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簾掀開，走進來的卻是落子。渾身濕透，懷裏緊抱著個包袱：”可汗。。。訪琴姐姐讓我送來的。。。”
    包袱裏是件染血的小衣，左肩位置用金線繡著蝴蝶。肖崇認得這針腳——是鬱貴妃的手藝。
    ”阿蝶的。。。”她喉頭發緊，”人在哪？”
    落子顫抖著從發髻取出片金箔：”嶽國使團。。。在鷹墜崖。。。”
    金箔在油燈下顯出密密麻麻的刻痕。
    鷹墜崖的霧氣濃得像化不開的奶漿。肖崇伏在岩縫裏，數著下方巡邏隊的腳步聲。葉冉的呼吸噴在她後頸，溫熱而平穩。
    ”三十人。”他聲音輕得幾不可聞，”東南角兩個暗哨。”
    肖崇眯眼望去，果然看見岩壁上反光的箭鏃。她比了個手勢，葉冉卻搖頭，在她掌心寫道：「等」
    這一等就是兩個時辰。當月光被雲層吞沒時，崖底終於傳來鐵鏈絞動的聲響。一座隱蔽的吊籃緩緩升起，裏麵蜷縮著個小小的人影。
    ”阿蝶！”肖崇肌肉繃緊，卻被葉冉死死按住。
    吊籃升至半空突然停住。崖壁上瞬間亮起數十火把，照出正中端坐的華服男子——嶽國新帝指尖繞著阿蝶的一縷頭發，笑如春風：
    ”朕的西陵公主，別來無恙？”
    肖崇的夜雨刀已經出鞘。就在她要躍出的刹那，葉冉突然從背後環住她，唇幾乎貼上她耳垂：”看吊籃下麵。”
    月光刺破雲層的瞬間，肖崇看清了——吊籃底部綁著黑黝黝的鐵球，引線一直連到新帝手中。
    ”玄鐵雷。”葉冉的氣息拂過她耳廓，”足夠炸平半個懸崖。”
    新帝的聲音隨風飄來：”二皇子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他突然掐住阿蝶的後頸，”朕這小皇妹日夜念叨你呢。”
    葉冉緩緩起身，青衫在風中翻飛：”陛下以一無辜小孩子為餌，不怕史官口誅筆伐？”
    ”史書是勝者寫的。”新帝輕笑，”比如今日之後，世人隻會知道靖國二皇子劫持嶽國小公主，被朕親手誅殺。
    肖崇的刀鋒已經抵上最後一個暗哨的咽喉。她正要發力，突然聽見阿蝶尖叫——新帝撕開了孩子的衣領，露出肩頭蝶形胎記。
    ”多漂亮的標記。”新帝的匕首在胎記上遊走，”不知道挖出來。。。還會不會長回去？”
    葉冉的劍”錚”地出鞘：”你？”
    ”黑石穀地契。”新帝終於露出獠牙，”和你腰間那塊。。。調兵虎符。”
    崖上陷入死寂。肖崇看見葉冉的手按在腰間，那裏確實掛著半塊虎符——靖國北境三十萬大軍的命脈。
    ”給你三息。”新帝的刀尖刺破阿蝶皮膚，血珠順著孩童纖細的鎖骨滑落，”一。。。”
    葉冉解下虎符。
    ”二。。。”
    肖崇的指甲摳進岩縫。
    ”三！”
    ”慢著！”肖崇縱身躍出，夜雨刀劃破霧氣，”你要的地契在我這！”
    新帝眼中閃過一絲意外：”朕的西陵公主。。。終於舍得現身了？”
    肖崇將羊皮卷舉過頭頂：”放了她，地契給你。”
    ”不夠。”新帝的匕首紋絲不動，”加上二皇子的命。”
    葉冉突然大笑，笑聲驚起崖間棲鳥：”陛下好算計。”他竟真的向前走去，”用我換靖國三十萬大軍，劃算。”
    肖崇的刀尖微顫。她太了解葉冉——這病秧子越是笑，殺心越重。
    果然，在距離新帝十步之遙時，葉冉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整個人佝僂著向前撲倒。新帝下意識後退半步，就這麼電光石火的一瞬——
    ”轟！”
    吊籃繩索突然斷裂！阿蝶尖叫著墜落，被從崖底騰起的雪狼商隊網兜接個正著。與此同時，葉冉袖中飛出的三枚銅錢精準切斷引線，玄鐵雷滾落懸崖，在深穀中爆出震天巨響。
    ”殺！”新帝暴怒的吼聲被箭雨淹沒。
    肖崇的刀已經架在他脖子上：”陛下，該和臣妹回宮了。”
    黎明前的金帳燈火通明。
    ”所以劫走阿蝶。。。”她聲音發澀，”是為了逼我交出礦脈圖？”
    被綁在立柱上的新帝冷笑：”朕那傻妹妹算什麼。”他啐出口血沫，”朕要的是能炸平靖國的玄鐵炮！”
    帳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傳令兵跌跌撞撞衝進來：”可汗！靖國大軍壓境！打著。。。打著清君側的旗號！”
    葉冉猛地揪住新帝衣領：”你早和靖國太子聯手？！”
    ”聯手？”新帝笑得癲狂，”是朕利用那個蠢貨！他真以為朕會把玄鐵炮技術給他？”
    帳簾突然被掀開。訪琴抱著熟睡的阿蝶衝進來，孩子肩頭的胎記完好無損，隻是手腕多了道淤青。肖崇剛要上前，卻見葉冉突然拔劍刺向新帝咽喉！
    ”鐺！”
    肖崇的刀架住他的劍：”留活口。”
    葉冉眼底猩紅一片：”他必須死。”
    ”然後讓三國大戰生靈塗炭？”肖崇奪下他的劍。
    這句話像盆冰水澆下。葉冉踉蹌後退，突然咳出一口黑血。肖崇這才發現他後背插著半截斷箭——不知何時中的暗算。
    ”傻子。。。”她接住癱倒的男人，”落子！叫醫官！”
    新帝的狂笑在身後響起：”沒用的！箭上淬了赤蠍。。。呃！”
    肖崇一巴掌打過去厲聲喝道：“把你的嘴閉上，他若死了，就把你淩遲陪葬。來人，把他關進囚車，讓他感受冬夜的涼爽。”
    葉冉中的箭毒比想象中更烈。肖崇第三次換下血紗布時，銅盆裏的水已經紅得發黑。
    ”咳。。。別擺這副。。。哭喪臉。。。”榻上的人啞著嗓子笑，冷汗卻把鬢發浸得透濕，”我死了。。。你不是正好。。。當草原女王。。。”
    肖崇把藥碗懟到他唇邊：”喝。”
    藥汁順著葉冉下巴流到脖頸，在鎖骨窩積成小小的褐色水窪。肖崇粗暴地去擦，指尖碰到他突起的喉結，突然被攥住手腕。
    ”赤蠍毒。。。要這樣解。。。”葉冉引著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隔著一層單薄中衣，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弱，”運功。。。把毒逼到。。。”
    話未說完，他突然噴出口黑血，濺了肖崇滿袖。帳外頓時亂作一團，落子撞開簾子衝進來：”可汗！嶽國騎兵劫了囚車！”
    肖崇的刀已經出鞘三寸，卻聽見身後榻上一聲悶響——葉冉滾落在地，青筋暴起的手抓著胸前衣料，指節白得嚇人。
    ”找藍掌櫃！”她吼得破了音，”快！”
    草原的夜風卷著雪氣灌進醫帳。藍掌櫃扒開葉冉的眼皮看了看，搖頭：”要雪山頂的七葉蓮。”
    ”我去。”肖崇站起身來。
    老人按住她：”可汗的輕功雖好，但七葉蓮長在冰縫裏。。。”他欲言又止，”除非。。。”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