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涵躺在病床上百無聊賴地應付著柳文花事無巨細的吩咐，幸好醫院不準陪床，否則他已經被吵死了。
    雲鬧鬧就在這個時候推門進來，柳文花一愣，她向來知道自己的這個半路兒子受小姑娘歡迎，可這兩天進進出出的要不就是濃妝豔抹小妖精，要不就是高跟短裙禦姐範，還沒見過像雲鬧鬧這樣素麵朝天棉麻白裙好學生模樣的，怎麼看都跟楚涵不是一路人。
    楚涵見雲鬧鬧愣在當場，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竟莫名地有些好笑，他生了壞心思，想看看雲鬧鬧準備怎麼辦。
    可雲鬧鬧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竟然朝著柳文花鞠了個躬，略帶歉意道：“對不起，我走錯房間了。”
    然後毫不猶豫地退了出去。
    楚涵愣在當場，柳文花卻”嘖嘖”兩聲，“我就說嘛。”轉過身來繼續嘮叨她的養生粥健骨湯。
    雲鬧鬧不對勁兒，楚涵琢磨半晌，捧著裹石膏的右手起身，胡亂找了個借口就溜出了房間。
    幾乎沒費什麼力氣，楚涵就在病房右邊的樓梯間裏找到了蹲在地上縮成一團的雲鬧鬧，她抱著一個眼熟的保溫盒，讓楚涵立刻想起碎蛋粥的香甜味來，也想起大年三十那天用同樣的姿勢縮在宿舍門口啃奶酪的雲鬧鬧。
    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這姑娘似乎像蛋殼一樣脆弱，楚涵想。
    “麵壁思過呢？”楚涵開口，驚地雲鬧鬧猛地抬起頭來，看清是楚涵後，她很快站了起來，一臉尷尬：“對不起，剛才阿姨在，我覺得不方便，所以……”
    楚涵樂了，平日裏像個小鋼炮的雲鬧鬧竟也有如小媳婦兒一樣靦腆羞澀的時候。
    “那是給我的嗎？”他指著雲鬧鬧懷裏的保溫盒。
    雲鬧鬧趕忙遞過去：“給你做的碎蛋粥，我擔心涼了，就在這兒等著，原本想著等阿姨走了我再進去。”
    楚涵很高興，隻怕連他自己也未察覺到的雙眼含笑，“你對所有的救命恩人都這麼好嗎？”
    雲鬧鬧不可避免地想到趙書澤冰冷的目光和幹燥的雙手，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直到楚涵的手碰到她的頭頂時，才驚地往後一縮，狠狠地撞在了帶著消毒味兒的牆上。
    楚涵一愣，手裏夾著一片剛從她頭發上拿下來的樹葉，“什麼時候沾上的？”
    毫無疑問這是剛才被趙書澤壓在樹幹上沾上的，雲鬧鬧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
    楚涵皺眉，細看之下，發現雲鬧鬧素白的裙擺上也沾著一些泥土，何事會讓一個向來冷靜的人失態成這樣？
    “出什麼事了？”他向前一步。
    雲鬧鬧被楚涵審視的目光轄製的無處可逃，她用後背抵住牆，盡量不讓自己哽咽：“你要我做的那件事，我不做了。”
    楚涵也不知道怒氣是從什麼地方突如其來就燒至腦子裏的，似乎從一開始察覺到雲鬧鬧不對勁時他就已經猜到和趙書澤有關，這會兒雲鬧鬧的這句話已經把趙書澤那個白癡釘在死刑架上了！
    他一巴掌拍在雲鬧鬧腦袋旁邊的牆上，整個人壓迫式地把雲鬧鬧圈在陰影裏麵，雲鬧鬧嚇得閉上雙眼，抱著保溫盒的手白的像瓷器。
    “他做什麼了！？”楚涵沉聲問道，生氣讓他的聲線冷得像冰塊。
    雲鬧鬧盡量讓自己不要發抖，卻不可控製地想起第一次聽見楚涵的聲音，就是這樣不急不緩卻沉得可怕，冷得像冰。
    “你不要管，”她的聲音像呼氣一樣輕，“反正我不幹了，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是來上學的，不是來玩的，我沒有資本陪你們耗。”
    楚涵冷笑：“玩兒？你說我在玩？你雲鬧鬧還真是鐵石心腸啊！”
    雲鬧鬧認命般地抬起頭來：“我鐵石心腸又怎麼樣呢？說到底，我和你們非親非故，你們怎麼樣又關我什麼事呢？”
    雲鬧鬧麵無表情的淡然霎時讓楚涵心裏燒了個洞，莫名其妙地開始透風，他收回拍在牆上的手，“你說的對，我們非親非故的，這本就是一場交易，既然你不幹了，那就算了吧，難道還有逼良為娼的道理？”
    雲鬧鬧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看著楚涵，他這句話含沙射影，刺痛了她。
    “雲鬧鬧，”楚涵冷聲道，“以後別說認識我。”
    ……
    雲鬧鬧魂不守舍地從醫院裏走出來的時候，正午的陽光把她從裏到外的涼意都曬得冒煙，不分方向地走了一段，她才發現懷裏仍然抱著那碗早已經涼透了的碎蛋粥，她走到一個垃圾桶旁邊，把保溫盒裏的粥全都倒了，倒著倒著突然想起來楚涵第一次受傷的時候就嫌棄過她買的保溫盒一點也不保溫。
    她扶著垃圾桶就笑了，笑得很難看，顧嫣然說的話一個字都沒有錯，她和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他們吃頓飯要從遙遠的地方把食材空運過來，而她省吃儉用，卻連區區三千塊的外出實踐費都交不起。
    手機響了，雲鬧鬧無力地拿出來一看，發現是程倩打來的。
    “鬧鬧你在哪兒？”程倩大嗓門叫道，“我聽來一件奇事兒。”
    “……”雲鬧鬧很累地應付道：“回頭再說吧。”
    剛要掛電話，程倩吼道：“跟你那個假男朋友有關。”
    她頓住腳步，頭暈腦脹：“誰？”
    “趙書澤呀！”
    雲鬧鬧心裏一沉，咬住下唇問道：“他怎麼了？”
    “是你們外語學院和工程學院打友誼賽的內幕……”
    程倩嘰嘰喳喳講了半天，雲鬧鬧卻越聽越寒心，原來前天晚上趙書澤在水房打水的時候同一位友人悄聲分享了和女朋友在一起的秘事，有的事無巨細，有的故作曖昧，總之就像言情小說的寫手現場創作一樣精彩又動人，卻恰好被路過水房的楚涵及金宇聽到了，楚涵走進去踢倒了趙書澤的兩個熱水壺，兩個都摔爛了，本以為事情到此為止，誰知道熱水壺”屍骨未寒”，”友誼賽”卻接踵而至。
    “你和他什麼事兒都沒有，他哪裏找來的秘事說？他是不是心理變態啊？”程倩說個不停，“可他是你們學校公認的大才子，隻怕人家信他也不會信你的，楚涵又是怎麼回事兒？他湊什麼熱鬧？”
    雲鬧鬧站在大街中央不顧一切地大聲吼道：“趙書澤是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