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青澀季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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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冷風一吹,念恩頓時清醒了幾分。她跳下護欄,在馬路邊打了一輛車回家。
肖珍看了時鍾已經十點半了,還不見念恩回來。她坐立不安,在客廳裏來回踱步。直到聽見鑰匙插入鎖孔,接著哢噠一聲,門開了。她心裏鬆懈下來,幾步上前,拉著念恩的手,關切道:“你去哪裏了?沒什麼事吧。”
念恩平靜地回答:“我就出去走了走,沒事兒。”
肖珍見到女兒平安回來,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了。她看時間不早了,寬慰道:“咱們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了,快去洗漱睡覺吧。”
念恩“嗯”了一聲便上樓去。肖珍將客廳的燈關了,慢慢地爬上樓。
吳先生好不容易熬到應酬完畢。他喝得醉醺醺,走路踉蹌,由服務員攙扶著他慢慢走出雅間。司機在門口等候他多時,終於看見了他的身影,急忙過去幫忙,將他扶上車,隨即送他回家。
吳先生淩晨兩點才到家,他倒頭大睡,一直到次日的午後。他迷迷糊糊聽到悠揚的琴聲。他隨琴聲而來,倚在琴房門口,望著紫蘇的背影半晌了。
紫蘇坐在鋼琴旁彈奏,手指在黑白鍵上起伏,而她的麵容依舊肅靜。陽光透過玻璃窗照亮了她的臉,卻始終未能叩開那低垂的眼簾。
吳先生凝望著陽光下的她,視線黏在後頸那塊**上,喉結突然滾動。他疾步走過去,一**坐下。紫蘇感覺琴凳突然塌陷下去,右手彈出一個錯音。他身上殘留的酒精混雜說不出的氣味壓過來,紫蘇的膝蓋下意識從踏板彈開,仿佛躲避一個不和協和弦。她正要起身,卻被他的手輕按住肩頭,隨即把她的樂譜翻到更歡快的那頁,咧開嘴說道:“琴彈得不錯,繼續吧。”
紫蘇的眼神刺過來,讓吳先生手背上的汗毛陡然豎起。她十指並壓在高音區瞬間,隨著震碎天頂的轟鳴聲一躍而起,抬手轉身離開的姿態像一頁被撕掉的樂譜,邊緣鋒利,軌跡堅決。關門聲讓低音弦微微震顫。
到了傍晚,艾母樂滋滋的從外麵回來。司機從後備箱裏取了史母購買的物品,雙手都不夠用。艾母瞧見了提醒他:“你分兩次拿不行嘛,小心別摔壞了我的東西。”
紫蘇站在二樓的窗前,冷眼看著艾母。
到了吃飯的時間。每次都是小保姆到房裏請紫蘇。紫蘇也會在這個時候故意拖延時間,因為她很討厭這個隻比她大兩歲的姐姐成天像個保鏢似的監視她。小保姆最怕進入紫蘇的房間,那種落差感時常提醒她命賤,同時妒忌紫蘇擁有富貴的命。
紫蘇不想跟母親他們一塊吃飯,讓小保姆出去。艾母擔心她出了什麼事,特意到房裏來瞧瞧。
“紫蘇,你怎麼連飯也不吃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紫蘇躺在沙發上,手裏擺弄著玩偶,隨意地搭腔一句:“你今天出去又淘到什麼寶貝了?”
“我在問你呢,你扯我幹嘛。”
紫蘇睥睨了她一眼,嗤笑道:“黃女士,你可要擦亮眼,不要自信過頭了,到最後得不償失。”
“你在胡說些什麼。”艾母沒有在意,隻是催促她:“趕快跟我下去吃飯,你吳叔叔難得在家裏吃頓飯,別讓人家等久了。”
紫蘇突然抽身起來,改變主意:“走吧,下去吃飯。”
艾母滿意地笑了笑:“這樣才對嘛。”
紫蘇坐在艾母和吳先生的對麵。吳先生斜視了紫蘇一眼,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見她垂眸安靜如常,便歪斜嘴角,扯出一抹陰笑。
“哎!”小保姆突然歎了一口氣,蹙額說:“吳先生,現在家裏沒有了狗,這到了夜裏總是提心吊膽的,你看能不能再去牽一條狗回來。”
“狗?”吳先生加重了語調。
“是啊,以前那條狗……”小保姆悄悄地瞅了紫蘇一眼,發現她的眼睛瞪得溜圓。
紫蘇最討厭她以含沙射影的方式說話。因考慮她比自己大,出於尊重才沒有跟她斤斤計較,現在她反而變本加厲了。
“那是隻惡狗!你們應該感謝我把它解決了,省得以後誰被咬了都不知道。”紫蘇振振有詞地說。
吳先生拍拍手,隨聲附和道:“紫蘇說得對,這的確是一條瘋狗,處理掉它是明智的選擇。不過家裏養條狗也是有必要的,上次不是擒住了一個賊嘛。”
紫蘇聽到“賊”字的霎時,驚詫地看向他,他眼中掠過一絲狡黠,如暗夜螢火,轉瞬即逝。
“好了好了,養狗的事後麵再說吧,先吃飯吧。”艾母刻意打斷這緊張撕扯的氛圍。
“我去看看湯好了沒。”小保姆踉踉蹌蹌地去了廚房。
紫蘇回到房間,將門緊掩,未打開房燈。她懷疑當年父親被狗咬傷這事並非偶然而是另有隱情。她將碎片化的記憶拚湊起來,卻仍被困在謎團的霧裏。
校園裏突然熱鬧起來——海報貼滿了走廊,課間的話題都圍繞著“文藝表演大賽”。據說這次頒發的獎杯含金量高,每個人都摩拳擦掌。
黛莎知道這個消息時,踴躍報了名。放學鈴一響,她就衝出了教室。遠遠地,她一眼看到父親的車,興奮地跑過去,迫不及待地宣布:“爸爸,學校下個月要舉辦文藝表演大賽,我報名了哦。”
“看你把你高興得,這是要奔著拿冠軍去了呀。”費祥和趕忙給她開了車門,她立馬鑽進車裏,緊挨著父親坐著,一臉嬌嗔道:“爸爸,我表演那天你可一定要準時到場哦。”
“那肯定呀,我們黛莎要登場我怎能缺席呢。”費祥和緊緊握住她的手,掌心傳來熟悉的溫度。
“那爸爸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這才是她的本意。
“什麼事,說來聽聽,隻要是爸爸能辦的就一定給辦。”
“當然是鮮花啦,我要十束哦。”黛莎雙手合十,眼睛眨巴眨巴。
“這麼多?”費祥和吃驚道。
“同學們資金有限,都沒有錢買花送給我。到時候表演結束了,沒一個人獻花給我,那我在台上豈不是很糗?”黛莎皺緊眉頭。
“這……”費祥和猶豫不決。
“爸爸,你不願意嗎?那你剛剛說的都是忽悠我的了?”黛莎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隻是這樣做感覺有點刻意為之。”
“不會的。你就答應我吧,滿足我這小小的虛榮心。”黛莎說著,耳尖微微發紅。
費祥和笑著點點頭,黛莎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爸爸最好啦!”她歡呼一聲,整個人像皮球似的撞進父親懷裏,撞得他後仰,又大笑著將她摟緊。
到了正式演出這天,黛莎憑借鋼琴曲演奏奪得亞軍獎,在舞台上出盡了風頭。手中的鮮花多到接不住,不斷掉落在地。台下的觀眾目睹這一幕,驚呼不已,眼中滿是羨慕。
然而正當眾人歡呼雀躍之時,一些不和諧的聲音蓋過了她的風光。有人嘀咕她奪得亞軍是靠私下打點評委;還有人爆料,那些鮮花根本是自己掏腰包買的,並非觀眾心意。
這些非議很快傳到念恩的耳朵裏。這會兒,旁邊幾個女生紮堆在議論。她沒有湊過去,隻是茫然地抬頭,望著台上正接受大家祝賀的黛莎。她著實看不出來什麼端倪來,論琴藝,她不能給出專業的點評,但這曲調,對於她一個聽眾來說還挺讓人享受的。
秉誠帶著校園裏瘋傳的流言疾步而歸。剛跨進玄關,歡笑聲便撞進耳膜——長輩圍坐茶幾旁,正在欣賞黛莎斬獲的獎杯。顧不得寒暄,他徑直衝上二樓,見房門開啟,直接闖入,瞧見黛莎慵懶地躺在床上,此刻的心情燦爛如花。
秉誠快步走到床頭,劈頭就問:“你老實告訴我,這次比賽私下”拉票”了嗎?”
黛莎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驚得猛然起身,帶得窗簾微微晃動,愕然反問:“哥,你為何這麼問我?”
“現在整個學校都傳開了,說你私下賄賂了評委,還有自己買花獻給自己。”
黛莎瞳孔猛地收縮,攥著衣角的手指節發白:“鮮花是我讓爸爸買的,可拉票……”
秉誠不等她說完,抓起床頭的水杯重重一放:“還真有此事,為了出風頭竟然做出惡劣的事來!”
黛莎嘴唇顫抖著退後一步,忽然抓起枕頭砸向牆麵,嘶聲道:“你從一進門就開始質問我,寧可相信外麵的流言也不肯聽我解釋?”
這時,屋外走廊上傳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闖入兩人視線的正是費祥和。他吃驚地上前詢問:“你們這是怎麼了?老遠就聽到你們在吵。”他說著,心虛地瞅了黛莎一眼。
秉誠注視著費祥和,嚴肅道:“二叔,你不能再嬌縱黛莎了,她會變本加厲的。”
“我……”費祥和一時語塞,側身看向黛莎。
黛莎不能忍受父親被數落,反駁道:“不關我爸爸的事!”接著,又拍著胸脯說:“這獎項是我憑實力得來的,並非傳言的私下拉票。我承認自己喜歡出風頭,但我有認真在作曲,也實實在在彈奏了。”
費祥和附和道:“秉誠,我可以向你保證,黛莎隻是提了買花的事,其他的一概未提,你不要隨意聽信外人的話。”
秉誠了解情況後,眼神微頓,目光垂落的瞬間,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下來:“既然是做足了功課,那就大方地展示,不必追逐那些浮於表麵的虛榮。”
黛莎握緊拳頭,眼中冒火,咬牙切齒道:“學校裏的人明麵裏各種奉承吹捧,暗地裏又造謠生事,要是被我揪出來一定讓他好看!”
秉誠見她怒不可遏,歎了口氣,輕輕按住她的肩膀:“經曆這件事後,以後可要謹慎些,你這招搖的性子也該收斂一點了。趁現在擁有青春的資本,好好打磨琴藝,不用擔心自己的優秀無人問津,金子的光芒是遮不住的。”
“我不想聽!”黛莎推開他的手,猛地背過身去,睫毛一顫,大顆淚珠砸在地板上,碎成亮晶晶的狼狽。
秉誠看著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喉結滾動了一下,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又緩緩收回。費祥和胸腔裏泛起鈍痛,上前拍拍秉誠肩膀,示意他先出去。
秉誠會意後,便匆匆離開了房間。
第二天一早,秉誠站在門口等黛莎一起去上學。等了半天,終於見到她的身影。她眼睛紅腫,眼角還有淚痕。想必是昨晚哭了很久。
“黛莎,我跟你一起坐車去學校。”
“你不是喜歡低調坐公交車嗎,怎麼想著坐專車去了。”黛莎調侃道。
秉誠不介意她說的話,笑著說:“那我想跟你一起去上學。”
費祥和把車開了出來,今天他親自送孩子上學。
“你們快上車吧,再不走要遲到了。”他催促道。
秉誠幫黛莎拿了的書包,跟在她身後,兩人快速上了車。到了學校後,黛莎一把搶過他手裏的書包,也不跟他和父親打招呼,埋著頭往學校裏跑去。
費祥和轉過臉,擔憂道:“秉誠,這次的事對黛莎打擊很大,在學校還需要你多費心幫忙照看著她。”
“我會的,二叔請放心吧。”
秉誠走下車,跟費祥和揮手告別。這時,念恩正好打從他身旁經過,走在他前麵,誰也沒注意到對方。忽然遠處花園方向炸開一陣歡呼,笑聲、口哨聲潮水般用來。兩人不約而同地朝那喧鬧走去。待他們擠到人群外圍,隻看到一堵密不透風的人牆。正當念恩踮起腳,卻被前麵人的肩膀擋得嚴嚴實實,隻聽見人群突然爆發出一聲整齊的“哇哦~”,接著是哄笑和噼裏啪啦的掌聲。
秉誠從縫隙中窺探,隻見黛莎倚在大理石圓桌旁,攥緊衣角,指尖微微發顫。正對麵,一位男生手捧一束鮮豔欲滴的紅玫瑰,紳士般垂下腰,微笑著將花遞到她手中:“昨天我沒能趕到現場聽到你的琴聲頗為遺憾呢,聽說你斬獲亞軍,祝賀你。”
黛莎愣了一瞬,睫毛忽閃了幾下,忽然睜大的眼睛裏像落進了星星。她唇瓣微張,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最終隻是羞答答地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花瓣。
秉誠目睹這一幕,臉色驟然一沉。忽然轉身時,手肘重重擦過念恩的肩膀,力道大得讓她踉蹌半步。待她穩住身子抬頭,隻看見他大步離去的背影。
刺耳的上課鈴聲炸響,花園裏圍觀的人像受驚的魚群,倏地分散又彙入教學樓。
上午的課程終於結束,午休鈴聲剛響秉誠就彈了起來。穿過連廊時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小跑著來到初中部。黛莎的座位空著。“她人呢?”他攔住一個正要出門的男生。“剛被班主任叫走了……”話音未落,他已轉身衝向辦公樓,掌心沁出冷汗。
他來到辦公室門口時,正撞見黛莎推門出來。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人拉倒走廊轉角,壓低聲音:“怎麼回事?是不是因為上午那件事?”
黛莎被他嚇了一跳,掙了掙手腕:“你都知道了還問我。可這次不是我故意高調的,我也感到意外呢。”她說這話時的眼睛亮得可疑。
“那小子是不是花園裏向你表白?”秉誠下頜繃緊,“離他遠點,當著全校表白可有考慮過對你的影響?”
黛莎反駁道:“你不要對他懷有敵意嘛,他就是這種大條的性格,沒什麼惡意。”
秉誠一把按住她肩膀:“班主任都找你談話了,你還不注意影響,非要鬧到把二叔二嬸也叫來學校嗎?”
黛莎忽然笑起來,指尖卷著發尾:“班主任對我可客氣了,就簡單提了一下。”她湊近半步,“畢竟這個男生是寇市長的兒子,誰還敢找我麻煩?”
秉誠的瞳孔微微收縮,嘴唇動了一下卻沒能發出聲音。
放學到家後,秉誠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到了飯點時,黛莎在門外敲了兩遍,他才應聲。餐廳的吊燈太亮,照得滿桌菜肴泛著虛假的光澤。他沉默地坐下,悶不吭聲地吃飯。黛莎忽然伸來筷子,將一塊紅燒肉擱進他碗裏。他盯著那塊紅燒肉,突然開口:“你還是少和寇傑斯來往。”聲音不重,卻讓整張餐桌陷入寂靜。
費承德夾菜的筷子頓了頓:“哦?你們和寇市長兒子有交情?”
秉誠瞥見黛莎瞪來的眼神,含糊應道:“年輕人嘛,總有幾個共同朋友。”
費承德慢條斯理地嚼完一口菜,忽然笑了:“寇市長倒是養了個”八麵玲瓏”的兒子。”他拿餐巾擦了擦手,聲音壓低:“寇市長上任後,”不拘一格用人”啊……最近工商聯那邊,不少企業反映”水土不服”。”
黛莎眉頭微蹙:“大伯,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費承德垂眼端起湯碗,緩緩吹了湯,卻終究沒喝。片刻後,抬頭掃過全桌,聲音沉而穩:“無論坐到什麼位置,記住——話要少說,路要踏實走。老百姓的眼睛是秤,斤兩分明。”
黛莎還想追問,秉誠趕緊向她遞了一個眼色。餐桌上隻剩碗筷輕碰的聲響。半晌之後,瑾雯冷不丁地發出命令:“黛莎,以後跟這個寇傑斯保持距離,聽到沒?”
黛莎猛地嗆咳起來,秉誠適時遞上一杯水。
費祥和衝瑾雯一番責備:“你幹嘛對著孩子吼叫,瞧給人家嚇著了。”
黛莎大方地說:這官場上的事我是不懂,可我認識的寇傑斯為人隨和,沒有一點架子,我也願意跟他做朋友。”
“什麼?”邱瑾雯急眼:“你可不要被他表麵的假象所蒙蔽,遠離他,我們家可惹不起。”
黛莎突然把筷子拍在碗上,冷笑道:“你們就是酸!人家父親能坐在市長位置上,肯定是有真本事。”
秉誠伸手想拉她手腕,卻被猛地甩開:“不要碰我!”
費祥和心中顫了一記。費承德皺眉。柏蓉英發出一聲歎息。
瑾雯神色凝重,趕忙勸說道:“你別犯糊塗!”
黛莎霍地起身,大聲喊叫:“你們憑什麼管我跟誰交朋友!”
林文嵐剛委婉開口“黛莎,有什麼話好好說”,就收到兩記刀鋒般的眼刀。
“你以為你是誰呀,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
瑾雯配合著女兒“哼”了一聲。先前還教訓黛莎,現在外人摻和進來,不免就遷怒到她身上去了。
費承德瞪大雙眼,手掌重重拍在桌上,“砰”的一聲震得碟碗輕顫。瑾雯和黛莎渾身一抖,慌忙縮向一旁。
林文嵐猝不及防地紅了眼眶,低頭匆匆離開餐桌。秉誠一躍而起,遲疑著又坐了下去。柏蓉英冷眼瞧著,指尖在桌麵上敲了兩下,最終靠進椅背,胸口劇烈起伏著,卻一言不發。
費祥和瞅了瑾雯一眼,再盯著黛莎,低聲提醒道:“你們少說幾句。”
費承德將椅子往後移開,站起身來,朝費祥和看了一眼:“祥和,你到書房來一趟。”費祥和像接到指示般,立馬應答著跟上去。
書房一如既往地整潔而莊重,檀香的氣息裹著紙墨的沉香在空氣中交織。寬大的黃花梨書案上,一盆文竹在微風中輕顫,鎮紙壓著的宣紙上墨跡未幹。
費承德背著手立在窗前沉吟片刻,方轉身走向那官帽椅。費祥和隨他挪動腳步,在博古架投下的菱形光斑裏微微低頭,等候指示。
費承德落座時,招呼費祥和也坐下。他平聲靜氣地說:“祥和,雖說長幼有序,我們兄弟同住一個屋簷下,你們尊我為一家之主。但你們小家如何經營,這是你們的本分。大事上我可以拿主意,至於灶頭鍋尾的事,終歸要你們自己經心。”
費祥和連連點頭:“是我疏忽了,我下來跟瑾雯她們好好談談。”
費承德沉默良久,語氣低沉:“家裏的情況你也清楚,林文嵐這一來,難免有人心裏不痛快,也容不下她。你是明白人,多幫著周旋,別讓弟妹她們太使性子,總得給彼此留點餘地。”
祥和理解地點頭答應。
瑾雯怒氣衝衝地來陽台找柏蓉英**。
“大嫂,大哥他今天幹嘛發那麼大的脾氣?”
柏蓉英語氣生硬:“不是我說你們,一定要當著家人的麵讓你大哥難堪嗎?”
“大嫂,你這話可有點刻薄了,好歹我也替你出了一口氣,怎麼到頭來竟是些碰釘子的話?”
“好意?你分明就是在維護黛莎這孩子。”
瑾雯剛要辯解,柏蓉英已搶先截住話頭:“請你做好自己分內的事,管好黛莎那耍性子的脾氣。”
瑾雯聞言挑眉,突然笑了:“大嫂何必裝大度?,我可看得真切,你這心裏有火呢。”
柏蓉英張了張嘴,最終別過臉去。
黛莎回到房裏,將所有的燈都打開來,照得屋子錚亮。
費祥和叫了瑾雯一同進入黛莎的房間。她抱膝坐在床頭,也不搭理父母。費祥和坐在床沿邊,拉了黛莎的手:“好了,我們不去想這些不愉快事了。以後跟那個寇傑斯不要走太近,還有對長輩說話要有禮貌。”
“你們大晚上的來找我又是給我說教嗎?我不想聽,也不需要你們操心!”
“你還嘴硬!”瑾雯做了一個揚手的動作。
“你要幹什麼?”費祥和袒護女兒,衝老婆吼了一句。
瑾雯回頭衝老公大吼:“你還要護著她!”兩人急赤白臉地吵個沒完。
黛莎聽著喋喋不休的吵鬧聲,一陣心煩,抓了一隻枕頭仍在地板上:“夠了!你們出去,我要休息了,明天還要上學呢。”
費祥和趕忙抽身起來,拽著瑾雯的一隻胳膊,就朝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