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徐楠被公雞打鳴式的手機鈴聲吵醒。他躺在床上頓了一會兒，右手摸索著手機的擺放位置，摸到後，大拇指往上一滑，熟練地關閉了鬧鍾。
    徐楠坐起身，右手抹了一把臉，兩個大拇指按了按太陽穴，就利索地下了床，換好了平常穿的警服。
    刑警這項工作絕對不是個閑差事，這不，距離他躺下，大概也隻過了三個多小時而已。所以當刷牙時，徐楠的雙眼還打眯著，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入睡過去。
    洗漱完畢後，手機來電鈴聲便響起了。打來電話的是老劉，他通知徐楠說正接到了一個案子。老劉告訴了徐楠報案人的地址，徐楠簡單迅速地整理了一番便趕到了報案地點。
    報案人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姓名羅勇，一頭鳥窩似的頭發，穿著邋遢，大腹便便。
    他的活動範圍僅限於他那隻有幾十平米的房間，靠近床的位置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老式的電腦，旁邊的桌子上擺放的全都是吃完後沒扔的泡麵桶。
    “警察同誌，你可算來了！”羅勇覥著臉笑迎了上去，滿臉的肥肉與油脂經覥笑暴露無遺。
    徐楠向羅勇點了點頭，看了幾眼周遭的環境，很快便切入正題。
    他從警服側邊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個手掌大小方方正正的小本子，摘下了掛在口袋邊上的鋼筆，鄭重其事地問：“請問，報案的人是你本人嗎？”
    “對。”羅勇點了點頭，他警惕地看著四周熟悉的環境，一臉驚恐與猶疑地壓低了聲音湊到徐楠耳邊小聲說，“警察同誌，有人要害我。”
    “為什麼這麼說？”徐楠記錄著有關筆錄，當聽到羅勇疑神疑鬼的話時，徐楠微微抬了一下眼，便又低頭專注於自己的筆錄。
    當被問及時，羅勇卻突然沉默了。
    正這時，公寓的門被拉開，進來了一個紮著低馬尾的男子。向偲穿著一件霧藍色的長款毛呢，黑色的發絲三三兩兩地垂在他的耳後側，有些則是蓬鬆地被空氣托住，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金光閃閃。
    徐楠沒有抬頭，他專注著自己的筆錄，再一次問向羅勇之前的那個問題。
    羅勇眼神有些飄忽不定，他咽下口水，舔了舔幹燥到開裂的嘴唇：“我不知道。我就是覺得，有人在監視我。”
    向偲兩手塞在毛呢的口袋裏，微微倚靠在門邊：“你覺得，你被人盯上了？”
    “對……”羅勇使勁兒點了點頭，他拿起一邊的礦泉水，扭開蓋子就大口灌下，“有人在秘密監視著我。我找不到證據，而且說不上來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是警察同誌，你們要相信我，我沒說謊。”
    靠在一旁的向偲掃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礦泉水瓶，又定睛看了幾眼羅勇，開口問道：“你是不是頻繁出現口渴的症狀？”
    羅勇的眼神裏閃過一絲狐疑，他的眼珠打圈轉了幾轉，接著又拿起礦泉水瓶將其喝盡：“不是，警察同誌，這和我被監視的事有關嗎？”
    “你隻要回答我就行了，其他的我們警方會自己安排。”向偲回答。
    羅勇那一雙吊三角的眼睛直勾勾地瞪了向偲一眼，很顯然，他對眼前這個說不上名字的馬尾警察不太有好感，或者說是討厭。
    他摸了摸幹燥的下唇，頓了一會兒才開口應聲：“對。”
    “最近會時常感到焦慮或煩躁嗎？”向偲又問。
    羅勇聽罷，點了點頭。
    “會經常看到一些幻影嗎？”
    “沒有。”羅勇斬釘截鐵，但剛說完就有點自我懷疑，他眼神微揚，似乎在極力思考，“我想應該是沒有的……”
    “好了。”向偲站直了身子，轉向徐楠，“徐大隊長，以我的經驗來看，我建議，最好先給羅勇做個心理谘詢。”
    羅勇聽到向偲對徐楠說的話，一下子變得情緒激動起來。他指著向偲的鼻子，眼睛瞪得極大，簡直與吃人的惡獸無異：“你*媽什麼意思？你說我有病？！”
    “羅先生，你先冷靜一下。”徐楠走到向偲的前方，擋住了羅勇與向偲的對視，“我們很明白你現在的處境和心理，也完全能夠理解，但是，也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羅勇咬牙切齒，他一個巴掌扇過去，打掉了徐楠的警帽：“理解個屁！我天天過得跟個老鼠一樣，報警是為了抓到要害我的人，你們倒好！直接敷衍我說我有病？你們當我三歲小孩呢？”
    徐楠閉緊了雙眼，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才睜開，他好聲好氣地給羅勇解釋，近似卑微地彎下身撿起粘了泡麵湯漬的警帽。
    “羅先生，你說的情況我們警方之後會認真調查，你放心，絕對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但是，為了能夠更快速地破案，也為了你自身的身體著想，我還是建議你聽取向法醫的意見，去做一個調查。”徐楠用衣角的布料抹去了警帽上泡麵的湯漬，然後將警帽重新戴在了頭上。
    “我要偏不呢？”羅勇坐回到電腦前的椅子上，一副“慢走不送”的姿態。
    “別說是警察，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去心理谘詢！我告訴你小白臉，老子沒病！”羅勇靠在椅背上，手指遙遙指著向偲，趾高氣昂地罵道。
    “羅先生，請你注意措辭。”徐楠甩開指著向偲的手指，擋在向偲麵前。他向羅勇深深鞠了一躬，“羅先生，你的事我們警方會負責到底，請放心。心理谘詢的事對你來說沒有壞處，如果羅先生擔心費用，那我們也可以替你付了這筆錢。”
    “羅先生，你不肯做心理谘詢是因為什麼？”向偲拍了拍徐楠的肩膀，站在了他的旁邊，“是怕，還是不敢？羅先生一再推就，反而有些像是故意隱瞞。”
    “如果羅先生願意配合我們工作，這裏是五千元，除去谘詢費用以外，剩下的都歸羅先生所有。”向偲向羅勇遞過一張卡，語氣平淡，這樣的條件讓羅勇頗為動心。
    羅勇瞟了幾眼放在桌上的那張卡，於是假咳了幾句，裝模作樣地擺了擺手：“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警察同誌，隻要你們肯，我們完全可以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關於心理谘詢的事……如果非要去做的話，那我也不會說什麼。就是……你之前說的話還算不算數？”羅勇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眼神是不是飄向那張卡。
    “那是當然。”向偲拉著兩邊的嘴角假笑了一聲，將那張卡遞到了羅勇的手中。
    羅勇癡笑了一番，接受了做心理谘詢。
    **
    警局大廳的走廊內，一個戴著黑色細管金屬邊框的男子翻著一堆報告走過。
    “谘詢結果出來了。”陳簷書翻找著羅勇的谘詢報告。
    “結果怎麼樣？”徐楠原本靠在牆邊，見陳簷書一來，便站直了身子忙問道。
    陳簷書翻到了羅勇的心理谘詢報告遞到徐楠的麵前，他指了指報告上顯示的結果：“患有輕微的被害妄想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