒可以到紅園裏，那裏一定歡迎三位公子。”
    “可我們今就要你陪，怎麼著，不願意啊？”柯榮海有意為難蓮心，明顯是沒事找茬。
    “那蓮心隻能在這裏向三位公子陪不是，蓮心出了紅園是不陪客的。”蓮心微微後退，微低的頭掩飾了眼中的厭惡。
    “喲嗬，你們瞧瞧，這一小倌也在我們麵前扮清高！”柯榮海諷刺的高語吸引了不少路人，許多人因他的話開始交頭接耳，讓蓮心倍感不適。
    “走，我們哥兒幾個高興，你今兒不陪也得陪。”說著便一手抓住了蓮心的手腕。
    這抓著手腕生疼，蓮心便想掙脫，而在懷中的紅鬆或許感覺到了蓮心情緒的變化，呲著牙凶狠地看著抓著蓮心的柯榮海。
    可正當紅鬆撲向抓著蓮心的那隻狼手時，柯榮海的手被另一隻有力的手抓起，斷骨的疼痛讓他鬆開了蓮心。
    蓮心這一抬頭，眼中的欣喜難以掩飾，他先前果然沒有認錯人，這人此刻就出現在他的眼前。紅鬆看到來人也乖乖地回到了蓮心的衣袍中。
    這人並不是別人，正是沒事閑著逛大街的善月。
    “快放開本少爺，你可知道我是誰嗎，小心我抄你全家！”柯榮海正吃疼地咒罵著善月。
    “你擋著路了。”善月正一臉無害的看著這麵色青紫的柯榮海。
    此時，柯榮海身邊的另兩人出拳對著善月就上，善月微微一側身，同時躲開了飛來的拳頭，還未等兩人反應過來就已被善月賜上幾腳，叫疼地躺在了地。
    柯榮海也被善月一腳踢到了地上，隻見柯榮海抱著自己已斷的手腕，和他的幾位哥們從地上倉皇爬起，落荒而逃。
    走時還不忘了留下句狠話，“你們給我等著！”
    看著落跑的三人，蓮心微歎一口，又望向了身旁救他的善月，燈火晃耀下的眼眸充滿了情懵。
    “蓮心謝過明月公子的搭救之恩。”蓮心微微欠身。
    “沒什麼，隻是擋著我的路了。”一邊打著馬虎，一邊悠閑著玩弄不離手的紙扇。
    善月確實無心救人，隻是正愁著沒事做，就碰到有人擋路，也就順水推舟做了一回好人。
    “你怎麼知道我名明月？”善月這才注意到這位清秀的少年竟叫出他在江湖上的名字，
    蓮心一時眼中暗淡，“明月公子不記得了嗎，我們先前有兩麵之緣，一次是在明月公子阻止了一位揮劍傷人的狂人時，另一次是蓮心誤入了紅園之內。而你的名是蓮心從紅姐那聽來，若這樣惹得公子不滿，蓮心以後便不喚公子的名諱。”
    紫眸中流光一閃，善月記起此人，是那位處事從容的紅園小倌。
    “名字本就用來叫，你自個找個方便的叫就成。”善月倒是無所謂的聳聳肩。
    這原本淡然的眼眸又有了欣喜的光芒，“月？”
    又是同樣的叫法，嚐試地喚起善月的記憶，善月蹙眉微怒，“就這個不行。”說著便要離去。
    蓮心急忙抓住善月手臂，可卻被無情地甩開。
    早已模糊的雙眼憂傷地看著離去之人，握緊雙手，鼓起勇氣喊了出來：“明月公子，是蓮心不對，蓮心以後不再這麼叫公子了，請公子不要丟下蓮心。”
    當街的叫喊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大家看著這一對俊秀的男子，不由地說三道四，指指點點。
    聽到叫喊，善月便停下了腳步，微側的臉看到身後的蓮心淚水奪眶而出，又看到街上許多像看戲一樣的路人，心裏有著大大的無奈。
    “你到底想如何？”善月算是投降了，這一向獨斷獨行的作風就敗給了幾滴眼淚。
    見善月的理睬，立馬拭去了臉上的淚水，“明月公子可是要回紅園？我和丫鬟走散了，不知公子可否……”
    “走吧。”善月無奈，這心裏除了無奈，就剩後悔。後悔因無聊去救人，但這隻能怪自己沒事閑著慌。
    一路上蓮心乖乖地跟在善月的身後，默默地走著。一路上也再沒有人敢攔他們的去路，誰叫善月擺出了一副擋路者死的表情。這以往一直在手的紙扇也隻是插於腰間，無心玩弄。
    就在蓮心無聊地掐著手指的時候，紅園的匾額便進入了他的眼簾。匾額下，一位麵色焦急的少女正四處瞻望。
    少女也望見了蓮心，焦慮的眼中立馬浮出喜悅的淚水，“公子，你可回來了，梅兒都快要擔心死了。”
    “是蓮心的不對。”蓮心看著心疼，抬手幫梅兒擦拭去眼角的淚珠。
    僅僅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卻引來梅兒的臉頰一陣紅暈。
    “明月公子！為表蓮心對公子的謝意，可願留下小飲一杯。”蓮心急忙叫住了正轉身離去的善月。
    “……不用……”
    “明月公子可是怕蓮心招待不周？”黑瞳在燈火中暗淡，語氣裏有著自責，有著誠意，也有著點點期待，生怕等到的又是一次回絕。
    善月將要拒絕的話被硬生生地咽下了肚，從未知道回絕一個人是這麼的難，隻能承認他今兒栽在一小倌手上。在平時，他便可不用理會，轉身就走，可今日也許那空蕩蕩的心也想找點事做吧。
    看出善月不再回絕，清秀的臉上全是笑意，“梅兒，還不去安排，今夜要與明月公子飲上幾杯。”
    “……”等了半會，蓮心卻沒有等來任何回音，抬眼便見梅兒正呆愣地看著善月，臉上泛著紅暈。
    “梅兒？”蓮心不悅地喚著走神的人。
    “啊！公子？什麼？”梅兒一驚，根本沒有聽到蓮心對他說的話。
    蓮心蹙眉，“還不先請明月公子進去？”
    “是，是，明月公子裏麵請。”梅兒這才領著一臉煩躁的善月進了紅園。
    善月第一次如此悠閑地坐在紅園的窗邊，抿著小酒，欣賞著月色，那泛著點點光暈的圓月比起街道上的閃耀的燈火更讓他愛不釋手，而理由隻為了心中片刻的寧靜。
    不知何時，房中的一角傳來柔美的弦音，這悠然入耳的旋律仿若給人心蒙上了一層薄紗。
    換了一身白衣的蓮心靜靜的撥弄著身前的古琴，那優美的音律便從修長的手指間流出。蓮心一直注視著眼前坐在窗邊的善月，那眼中的情懵越來越深，他隻想知道這位獨自飲酒的少年，此刻心中想的到底是什麼，亦或是想到了誰。
    一聲破音喚回了兩個人的心智，善月疑惑地看向蓮心，後者卻給了一個淡然的微笑。
    也許是不知覺喝了太多的酒，那淡然一笑，竟讓善月一時沉迷。
    “蓮心再給公子奏一曲吧。”這剛要觸碰琴弦的手被牢牢地抓住。
    蓮心疑惑地看向善月。
    善月不再有先前的煩躁，那紫眸在月光下透著絲絲冷漠。
    “不必了，今就到這。”說著便撒開了蓮心的手。
    “月！”蓮心將鬆開自己的手又一次握入掌中。
    沒有再被無情地甩開，可那冷若寒冬的眼眸讓人畏懼。
    “我說過不許再喚這個名字！”濃濃的殺氣從善月的身上釋放，惹來蓮心不住的微顫。
    就算此時的善月如何冷漠無情，蓮心依舊咬牙，不鬆開握住的手，“月，你真的就記不起我是誰了嗎？”
    一句軟而不力的話，化解善月身上的寒氣。
    善月睜大的雙眼，上下顫動的雙唇，疑惑道，“什麼意思？”短短的幾個字卻擊打著心中的某個角落。
    此刻，蓮心提起勇氣，輕身上前抱住了善月，嫣紅的唇瓣覆在善月的耳邊，微微細語。
    輕柔的話語讓善月的心沉淪，沉進了掩埋已久的記憶之中。收攏起雙臂，緊緊地回抱住懷中的人兒。
    隻為“我是你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