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公元248年，建元十七年，京城長安中酷暑炎熱，邊疆之地戰火紛紛。大燁的開國皇帝坐在禦書房中煩躁不安地看著邊境來的奏折。邊境告急。大燁剛剛建立，國庫空虛，兵力不足，根本無力對抗日益強大的貊族汗國，頻頻戰敗。皇上身上有了一層薄薄的汗，盯著那份奏折看了許久，忽然高聲道：“宣十四公主來。”
    清露宮中，十四公主君清寧正坐在銅鏡前細細梳妝。檀色點唇，額間一抹淡淡的鴛鴦黃，黛筆勾勒蛾眉，鉛粉點綴雙頰。雙眸瀲灩，顧盼間含情脈脈。身後的小丫鬟葉兒脆生生道：“公主真是美如仙子，怪不得皇上那麼寵愛您呢。”
    清寧笑，反問了一句：“是麼？”
    門外有聲音忽然傳來：“清寧公主，皇上召您去禦書房。”清寧看著銅鏡中自己嬌美如花的容顏，驀然想起了一句話：朝如春花，暮似棄枝。她苦笑，半晌才慢慢道：“你退下罷。”門外的人離開了。她閉上眼睛，有些疲倦地道：“葉兒，給我梳朝鳳髻。”葉兒應是，柔軟的巧手於婉轉的三千青絲中穿過，梳就華美的朝鳳髻。清寧摸索著銅鏡後的刻畫，心中倏然一動，是嫦娥奔月圖。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你真的會悔麼？清寧沉沉歎息。
    “公主，好了。”清寧睜開眼睛，看著鏡中葉兒的像，輕道：“葉兒，你隨了我那麼多年，我最後能給你的，就隻有自由了。”
    葉兒臉色一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眼睛中淚光盈盈：“葉兒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公主不要葉兒了？”
    清寧扶起她，目光如同古井之水，深，卻無波：“你沒有做錯什麼，隻是因為我要離開這裏了，我不能帶你去。”“為什麼不能？”葉兒急急道。清寧靜靜地笑，眼睛看著遼遠的虛空，聲音渺然：“因為在那裏，我也隻能身不由己。”
    “公主……”葉兒不安地喚她。清寧回神，輕歎：“走吧，隨我去禦書房。”
    一身紫錦宮服，一把孔雀羅的輕盈小扇，她款款走人禦書房，盈盈下拜：“清寧參見父皇。”皇上扶她起來，不言語，隻是深深歎氣。清寧安然微笑：“父皇心中想必計較已定，清寧從命便是。”
    皇上知她心思向來敏銳，定然已猜出事情原委，空中隻是歎息道：“也隻能委屈你了。”
    “父皇何必如此說呢？您一直寵愛清寧，所為也不過是今日而已。”因為寵愛——哪怕是表麵上的寵愛——所以才更有利用價值。自古帝王無情。這是清寧一直深深銘記的話。
    皇上臉色一變，清叱：“你如何這樣說？”
    清寧欠身：“若父皇無事，清寧便告退了。”她攜葉兒而去，身姿綽約纖柔。
    “公主，皇上到底要您做什麼？”葉兒疑惑不解。
    清寧撥動著腕上的碧玉釧子，淡淡道：“和親。”
    “和親？和貊族汗主？”葉兒驚道。
    “是，事情很快就會有結果了我想貊族人是不會拒絕的，畢竟這些年的戰爭他們損失也不小。”
    “可是公主，他們是貊族人。”葉兒的聲音微微有著驚懼。貊族人居住在嚴寒的東北，性格驍勇暴虐，宮女們私下談到貊族人皆是心懼色變。
    清寧漠然：“他們是人，又不是鬼，你怕什麼？”她一圈一圈轉動著釧子，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