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玄原本渾渾噩噩，突然間被一陣刺痛激得渾身顫抖，血汗浸濕的碎發之後，那對猩紅的瞳孔似受到指引一般抬了起來。
    束縛手臂的鐵鏈隨著他起身的動作一寸寸收緊。
    不過一瞬的功夫，眼下這具已處於強弩之末的身體驀然間仿佛被人泄去了全身力氣，晃蕩了兩下又重重跌回石壁之上。
    破碎的長衫外隱隱可見骨釘漏出的一角，暗紋漸現，皮肉被灼燒腐蝕的痛楚開始加劇。
    他往前看，意料當中地發現了那個背對自己，身形高挑瘦削的青年。
    屬於悟清的威壓像一張巨網，猛然向他撲了過來，
    伴隨頭頂上接二連三炸開的響雷，
    牧玄微微俯下身子，抬起手掩住那張狼狽疲累的臉，放肆的笑聲從他指縫間泄了出來，肩膀隨他發笑的動作止不住地劇烈顫抖。
    鐵鏈相互碰撞響起的當啷聲，劃破虛空，轉瞬便傳至了眾人耳邊。
    大反派的笑聲——
    無疑是可怕的。
    嚴羌這人的膽子還不如他一口唾沫的大。
    聽到禁地裏那道屬於牧玄的笑聲，他已經不自覺地站在了悟清背後。
    然後努力抻長脖子，透過麵前青年筆直高挑的背影，欲言又止地望向牧玄此時受困的位置。
    視線掠過李安如時，他仿佛看見某種名為“嫌惡”的情緒從對方臉上一閃而過，速度快到讓他一度以為是自己看走眼了。
    “長老……”嚴羌忍不住小聲喚道。
    “不必擔心，這無非是那魔頭徒勞的掙紮而已，崇華宗內外已經布好天羅地網，縱然他有與旁人裏應外合的法子，也定讓他們一同死在宿霞峰。”
    一番話，把嚴羌的聲音堵了回去。
    嚴羌看著悟清正義凜然的側臉，微微張開嘴，仔仔細細醞釀了兩句到底是沒能再一次開口。
    怎麼他總覺得這人話裏有話。
    真的不是試探嗎？
    悟清突然轉身，發現嚴羌正以一種依附的姿勢悄悄躲在他背後。
    兩人的視線一對上，他看見對方臉上逐漸變得窘迫的神色，嚴羌隨即迅速收身往後撤開，露出被其正好擋住的李安如。
    漆黑的瞳孔中沉底的不明思緒緩緩浮現了上來。
    李安如表情沒有一絲異樣，甚至在對視以後，仍舊能夠從容不迫地轉開臉看向別處。
    俊朗的青年抿了抿唇角，慢條斯理地低下頭用手指勾住他微卷起的一側袖口，而那股襲向牧玄的威壓也在其動作間被收了回來。
    悟清整理好以後擺了擺手，身後兩名弟子很快迎了上來。
    “嚴羌，本尊念你這幾日辛勞，人手似乎也不夠，特留下宿霞峰兩名弟子協助你，倘若之後幾天真的生了什麼岔子，這二人也足以對付一陣。”
    協助？這話未免說得太漂亮了。
    如果說剛才嚴羌還隻是懷疑，現在他可以確定悟清在提防他了，或者說提防在場所有人。
    否則不會在今日無緣無故插兩名弟子進來。
    嚴羌循聲看去，正想要看看是哪兩個宿霞峰的“能頂一陣子”的弟子，這倒好，給他瞅見兩熟人。
    山上山下這麼多弟子，他們的會麵頻率未免太高了嗲！
    “嚴師兄，又見麵了。”當中的一位顯得尤其相熟一樣，自顧自向他打了聲招呼。
    “你們認識？”
    悟清視線看了過來。
    不等嚴羌作答，先前主動開口的那位這次也不例外，挑釁似的斜了他一眼以後，有些輕蔑地開口：
    “之前見過幾麵，因為一些意外衝撞了師兄，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是吧，嚴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