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為什麼叫祁寒？”
    “大概是因為我出生的那天很冷吧。”
    ***
    景明進大學的時候比常人早了兩年。
    他所進的校園，周圍都是陌生的語言。作為景家最疼的獨子，他的爺爺特意送他來到遠在英國的學府。
    原因無他——安全。
    景姓本就不多，姓景的且大有作為的多數人都會想到從商界老手轉型政界的景瑞——景明的爺爺——那個嚴肅的、權利強大的景瑞。
    景瑞幾乎沒有在眾人麵前提起過他的孫子景明，在商界摸爬打滾了大半輩子的人，沒有多少是堂堂正正站在陽光下的。
    那麼灼人的陽光。
    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景老爺子有個極寵溺的孫子。
    景明也很清楚，景瑞是如何疼愛他，拿在手裏怕摔含在嘴裏怕化。
    眾人也知道景老爺子有個很優秀的兒子，也曾是從政。隻不過天妒英才，二十七歲的時候就死了，和妻子一起死在火災裏了。留下個不到周歲的兒子，被保姆領出去玩，躲過一劫。
    傳聞燒著的是景家在郊區的別墅，那火燒到半空，一直到整幢房子燒得全黑了才有人來滅火。當兒子和媳婦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已認不出人樣了。
    景明是被經老爺子護在翅膀下長大的，因為走水之後有個算命的說這孩子多災，所以別說危險的人了，就算是一條沒被馴服額度狗也沒靠近過景明。
    景明，名字也是景瑞取的。
    景明問過爺爺為什麼叫景明。
    後來國中的時候才學到課文裏的春和景明。
    太陽，明媚的時候，溫暖而灼人。
    景老爺子沒有逼迫景明繼承“家業”，大概是不想讓這孩子接觸到任何黑暗的東西。但是景明依舊報了工商管理，他明白爺爺的“景珩”是辛辛苦苦費勁心血創立的，他必須接管下來。
    校園很大，典型歐式風格的建築和綠化。景明喜歡體育場後麵的草地，很大，但是人不多。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或者說他不喜歡與人交談。但是景明會純正的英式發音，說起話來很好聽，不女氣但是像午後的陽光一樣柔和而優雅的聲音。
    前一天下了場雨，草地上還是濕的，踩上去的時候柔軟帶著一點沉陷的感覺。景明在這裏生活了三天，能記住班級裏同學的名字，隻是和臉有些陌生，畢竟他不喜歡盯著別人的臉看。
    景明直接走過草地回了宿舍，同宿的同樣是中國人，這應該是為交流帶來了不少方便。但是兩人從見麵到現在的交談幾乎是寥寥數語。
    景明記得那幾句話。
    “國人？”
    “恩。”
    “名字？”
    “祁寒。”
    “祁寒，為什麼叫祁寒？”
    “大概是因為我出生的那天很冷吧。”
    景明記得那個人說話的時候會笑得很淡，語速緩得恰到好處，景明覺得，那個名字一點也不適合他。
    “景明。你好。”景明這麼說的時候祁寒愣了一下，然後說：“光從名字看我們應該是死對頭啊。”
    景明笑了笑，隨意應了一句就背著包去教室了。
    沒有在異國他鄉看到國人的溫暖，也沒有陌生人一樣的疏遠。景明覺得，從說話的那一刻起，那個叫祁寒的人出現得天經地義，理所應當。
    就像是，在某一天早上，陽光照舊投射過窗簾那樣。
    ***
    “景珩”，由景瑞打拚出來的珠寶行，在英國和香港的發展為首。“景珩”裏出過事情，隻不過被錢壓下去了而已。很多人都心照不宣，但是這並不影響“景珩”在消費者心中的地位。“景珩”兩個背後的，是奢華。
    景明小的時候喜歡趴在玻璃櫃上看那在燈光下閃耀的各種珠寶，每一件，都是價值不菲的貴重物品。景明知道爺爺有一枚很漂亮的胸針，被藏在書房裏的暗格裏。是藏，而不是收藏。因為收藏的人喜歡拿出來與人共享，或者說成是放在太陽下的籠子裏恨不得告知天下那是屬於我的東西。爺爺似乎不願意讓人看到它，那麼美麗的東西被永藏黑暗。
    開學後一段時間很忙碌，學校內部知道景明的身份，而同學，大多數是不知道的，偶爾有幾個猜到的。
    祁寒很會照顧人。這是一周後景明得出的結論。
    每天早上會很溫柔地叫醒景明，然後雙手奉上做好的早餐。景明有時候會說一句謝謝，祁寒說：“就像是照顧弟弟一樣。”
    的確，當初安排宿舍的時候老師們就是這麼考慮的。
    景明沒有因為祁寒的照顧而讓他代替了爺爺的位置，隻是用他填補了另一個空隙。景明覺得，這是除了爺爺之外另一個會傳遞溫暖的人。盡管他的名字太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