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玄似乎高估了他這副身體。
    雖然讓嚴羌日以繼夜用各種珍稀的靈藥吊著他元神，但隨著天雷降下，這具內裏已經千瘡百孔的身體漸漸沒入頹敗。
    蘇醒的間隔越來越久。
    有時候前一秒還醒著，眨了下眼麵前便陷入沉沉黑暗，再醒來他就發現已然過了好幾個時辰，甚至一天。
    種種跡象表明他這部分元神快要開始消散了。
    牧玄陷入沉睡的時間愈加久。
    反之，他能夠維持清醒狀態的時間也越來越短，有時候眼睛睜開，思維還未完全清明，突然又睡了。
    周而複始，他唯一還能每分每秒真切感受到的，隻剩下天雷劫帶給他的痛苦。
    他一身魔氣快褪盡了，就連心脈那處的一縷靈力，也隨著消散的魔氣開始不斷的波動變化。
    第五日。
    夜裏，牧玄再度醒了。
    屋裏亮著微光，桌上燭火的光映得一室周遭都亮了起來，勾勒出桌旁那人頎長的影子，隨著燭光的變化忽明忽暗。
    牧玄隻有意識清醒了，一時間還動彈不得。
    他索性睜著一對黑白分明的瞳孔，默不作聲地盯著前人後腦勺看，硬是給桌邊的嚴羌盯怕了。
    他後頸上涼颼颼的，感覺不時吹過一股子莫名的陰風。
    待他放下手裏東西回頭一看。
    發現床上的小孩兒依舊是先前的姿勢沒錯，但那對始終緊閉著的眼睛此刻突然睜開了，還睜得溜圓。
    火光倒映在小孩兒漆黑的瞳孔底下。
    躍動著，像是隨時會變成一團迸發出來的火焰。
    小孩兒見他望了過來，先是眨了眨眼睛，接著瞳孔便開始發散，視線慢慢失去焦距，又是要陷入沉睡的先兆。
    牧玄寄居在幼年身體內的元神開始慢慢凝聚，做抽離前最後的準備。
    “嘿嘿，嘿，別睡。”
    臉上落下一陣涼意，接著傳來火辣辣的痛楚。
    嚴羌用手不客氣地拍了拍小孩兒嫩白的臉蛋。
    也不知道是這小孩兒太嬌氣，還是他手勁大了些，本來白皙的臉蛋，幾巴掌下去很快現了紅印。
    牧玄二度被嚴羌打斷離體，猩紅的眸子睜開，眸光往上瞭，眼底藏著消不去的殺意。
    “你別，別這樣看我。”嚴羌迅速把手背到了身後。
    “你這倆天醒的時間越來越短，本來我是不該打擾你的，但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問你，不能耽擱了，所以……
    大哥你大人有大量，別生氣。”
    嚴羌眨巴著烏黑的大眼睛，討好一樣地望著小孩兒。
    既然這小孩兒和大反派之間有血契相連，大反派如今又在禁地裏煎熬，他雖出不去，但說不定知道結界的陣眼所在。
    禁地外設了結界，是悟清一手搭起來的“場”，陣眼不會暴露出去，但位置是在禁地以外。
    如果他能找到陣眼，那到時候進去禁地完成任務不是手到擒來。
    “什麼事？”牧玄張嘴問道。
    他聲音不加遮掩，腔調混了一些成年男子才有的味道，但嚴羌心思不在此，便未多留意。
    “你知道……宿霞峰那裏禁地外結界的陣眼位置所在嗎？”嚴羌小心翼翼地跪坐在床沿，問得戰戰兢兢。
    拜托！這小屁孩兒是他現在為止唯一能想到的人了。
    如果小屁孩兒也不知道，那他就和大反派一起等死，等到牧玄修為散盡，兩人還能在黃泉路上做個伴兒。
    牧玄神智徹底清醒，眼底深深的漩渦翻湧而至，他眸色漸深，像是深不見底的一片血海。
    唇角微微上勾，他帶著微微雀躍的嗓音冒了上來：“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