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燭火遠遠向殿內看去，師傅巍然不動，隻覺這世間隻要有師傅在，縱使天塌下也不懼的，心內暖暖，不免向前慢慢遊弋過去，好在端木季並未安排巡夜士兵在殿外巡防，我屏住呼吸，貼了大殿簷角側耳細聽。
    “魏賢，此去西蠻，無人坐鎮都城，莫若你且留守，前方吃緊，後方也不可無人。”端木季仰頭看向殿中燈燭，新君即位時日尚淺，到底沒幾個心腹之人，禦駕親征勢在必行，聯合西蠻，也是給他國一個震攝。莫道嶽苟且求安，先帝在時，尚能容忍挑釁，隻不是他端木季，端木季的生母即嶽皇後，本就是爭強好勝之人，世家大族，從小性子比人更強勢，又有著書香之家的傲骨，在先帝跟前，隻知一味進諫，並不願諂媚，更不願與後宮那些爭端為伍，但後宮又何嚐能容不知圓融之人，雖皇上不信讒言，無奈積毀銷骨，眾口鑠金，聽多了也有些嫌隙，再是宮中的女人恨不能化成水，幻成蛇的纏住先皇，床第之間皇後又無甚情趣，先皇日益冷落，皇後終日鬱鬱寡歡，終是沉屙痼疾，彌留之際隻一件，立端木季為太子。先帝一是念著皇後自進宮未有行差踏錯半分，再者士族大家極力擁護端木季為太子，先帝順水人情也就做了，於他而言，膝下六子九女，唯有端木季出類拔萃，也是其生母教導有方，開蒙啟智，一路從未有半分懈怠，隻是這性子與他母後極為相似，唯一不同，在手腕與圓滑上又有太子太傅循循善誘，致使性格中的不足得以彌補。
    “端木季，此次你去西蠻，我再替你看護嶽一次，我也是要回草原了，崇兒這一生就托負於你了，莫錯待她，她亦如我女兒一般，若有差池，我定不會饒了你。”師傅站在幾案邊，背負雙手，雙眼直視端木季。
    “阿崇，進來吧。”
    我灰溜溜的走進殿內，看向站在我麵前的兩個男人，同樣的身長玉立，一個麵如冠玉，一個朗目疏眉，一般的英氣，一般的帝王之氣，隻不過一個更粗獷，一個更清俊。一個將娶我為妻，一個將離我遠去。
    “師傅。”我挪了挪身體，站在師傅身邊。
    師傅剛剛眼裏的寒光早化成一灘春水，溫柔的看著我：”小丫頭，深更半夜跑來宮中，被人看見要被笑話的，過一陣就是嶽的皇後了，怎麼還是小孩氣。“
    ”阿崇是想你的夫君了吧。“端木季一如既往的不要臉，我斜了他一眼，並不接話。
    ”師傅，我聽聞你要去西蠻，本想著和你一塊去，現下知道你不必去了，我也就安心待著啦。“我看師傅已是不大生我氣了，眼角揚了笑意。
    ”阿崇，你夫君要去西蠻，要不要陪著一同前去啊。“端木季又湊了過來。
    ”端木季，你自去，不必拉著崇兒。“師傅緊張的將我拉了一拉，擋在身後。
    ”魏閑，你肯我還舍不得呢，你這麼沒情趣，以後誰嫁你也是沒意思的很。“端木季搖搖頭，一副同情的模樣。
    幾日後，端木季領著他五萬大軍向西蠻出發了，臨行前，親自去了趟宰相府，把宰相大人一家忙壞了，隻不過是找我說幾句話，又叮囑宰相對我不可有任何輕慢，倒是把宰相一家人鬧了大半日。
    端木季白袍銀盔，跨下一匹汗血寶馬，陽光下甲胄熠熠生輝，將他襯的英姿颯爽，威風凜凜，秋日的風有了些許涼意，我本不想去送行，但又覺此一去生死未卜，提一下士氣也是好的，隻不過隻是遠遠站著觀望，並不能上前做一番小兒女之態，師傅倒是和端木季說了半日話。
    大軍終於踏上征途，我站在城頭看著緩緩而行的大軍，眼內不由一熱，雖平日與端木季插科打諢，打打鬧鬧，從不做兒女情長的計較，也未說一句半句情話，但此刻心中忍不住還是有不舍，畢竟西蠻人的野蠻也是有耳聞的，此一去，怕也是困難重重。
    送走的端木季，我拉著師傅想去他的府上坐坐，想和師傅對飲幾杯，師徒二人也是好久未曾同桌吃飯。
    未曾想落子與無悔竟然在師傅府中當差，這可把我高興壞了。
    ”阿崇，你坐著，咱們還象以前一樣，我們侍候你。“
    ”給我讀畫本子吧，好久未聽你們讀了。“
    ”這個，不大好吧。“落子膽怯的望了望師傅。
    ”今日隨了你的心意，想做什麼做什麼。“師傅笑的眼睛特別亮，我一刹時竟有些愰惚，師傅把我當女兒，我也把師傅當爹爹嗎？
    桌上的散碎銀子被落子全贏走了，三人圍在一塊賭牌九，未曾想落子賭技如此之高，把我和無悔輸的幹幹淨淨。
    ”落子，你平日裏是不是經常賭，怎生這麼了得？“我倒是很不服氣。
    ”阿崇，在宮裏會和別的宮的人玩玩，邊玩也能聽到些好玩的事。“落子邊說邊翻看著手中的牌。
    有八卦，”什麼事，說來聽聽。“我放下牌九，對這些宮庭黑幕更上心。
    落子看看我們，確定師傅不在，輕聲道：”有個先帝的事，我也無意聽見的。“
    我和無悔相視一眼，趕緊往門外看去，確定沒有人，將門又關了起來，拉著落子趴在桌邊。
    ”說吧。“三人全都趴在桌上，將耳朵往前湊了湊。
    ”先皇那個藥。“
    ”春藥。“
    ”是有人串通了鬱妃。“
    ”這個略有耳聞，誰呢？“
    ”你們發誓不能說。“
    ”誰說誰腸穿肚爛。“
    ”太子。“
    三人的眼睛看向對方，我和無悔充滿疑問，落子眼神堅定。
    ”太子和鬱妃怎麼可能聯手？“
    ”太子拿鬱妃女兒做了人質。“
    ”太子和鬱妃。。。。。不知怎麼說“
    ”說啊。“我和無悔急的直掐落子。
    ”先帝駕崩，宮裏陪葬了一批宮人。“
    我狐疑道：“端木季不至於這麼做吧。”
    “帝位之爭，陪葬也不過爾爾。”
    “說清楚，別打啞謎。”
    “太子和鬱妃是同謀，先帝的藥是太子弄來的。”
    “大膽落子，你不要命了，信口雌黃。”我雖對端木季談不上喜歡，但也是有些感情，他平日裏行事也是光明磊落，哪裏就這樣了，況且，你落子一個小太監，這些宮有秘聞，哪裏就輪到你知道消息，那不是要滿城風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