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的時鍾每天準時報時。林文嵐聽到鍾聲從房間出來，動作麻利係上圍裙直奔廚房。
    秉誠接了母親一同回家。一路上秉誠借著惠茹的話題跟母親聊天。母親也是一問一答，言語不多。秉誠沒有再繼續，選擇了沉默。
    回到家，栢蓉英就上了樓。秉誠去廚房晃一眼。
    “秉誠，回來啦。”林文嵐在秉誠的麵前說話不用拘束，表情很自然。
    “阿姨。”秉誠急切地叫住她。
    林文嵐微笑道：“有什麼事嗎？”
    “你一整天都是待在家裏嗎？”
    “習慣了，出去也不知道去哪兒，幹脆就呆在家裏幫忙做點家務。”林文嵐訥訥地回答，隨後笑了笑。
    秉誠仿佛看得出她是佯裝微笑。在這個家裏，她是沒有地位的，甚至連保姆都時常刁難她，在母親的麵前故意找她的茬，讓她承受了一些折磨。
    巍峨的大飯店映入念恩她們的眼簾。
    轎車駛至飯店門口停下，李建賢先行，念恩和念施也相繼下了車，跟隨父親走進大堂。大堂經理看見他們進來，滿臉笑著迎了上去，非常恭敬地向他們鞠躬：“李總好！小姐們好！”
    李建賢微笑一下，沒有搭腔，迎麵走向電梯口。念施最怕生，緊跟了上去。
    念恩向大堂經理點頭打了一個招呼，快步跟上父親他們。
    一間套房的雙開大門被砰然推開，李建賢帶著念恩和念施走了進去，他們身後跟著幾個服務員進房後快速散開，拉開椅子。
    餐桌上鋪好了桌布，擺好了飾品和餐具。
    李建賢索性坐在椅子上，關切地問：“念恩，念施你們最近怎麼樣呢，轉到重點學校後，學習都跟得上吧？”
    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服務員把門打開，大堂經理帶著兩名服務骨幹推著餐車站在門口，臉上掛著標準的職業微笑。大堂經理說：“李先生，您要的晚餐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就推進來嗎？”
    李建賢做了一個手勢，他們就進來了。
    念恩和念施對視一眼，目光中浮過一絲疑惑，轉過頭來繼續望著服務員。
    他們取出精美豐盛的晚餐，一一擺上餐桌。
    大堂經理“砰”的一聲打開一瓶酒，酒液隨即傾入玻璃杯內，小心翼翼地遞到李建賢麵前。
    “請問小姐們喝什麼？”
    李建賢忙說：“除了酒其都拿上來，讓她們自己挑選。”
    “是。”
    鮮奶和紅茶分別注滿玻璃杯內，一一遞到念恩她們的麵前。
    “今天沒外人，就不要拘束了。”李建賢望著女兒笑逐顏開，親切地說。
    念恩她們僵坐在那裏紋絲不動。
    “你們什麼意思？”李建賢覺得有些委屈地，“都八年了，還要給我擺著一副苦瓜臉嗎？我承認，我對你們的照顧有些疏忽了，但我一直在努力啊，你們能夠理解我一下嗎？”
    念恩開始有些禁不住他的這番央求。抬頭看了他一眼，倍感焦急的模樣，讓人看見了會忍不住同情他。
    “好了好了，”他強顏歡笑說，“竟然是帶你們出來快樂的，就不該提起這些不愉快的事。你們多吃一點。”
    念恩見爸爸都是退而求其次了，不想再辜負他。湊近桌邊，拿上了筷子。
    念施仍然無動於衷，念恩靠攏她身邊，將筷子塞在她手裏。
    “吃一點吧。”念恩低聲說。
    念施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起身衝了出去。
    念恩隨之跟了上去。
    念施來到樓梯間，伏在樓梯的扶手上。
    “你這是做什麼？他再無情，可他始終是我們的爸爸啊。”
    “我就是做不到！我永遠都忘不了他給媽媽帶來的痛苦跟折磨。”
    “我又何嚐不是呢，”念恩慢慢地靠近念施身邊，意味深長地說，“但我們總不能失去爸爸吧。”
    念施嗤之以鼻，瞪大了眼睛望著念恩，仿佛是在蔑視念恩輕易地被爸爸給的的物質享受收買了。
    “你就這樣貪婪嗎？迫不及待地想要過上大小姐的生活？”
    念恩不禁頓住了。而後，兩姐妹相互橫眉怒眼，起了爭執。念施吵完就走了。
    李建賢一路尋覓找到這裏。“念恩，妹妹去哪兒了？”
    念恩心裏一團亂麻，佯裝不知道，起步下樓去。
    “喂，你們這是幹嘛。”李建賢見她們都走了趕忙叫道。
    念恩走了幾步又回頭，父親焦急的目光讓她倍感壓力，語氣夾帶一絲安慰：“爸爸回去吧，我會跟妹妹好好談談。”
    李建賢沒有追上去，呆在原地好一陣子。
    費承德沒有胃口放下了筷子，如釋負重地靠在椅背上。
    “爸怎麼不吃了？”秉誠問。
    “你們吃吧，我有些不舒服。”說完起身離開餐桌。
    林文嵐正從廚房迎麵而來，有些心疼地望著費承德離去的背影。
    柏蓉英瞧見了，直勾勾盯著林文嵐。
    “呀！這是什麼湯啊？好難喝啊。”黛莎看在眼裏，想要替伯母爭回一個麵子，故意刁難林文嵐。
    林文嵐聽見費黛莎又在嘮叨了，小跑過去。
    “黛莎，怎麼了？”
    “太鹹了，我吃了胃會出毛病的，你是存心想要謀害我嗎？”說著，按住肚子做出一副難受的樣子。
    “我……”林文嵐對黛莎的刁難束手無措，隻好不開口。
    “以後稍注意一點吧，大家最近胃口都不太好，適合清淡。”柏蓉英嚴肅地說。
    林文嵐頓時無助極了，自己始終都隻是一個邊緣人。
    秉誠清楚黛莎是故意的，隻是二叔和二嬸在這裏，才沒有當場揭穿她。
    念恩在校門口遇見了李建賢。
    “念恩，跟爸爸一起去吃個晚飯。”
    念恩靜靜地站在原地躊躇不前。
    李建賢下車走近她身邊，“今天難得有時間就一起去吧。”
    父親臉上洋溢著微笑。念恩開始討厭自己，為什麼總是被爸爸老套的方式給觸動。
    到達目的地，她發現爸爸的女友也在。念恩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早知道張怡在這裏就不應該來。
    “你幫念恩夾一塊獅子頭，她特喜歡吃這個。”李建賢吩咐張怡。
    張怡趕緊動筷子給念恩夾了許多的獅子頭。
    念恩望著碗裏的菜，不禁想起了往事。在父母離婚後的那段日子，爸爸總是會抽出時間來帶她和妹妹去玩，還給她們報了興趣班。後來為了營造好的學習氛圍，花錢托熟人找關係幫她們轉到名校。現在回想起來內心感覺一絲涼意，渴望的父愛竟是基於一種補償。
    張怡熱情地邀請念恩到新家住。念恩拒絕了。張怡把先前準備好的禮物遞給了念恩。“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你喜歡。還有一些是我家鄉的特產，你帶回去給媽媽和妹妹她們嚐嚐。”
    念恩原本想在離開之前給她一個臉色，現在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了。
    “謝謝你，我們不太愛吃零食，你拿回去吧。”說著，將袋子又退回去。
    “這是你阿姨的一份心意，還是接著吧。”李建賢站出來緩解尷尬。
    “是啊，拿著吧。”說罷，又塞給了念恩。
    “要是你能跟我一起回家就好了。”李建賢的這個請求，頓時讓念恩覺得他有點得寸進尺，果斷又拒絕了。
    李建賢識趣也不再繼續，上車打燃了火。“你回去吧，周末我再來接你們。”
    念恩退到一邊讓出過道。
    “念恩，拜拜。”張怡笑眯眯跟她打招呼。
    念恩把頭耷拉下來，裝作沒瞧見。張怡露出尷尬的一笑。
    車子消失在她的眼前。念恩看了看手上提著的袋子，難為情地念叨：“回家怎麼說，就說是爸爸買的吧。”
    剛一個轉瞬，過道裏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摩擦聲。
    念恩驚悚半晌，隨手丟下了手中的袋子，向著前方飛奔了過去。
    “爸爸……”念恩一邊惶恐一邊嘶聲叫了一聲。
    “唉喲～刮著了。”李建賢心疼地說。
    念恩跑到車尾，發現車輪太大在轉角處給卡住了，車身留下一道刮痕。
    “爸爸，你沒事吧？”
    “你怎麼跑來了？”
    “我……”念恩一時變得語塞。
    “我沒事，你回去吧。”李建賢笑著說。
    “爸爸，我幫你看著後麵，你慢慢試著開出來。”
    念恩趕忙走到車尾，伸出手來指導父親倒車，片刻，終於成功，車子重新啟動了。
    “快回去吧。”
    “爸爸，你小心一點！”念恩感覺自己今天好囉嗦。
    李建賢頓了一下方才離開。此時此刻，念恩的心底不免還存有餘悸。
    她在門外磨蹭了半天才開門進去。屋裏沒有燈光，一片漆黑。想必母親和妹妹已經睡了。
    “你去哪裏了？”聲音從樓梯間傳來。
    念恩辨認得出來，是媽媽的聲音。
    “媽媽，你還沒睡嗎？”
    肖珍摁開燈，邁步走下樓來，無意間發現了念恩手中的袋子。
    “你手裏提的是什麼？”
    “哦，是……是爸爸買的。”念恩結結巴巴地回答。
    “你今天又去你爸爸那了？”
    “沒有回家，就在外麵吃了飯。”念恩如實地回答。
    “竟然你這麼想待在他身邊，就在那邊常住了吧，多個人也熱鬧一點。”
    念恩聽得出來，媽媽這句話顯然是氣話，為了不雪上加霜，選擇了沉默。她清楚母親是矛盾的，左右搖擺不定。
    肖珍回了自己的房間，整個身子貼在門上。想起前些日子，念恩的爺爺和奶奶專程來蘇城找她談了一些關於孩子的事，至今在耳畔時不時響起。
    “肖珍啊，我們二老隻認可你這個媳婦的，原本想著你暫時受些委屈等他清醒了回心轉意，可這世事的變數我們也掌控不了。我也想提醒你不能因為置氣和不甘心而影響了孩子們的未來。你要多勸勸孩子們跟他爸爸和平相處，增進感情。他現在事業越做越大，誘惑也會伴隨而來，想接近他圖個名堂的女人不是沒有。他跟這個小張幾年了也沒有結婚，孩子也沒一個，可見心未定。如果是本性難移，你更要留個心眼了，多為孩子考慮，不要給其他女人有機可乘，最後得不償失喲。”
    肖珍心裏雖然委屈數不盡，但還是為了孩子們的未來，她試著讓孩子們去接受李建賢。離婚後房子分給了她，也給了一筆錢。為了照顧孩子她依然沒有去上班，自己也是靠李建賢養著的，沒有什麼能給孩子的。
    念施對學習特別刻苦、踏實。每每活動課，她都會帶上一兩本書籍到學校的後花園在那醞釀。
    念恩信步來到花園，看見念施專注學習的態度，難免會有一些自慚形穢。她自從功課落下之後就沒有花時間補上，現在基礎不牢固快跟不上進度了。
    念施抬頭瞧見了念恩。
    “姐，你待在那裏做什麼？”
    念施這樣一問，念恩到覺得沒什麼不方便了，大方地走了過去。
    “念施，我們今天去爸爸那邊吧。”
    念施朝她白了一眼。念恩頓時被潑了冷水，仍然不耐其煩地把話講出來：“其實爸爸挺想我們的，也期望我們能去看他。”
    “要去你自己去，我可沒有阻攔你。”
    “可爸爸也想見你，你明白嗎？”
    “他想見我，這還不簡單，到家裏來不就得了嘛。”
    “如果事情會像你說的這麼簡單，爸爸早就來了。”
    “所以呢，他還是不在乎我們，否則就不會找這麼多理由來搪塞。”
    念恩聽著這話，心頭就來氣，手也發癢，真想狠狠地揍她。
    “算了，你繼續看書吧，我走了。”念恩咽下這口氣，平心靜氣地抽身離開。
    她垂頭喪氣地來到操場。找一台階坐了下來，仰望著天空。淡藍的天，潔白的雲朵。看著心情格外舒暢。
    歲月蹉跎，迎來人們向往的春天。
    李建賢攜帶念恩她們去了郊外的騎馬場。
    還沒有到馬場，它的氣息就撲麵迎來：馬那刺鼻的味兒。地麵的潮氣，還有好聞的新鮮幹草的氣味。
    馬場四周景色迷人，杜鵑、玫瑰花群芳競豔，令人目不暇接。
    念恩換上騎馬裝，對著儀容鏡一照，一臉嫌棄道：“天哪！”她揉捏腹部上凸出的肥肉，“什麼時候長出來的？”說罷，試著憋緊小腹又鬆弛，肥肉和剛才一樣凸現出來。
    念恩走進馬棚，在一間馬廄前停下。走到馬的身後，輕輕地拍拍它的屁股，撫摸它的鬃毛。突然，馬兒昂起頭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
    念恩翹翹嘴說：“噯喲，好神氣啊。”
    “念恩。”敏玲換好了騎馬裝站在念恩身後。
    念恩吃驚回頭一看，原來是堂姐。
    “玲姐，你也來啦。”
    “是啊，跟我爸一起來的，有一會兒了。”
    “鵬宇哥也來了吧？”
    “嗯，在那邊。”敏玲用手指著馬場那邊，念恩的目光投向她指的方向。
    “鵬宇哥騎馬的技術還挺熟練的。”
    “他來過幾回，掌握了技巧，當然熟練了。”
    念恩羨慕地注視著鵬宇。
    “對了，念施還和叔叔持續冷戰嗎？”
    “情況比以前要好一些了，要不她今天也不會來這裏。”
    “還是接受了吧，看開點。不要把你們爸冷落了，到時候給你們帶個小弟娃回來。”
    “哪有這麼嚴重？”
    “我可沒有危言聳聽。一味置氣可是會損失的，有需要提出來長輩們能滿足我們就行了，也不要太在意得到什麼感情。”
    念恩糾正她說：“怎麼會呢，畢竟是自己的爸爸，多少都會存留一絲感情。”
    “我不想去揣測這層感情的深度，我有需求找他就行了，也不必那麼較真。”
    鵬宇溜達了一圈返回馬棚這邊。
    “喂，你們幹嗎杵在這兒啊，出來呼吸一下空氣嘛。”
    “我們走吧，在這兒消費挺貴的，可不能浪費了。”敏玲催促道。
    “堂哥精神真是飽滿。”念恩說。
    鵬宇張開雙臂，洋洋灑灑地說：“我需要自由，大人們的事成不了我的枷鎖。他們竟然給了我們享樂的條件，就盡情地玩吧。”
    念恩第一次騎馬，動作既陌生又困難，磨蹭了半天還沒有騎上馬背，使得她心情浮躁，幹脆放棄了。
    “念施，需要爸爸教你嗎？”李建賢眉開眼笑。
    念恩轉過臉注視他們。
    念施抬頭瞅了父親一眼，靦腆地說：“不用了。”
    “還是爸爸教你一遍吧。”說著，一溜煙的上了念施的馬。
    “看好了。”李建賢細心地教導念施騎馬的每一個步驟。
    念恩很奇怪自己本應該是吃念施的醋，可為什麼沒有，反而，臉上掠過一抹歡欣的微笑。
    念施神情很別扭，似乎不太適應和爸爸近距離的靠在一起。
    念恩忍俊不禁，覺得念施的表情好忸怩。
    在馬場的遠處，傳來陣陣蹦迪的音樂，聲音越來越近了。
    “那邊怎麼了？”鵬宇疑惑地問。
    念恩她們相繼向遠處望去，看見一輛紅色敞篷車正向馬場這邊疾駛過來，後麵魚貫兩輛轎車而來，滿滿的一車人。他們跟隨音樂節拍高歌哼唱，激情四射。
    “那是市長的兒子。”李建賢盯著坐在駕駛上的那個男生說。
    “市長的兒子？”鵬宇驚訝道。
    “唉～有其父必有其子。”李建賢歎氣說。
    “爸爸能說明白點嗎？”念恩追問。
    李建賢壓低聲音說：“他父親寇振標身後的一股勢力跟當地的地頭蛇打得火熱，壟斷資源占盡了市場欺頭，也不深入民生問題，惹得老百姓怨聲載道。”
    車停了，黛莎風風火火地走了出來。從頭到腳打扮時髦，閃亮展現在眾人的目光裏。
    “是她！”念恩恍然道。
    黛莎跟隨市長的兒子和幾個女生揚長而去。
    李建賢嚴謹道：“好了，我們玩我們的，在這裏就不要談論這些事了。”
    大家都散開了，各自奔向一個方向。
    念恩在鵬宇的指導下會了一點點。
    “記得不要過分揮馬鞭。”鵬宇最後再三叮囑。
    “放心吧，我先去跑一圈了。”說罷，揚起馬鞭一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