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飛馳在長興的街道，在一個又一個路口轉彎。葉璿緊緊的抓著玄風，呼哧呼哧的冷風無孔不入，從各個角落鑽進葉璿的衣服。葉璿整個人都要被凍麻木了一般，流出的鼻涕吸了又流，流了又吸。
    高樓大廈逐漸消失在身後，遠處，一座座危樓出現在眼前。
    老城，華陽區。
    王靈將車子停在一個馬路邊，指著前麵的矮樓道，“到了。”
    玄風下車拿了一個包遞給還沒站直的葉璿，“一會激靈點，看見什麼東西朝著你跑過來，就把這東西往他身上扔就行了。”
    葉璿呲溜一下吸掉鼻涕，抱著包點了點頭。
    王靈看了葉璿一會，心裏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這小子是第一天來，可是也隻有他......
    “唉。”王靈搖了搖頭，用手拍了拍葉璿的肩膀，帶頭走向矮樓。
    矮矮的樓房上，一道從上而下的裂痕清晰可見。斑駁的牆皮，像是年歲已高的老人的皮膚。鏽掉的防護欄，肮髒的玻璃窗，落滿灰塵的單元門無不彰顯著矮樓的頹廢。
    下午三點，天依舊灰蒙蒙的，像是沒變過一樣。
    王靈拿過玄風手裏的雞蛋，點了三根蠟燭，三個人每人一根握在手裏，並叮囑道，“待會不管看到什麼，都裝作看不見，尤其是不能讓蠟燭滅，就算看到有人過來吹蠟燭，也不要理會，跟著我走就行了。”
    玄風沒說話，葉璿點了點頭，感覺這裝的還挺像。
    葉璿接過蠟燭看了一圈，這不就是普通的紅色蠟燭嘛，有什麼好看的？老板這人也太神神叨叨的了。
    樓道裏很黑，堆滿灰塵的階梯上一個腳印都沒有，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發黴的味道。
    葉璿捂著鼻子，跟在最後麵，這裏這麼髒，沒想到還有人住。他細細的打量著四周，這裏除了一樓的頂上，有一個發出微弱光的搖搖欲墜的聲控燈，再往上都是漆黑一片。
    大大小小的廣告紙像是要把這棟樓淹了般，鋪天蓋地全都是，牆上，門上，甚至是扶手上。
    王靈幾人每走一步，樓道裏都會響起重重的回聲。
    單主住在六樓，葉璿也真是搞不懂。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住那麼高。
    忽然，四樓的門“吱呀——”的一聲響了，像是老太太不太靈活的骨頭摩擦發出的響聲般，讓葉璿的心陡然一提。
    葉璿不由自主的看了過去，打開的門縫裏，一雙黝黑深邃的眼睛正死死的盯著自己。那扇門漸漸被推開，是一個滿目滄桑的老太太。老太太臉色蒼白。即使是在光線昏暗的樓道，都給人一種虛弱無力的感覺。
    老太太衝著葉璿招了招手。皺的和樹皮一般的皮膚堆積在臉上，形成一道道溝壑，隨後又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一口白燦燦的牙中，一顆金色的門口顯得極為耀眼。
    葉璿背後一涼，汗毛根根束起。
    王靈在前麵嗬斥一聲，“看什麼呢？趕緊走！”
    葉璿連忙收回眼神，低著頭跟上玄風。
    隻是到了第五樓，兩點燭光吸引了他，耐不住好奇的葉璿再次抬起頭來。
    隻見五樓的樓道中央擺了一張桌子，桌子破爛不堪。桌子上麵，點了兩根白色的蠟燭，恍恍惚惚的燭光後麵，擺了一張黑白遺像。遺像上，一個老太太正咧著嘴笑，皸裂的嘴唇下，一顆金牙正發著光。
    這遺像，不正是四樓的老太太嗎？
    葉璿當即愣在了原地，瞪大的眼珠子都快要脫離眼眶，手裏的蠟燭也險些端不穩。
    正當他準備跑時，遺像上的人突然衝出畫麵，淩亂的頭發下，一張血肉模糊的臉衝向葉璿的蠟燭。葉璿本能後退，誰知一腳踩空向樓下摔去。這時他才想起手裏的蠟燭，可看過去時，燃著的紅色蠟燭已經變成白色，紅色的火苗一下子就變成了綠色。
    再看看四周，原本破敗的樓層開始翻新，死寂的樓道裏傳來了歡聲笑語。壞掉的聲控燈此時也變得完好無損。
    這什麼呀這是，不是要過來坑人的嗎？葉璿瞪大了眼睛，握緊蠟燭站在原地，小心謹慎的觀察著四周。
    “小夥子，過來。”是四樓的那個老太太。
    老太太屋裏照射出鵝黃色的燈光，金黃色的光映在老太太的半邊臉上，原本幹癟枯燥的臉此時也變得紅潤起來，褪去了黑色的大棉衣，一身紅色棉襖和手上脖子上的金銀首飾，整個人都看起來珠光寶氣的。
    隻是這一切在葉璿眼裏，都很詭異。
    他退後一步，想要逃離這座大樓。可下一秒，身體竟然不受控製的定在了原地，就像是被某種東西附體了一般，有股神秘的力量在控製著葉璿的身體。葉璿不由自主的扔掉蠟燭，一步一步的走向燈光裏的老人。
    走近時才發現，門後還有一雙犀利的眼盯著自己看。
    是個老頭，老頭沉著臉，皺著眉，看到葉璿後才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
    “來，過來。”老太太邊走邊說，佝僂的身子上似乎有千斤重擔，壓的她直不起來一樣。
    屋裏是兩室一廳，被打掃的很幹淨。老人帶著他去了廚房，老爺子在廚房裏忙活了半天，沒一會廚房內就香氣四溢，熱騰騰的飯菜也被端上了桌。
    這氣味一次次衝撞著葉璿的味蕾，原本忐忑的心也放鬆了些。老爺子在廚房裏端出來最後一碟菜後也跟著坐了下來。
    “吃吧。”老爺子聲音冷漠，盯著葉璿看。
    老奶奶依舊是滿臉笑容，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在葉璿麵前的碗裏。
    葉璿被香氣蠱惑，心裏知道這裏不正常，一次次的告訴自己不能去碰這些東西。可手卻拿起了筷子，不受控製的去夾起了紅燒肉。
    老奶奶看著紅燒肉，老爺子盯著葉璿的嘴，萬分期待的看著葉璿將紅燒肉送向口中。
    “砰！砰！砰！”
    忽然，外麵響起了急切的敲門聲。
    葉璿的手在半空中戛然而止。
    老奶奶看見葉璿不動了，張著嘴一遍遍的說著，“快吃啊，快吃啊！”那焦急的臉上，透露出恐怖的神情。
    老爺子則是抓起葉璿的手，就將肉使勁捅進了葉璿的嘴裏。再用雙手捧起葉璿的下巴幫助葉璿咬碎肉。
    這是，門“哢擦”一聲被打開。
    王靈和玄風一齊破門而入，見此場景，王靈喊道，“撒網！”
    玄風伏地，紅色的衣服變成了毛茸茸的毛發，精美的臉蛋變成了一直狐狸。隻見吃紅色的狐狸繞著整個屋子跑了起來，一根根紅色的線在玄風身後形成天羅地網。
    王靈空手喚出一把金色的鐵杵，鐵杵冒著金光，上麵的花紋複雜精美。他拿著鐵杵對著老爺子扔過去，老頭和老奶奶立刻化作一陣黑色的煙。
    葉璿此刻身體也恢複了主導地位，緊接著嘴裏發出一股惡臭。葉璿跪倒在地開始幹嘔，大塊大塊腐爛的肉從嘴裏吐出，伴隨著黑色粘稠的液體。
    再抬頭時，原本幹淨整潔的房間變得一片狼藉，破損的桌椅上有一層厚厚的灰。剛才美味的飯菜都發了黴，髒亂的飯桌上放滿了黃色的紙，還有好幾隻死相難看的老鼠。
    看到這些，葉璿胃更是難受，他衝進廚房想要找水漱口。
    廚房裏，到處都是黑黃色的油漬，洗水池裏一池子的黑水，上麵還飄著老鼠的毛發。案板的大刀下，一隻死貓的頭和身體被分離，鮮血順著案板流了一地。
    “嘔——”
    葉璿實在是看不下去，對著地板吐了起來。
    王靈將鐵杵乓的一聲杵在地上，玄鐵與地板發出震耳的聲音。隻見房間裏紅色的網開始收攏，兩團黑色的氣在網裏上竄下跳。下一秒，兩團黑氣變成兩個紙人向葉璿撲去，葉璿嚇得用胳膊抵擋。
    王靈飛速將鐵杵扔出，鐵杵穿過老奶奶的身體刺向老頭，來了一個一箭雙雕。
    隨著兩身哀嚎，黑煙消失，玄風也變成了人的模樣。
    葉璿喘著粗氣，驚魂未定的看著王靈。他以為他們是騙子，剛剛那真的是惡靈嗎？他咽了口口水，不敢直視玄風的眼睛，抓起包就想往外跑。
    “我我我，我覺得我不適合幹這個工作。”
    經曆了剛才的事，葉璿還是覺得小命比較重要。
    隻聽見身後傳來王靈的聲音，“契約已經達成，你要是現在走，以後每天都會被惡靈纏身。跟在我身邊，我們還能保護你。”
    葉璿剛踏出的一隻腳又立馬收了回來，整個人像是隻受到驚嚇的小綿羊般委屈巴巴的轉身看向王靈，“就不能解除契約嗎？”
    王靈收回鐵杵，搖了搖頭。
    葉璿低下頭，就差掉淚珠子了，“我以為，你們就是江湖騙子呢。”
    王靈徑直走了過來，大手拍向葉璿的肩膀，“都說了，老板我做生意，誠不可欺。”
    葉璿被這一拍，魂都要被拍沒了。王靈的話，更像是死亡通知書一樣恐怖。
    玄風走來時，葉璿連忙避開玄風的眼睛看向別處，這是隻真的妖啊，還是第一次見。
    誰知玄風直接湊上葉璿的身子，從下往上對上葉璿的眼睛。鼻子也在葉璿身上亂嗅著氣味，還發出難以描述的聲音。
    王靈在一旁偷笑，葉璿閉著眼不敢說話。
    “哈哈哈哈～”玄風笑了幾聲，一支手指托起葉璿的下巴，嘴巴在葉璿的耳根輕聲說，“放心，我不吃人肉。而且你這小屁孩，姐姐我沒興趣。”
    說完就和王靈出了門。
    葉璿心裏一陣發毛，緊跟出去。看著被砸的破爛不堪的門大聲道，“這門怎麼辦，不管了嗎？”
    王靈大聲道，“還不快跑，一會來人了，罰你的款。”說完便大步流星的跑下去樓去，葉璿連忙也跑了起來，生怕把自己落在這。
    三人出門後，王靈在門口放了一個碗，擺上一顆雞蛋，點了三炷香插進了碗裏。
    秋末，香樟樹的葉子落了一地。王靈三人一前一後離開了這座廢墟般的樓層，樓下，一老爺子和老太太拿起了雞蛋，撥開殼吃了起來。老奶奶的白色的牙齒中有一顆金燦燦的金牙，咣當落地立馬又消失不見。
    王靈坐在摩托上，摸了摸兜裏，頂著風大聲道，“走，請你們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