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九十五章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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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已近十年沒有見過虞文海了,但仍第一眼就認出了依然儒雅從容的他,恁是在這樣的場合裏,穿著定製西服,戴著金絲眼鏡的商人虞文海,舉手投足仍和記憶裏那個站在老宅書房中揮舞筆墨寫字畫畫的虞家大少爺完全重合。
雲鬧鬧如墜冰窟,刹那間動彈不得。
一身粉白色旗袍的金蘭優雅地挎著虞文海的小臂,笑容和藹地正和楚涵說話,楚涵笑著點點頭,還給她遞了個甜點。
正是這一瞬間,楚家和虞家是世交這一事實才在雲鬧鬧腦中真正地成型,如被一盆水澆淋而下,她醒的透徹完全,做了這幾日的夢,是該醒了。
有人走過去在楚涵耳邊說了句什麼,楚涵往這邊看過來,沒有看到呆若木雞的雲鬧鬧,而是衝著陳榮走了過來,人群中他步履穩健,自信驕人,像一道光,讓人眼前一亮,也讓人無法直視。
“陳叔叔,”楚涵站在方才被陳書記喚做楚兄的男人身邊,大大方方地打招呼。
原來,那個人是楚衛國,楚涵的爸爸。
幾人談笑風生,雲鬧鬧生了退意,還未拔腿,虞文海和金蘭也走了過來,熱情地和陳榮打招呼,陳榮甚至還提議,想讓虞嬌作為南市的形象大使來代言此項目,金蘭連連道謝,虞文海卻說:“小女自幼頑劣,不知能否堪此重任?”
他的聲音仍然沉著如海,十數年的商海打拚未褪去書生氣息,還加增了幾分厚重,提到女兒時那不由自主的寵溺溫柔了字句,名為調侃,實則自謙。
雲鬧鬧眼眶一酸,他是否記得自己還有一個女兒?那個女兒在被拋棄被責罵和被指指點點中長大,似是衝出了泥潭卻又時時被拽回去,他的一句”自幼頑劣”把虞嬌和雲鬧鬧截然不同的童年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雲鬧鬧吞下恨意,轉身欲走,卻突然被馬君蓉拽住了手腕,頭暈目眩中被推至人群正中,她的腦子被怨恨漲的發昏,耳朵嗡嗡作響,她低著頭,看見袖口的紐子在剛才的擠搡中掉了下來,懸在細細的黑線上,搖搖晃晃地仿佛在重述成衣店老板的原話:“如有損傷,照價賠償。”
不知這算不算損傷,她在一片混沌糊塗中莫名其妙地想著。
“雲鬧鬧,雲鬧鬧?”有人在叫她,她慢慢地抬起頭來,四麵八方的人影綽綽讓她瘋狂地想逃走,離她最近的應當是陳榮,可她對不準他的目光,也辨不出他動來動去的嘴形在說什麼?
“雲鬧鬧,”一隻冰涼的手觸上了她的胳膊,她順著那隻手看上去,瞧見了略微低頭看著她的楚涵,楚涵聲音沉穩目光溫柔:“是不是累了?”
呼啦一下,四海混沌散的一幹二淨,楚涵叫醒了她。
“可不是累了?”陳榮笑,“年輕人幹勁足,換我的話,單單準備翻譯的內容就得趴下,哪裏還有心思去搞個”計劃書”出來?”
眾人皆笑,雲鬧鬧本應說些謙詞,可她囁喏半天,像是嗓子被膠水封上一般發不出聲音。
“你們認識?”楚衛國發問。
楚涵點點頭。
陳榮笑:“看來是我多此一舉,還想把你們學校的優秀人才介紹到一起,沒想到人家早就認識嘛。”
雲鬧鬧垂眸盯著懸在手腕下來回晃蕩的紐扣,站在這一群政商翹楚間不合時宜地像是跌入大海一般,腳下虛浮呼吸不暢,她在一片黑暗中用力蹬,卻什麼也踩不到,反而沉得更深,海水淹沒了她的鼻口,她扒不到任何東西……
“雲鬧鬧,”抬頭對上馬君蓉焦急的神色,“陳書記問你話呢!?”
雲鬧鬧目瞪口呆地看著陳榮,她一個字也沒有聽到,當著校長和周圍同學們的麵,她丟盡了南工的臉,她覺得她快死了。
“陳書記問你,去小石溪調研有沒有去過”山舍”參觀?”一個優雅又不失溫柔的聲音提醒著她,她把手指掐的發白,第一次看向了金蘭和虞文海站立的方向。
金蘭戲謔地看著她,方才的提醒故意又做作,麵上好心,其實拆台,坐實了雲鬧鬧走神的事實,問話的陳榮覺得尷尬,可尷尬的源頭卻直指雲鬧鬧。
虞文海麵色複雜地看著她,似是在認又不敢認,畢竟他上一次見她,她還是個八九歲的小孩子。
楚涵的擔心成了事實,在會堂看見虞文海和金蘭的時候他就隱約不安,但未和雲鬧鬧證實之前一切都是猜測,他不想輕舉妄動,沒想到金蘭卻狠下猛藥,眼前的雲鬧鬧微微發抖,不在狀態,他就什麼都明白了。
“去過。”雲鬧鬧咬著牙拚命回神。
“噢?”陳榮沒想到雲鬧鬧去過,覺得很有意思,便問道:“小石溪是個小眾旅遊地,少為人知,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眼就看中了你的”小石溪計劃”麼?”
雲鬧鬧搖搖頭。
“因為我也去過,而且去了就愛上了那個地方,還打算退休之後去那裏養老。”陳榮的話引得眾人又是一片笑聲。
“那你覺得”山舍”有什麼特別之處嗎?”陳榮又問。
雲鬧鬧垂眉思索,卻哪裏想的起來?”山舍”就是楚涵住的那家酒店,要不是那晚突發事件,她怎麼都不可能去那兒的。
“”山舍”很有文化底蘊的,”陳榮陷入回憶,又看向楚衛國,“楚兄之人的厲害之處,就是資本中求文化,文化裏探資本。”
楚衛國哈哈笑,“這就折煞我了,”山舍”是虞兄的主意,我不過跟著出資而已。”
眾人看向虞文海,雲鬧鬧卻腦中嗡嗡,原來”山舍”是楚虞兩家合資開的。
“老虞總跟我說”山舍”的價格定的高了些,”金蘭笑著說道,“可今日看來,就連前去調研的學生都能住,那也不算什麼了。”
眾人都愣了一下,金蘭忙道:“你看我心直口快的,說話不過腦子。”
這一刀刀的全往雲鬧鬧身上戳,三兩句心直口快的話讓她的老師和同學們怎麼想,她去住了價格高昂的”山舍”,卻說不出”山舍”的價值,調研外殼下是旅遊還是玩樂?她被人誹言許多,撐不起又一個七嘴八舌的焦點。
作者閑話:
雲鬧鬧最無法抬起頭來的,就是這肮髒可笑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