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 幽穀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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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鳥鳴聲嫋繞在幽靜的山澗,淙淙流水劃過峭壁彙入清泠的深潭,輕風過,幾瓣桃花,帶著浸染過的清清淺淺的粉色,輕靈翹首,飄零而落,搖曳滑過粼粼的水麵,蕩漾起圈圈靈動的漣漪。明明已然入秋,這個不為世人所知的世外桃源卻依舊像暮春般溫景怡然。
溫和的陽光鋪灑在這片幽穀之中,深深淺淺的粉紅繽紛滿地。潭邊綠意如煙的垂柳下我默默靜坐著,望著那一潭湖水怔怔出神。
多久了?十天?半個月?還是一個月了?在這與外世隔絕的桃源裏,終日無所事事,我都快忘記時間的流逝了。那些人妖仙界的經曆回想起來竟恍然如夢。
“主子,起風了,我們回去吧。”翳枝在身後小心翼翼的問。
我回過神,轉頭遞給他一個安心的微笑:“嗯,回吧。”
翳枝推著我按記憶畫的圖紙讓他去伐木所造的輪椅,緩緩朝我們的住所走去。夜風中,我又不自禁走了神。
回想那天--
*******
“嗚……”
這是哪裏,怎麼一片黑……什麼聲音……
“主子,你醒醒啊……”
好吵,能不能不要再鬧了。
“主子,主子……”
有完沒完啊,我忍不住想睜開眼大罵那個吵鬧不休的人。
“主子你一定不會有事的,你會醒過來的是不是。”
眼還沒睜開,突然什麼柔柔軟軟的東西觸到了我的嘴,接著一個濕濕潤潤的物體輕柔而堅決地撬開我的唇齒,探了進來。
神智一下清醒了大半,有人在吻我!
這下更是驚得忘了掙紮,呆呆感覺著那人濕滑的舌舔過我口腔每個角落,好一會,才戀戀不舍地退出去。
“主子,上次你救了我,這次還是如此,我怎麼會這麼沒用!我該死!主子……我還沒告訴主子我的心情……主子怎麼會有事……不會的不會的,不會死不會死。對了,我是你的神魄,我可以給你做補藥……”
我聽著小鬼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在耳邊語無倫次,微皺眉,還沒待睜眼,那溫潤柔軟的唇又觸了上來,堅定地撬開我的牙關,接著一股暖暖的氣流流入,流轉全身,隻覺得四肢百態都舒暢無比。
我大驚,他說的補藥是指消耗自己的生命救我?
“唔……”睜開眼,試著推拒他,卻渾身使不上勁,隻有微微地掙紮。
“主子,你醒了?”
伏在我身上的翳枝立即察覺到我的異動,驀地抬起臉來,驚喜交加的緊緊看著我初醒的眸子,生怕漏過了我一絲一毫的表情。
轉轉眼看看眼下身處的環境,鶯飛草長,竟是個絕美的世外桃源,這,應該就是那裂穀穀底了吧。此刻我們身處一個深潭邊,應該是才從水裏出來,渾身濕漉漉的著實難受。
“那裂穀之上的毒霧果然厲害,沾染上一點全身法力都使不出,翳枝隻有眼睜睜隨著主子往下落。幸虧途中被一棵傍崖而生的巨大喬木攔了下,緩住了下落趨勢,接著又掉到了這湖深潭中,才得以保住性命。主子現在感覺如何?”
聽著小鬼在旁說著事情經過,聲音輕得就像怕氣出大了就會把我吹跑了一樣。視線再度轉回到他蒼白的臉上,忐忑不安猶帶淚痕,嚇壞了吧,心不禁一陣疼。勉強牽出一個笑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嘶啞得厲害:“我沒事。”
“嗚!”小鬼一聲嗚咽,再不顧一切地撲進我懷裏緊緊抓住我被樹枝劃得七零八落如今又濕透生寒的衣衫,“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小鬼比上次重逢抖得還厲害,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哭。一向倔強的翳枝居然也會流露出這般脆弱無依的恐懼模樣,看來這次真的被嚇得不輕。
“傻,不是我亡你亡嗎,你都好好的,我當然……咳咳……”小鬼真是關心則亂,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大失陣腳的樣子。剛想抬手撫撫小鬼脊背,卻牽動了胸口的傷勢,抑不住的鮮血伴著疼痛嗆咳而出。
“主子!主子你什麼都別說了!讓翳枝給你渡精氣助你療傷!”
“不用……”費力的伸手擋住他,“真神傷,神魄傷。你一定也受了傷,別浪費……”
“主子不用管我,都是翳枝連累主子,掉下山崖時主子還拚命把我護在了懷中翳枝才傷得不重。翳枝死又何惜,主子實在……”
“翳枝!咳咳!”
“主子!”翳枝見我又嗆出一口血,立刻不敢再說,小心翼翼的扶住我拭去我嘴角的血跡。
“唉,”緩過氣,我長長一歎,定定望住他,“如果你死不足惜,我那時都失去意識又怎會還本能地要護住你。”
翳枝怔怔和我對視,一時間眼中神色複雜難辨,倒忘了要再給我輸什麼精氣。
“你,怎麼也會掉下來?”
翳枝垂了眼睫。“翳枝見主子有難,心下大急,衝開了封印,本欲衝上前救主子,結果……是翳枝沒用,連累主子傷上加傷……”
我看著他垂眸自責不已的模樣,轉轉眼珠,故作輕鬆地調笑:“你的確沒用,每次我掉下山崖都倒黴的和你在一起,說吧,我救你兩次了,你怎麼補償我?”
“補償?主子要翳枝怎麼補償?縱使上刀山下火海翳枝也在所不辭!”
那副……除了苦大仇深我想不出其他形容詞來形容的表情,看得我實在哭笑不得。
“那就罰你……以身相許怎麼樣?”我故意嘻嘻逗弄著,卻看小鬼完全石化了。
“咳咳,好了,說著玩的。”抬頭看看直立陡峭的絕壁,苦笑,“還好萬丈深淵隻是說說而已,要真是萬丈,再來百棵喬木千汪寒潭我們也死透了。”微微皺眉,當初胸口被利器所傷,在神力運轉下頃刻間也就痊愈了,而如今拜那穀口毒霧所賜,全身神力都陷入沉睡一般怎麼努力也喚不醒絲毫,不得不咬牙忍受著身體裏時時刻刻折磨自己的傷痛。
“剛才我從水裏出來看見那邊有個山洞,先扶主子去休息吧。”
我點點頭,但剛一動就覺得雙腿一陣鑽心的疼,不由驚呼出聲。
“主子怎麼了?”
“沒什麼。”這疼竟似比胸口的傷還要厲上千百倍,一瞬間我的冷汗便涔涔而下,想掩飾也掩飾不住。
翳枝凝了神色,把我放平在地,檢查片刻後驟然沉默。
“怎麼了?”
翳枝抬頭望著我,一張臉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硬是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怎麼了?”我又問了遍。
“主子的腿……廢了……”聲音小得如蚊呐,那架勢就像天都要塌下來了。
我愣了愣,隨即不在意地一笑:“沒事,看你那樣子,哪天恢複了法力治好它就是了。”
“那若是恢複不了呢?”翳枝卻驀然激動起來,“何況……何況……”
“何況什麼?”
“何況,翳枝聽說,若是斷了肢體,哪怕是神人,也無法自行靠神力修補,必須要經由神界金池重塑肉身……”
神界?
我這次徹徹底底地怔住了。
坦白說,知道神界不會歡迎我,我也對它沒什麼興趣,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輩子都不會和它打上交道。可是,現在,想要站起來就不得不去那鬼才知道在哪的神界嗎?
紛紛雜雜,一時間變故太多,夭月的陰謀,白的危機,辛礫的背叛,自己如今的處境——法力全無還是個殘廢。
大腦陣陣翁鳴,隻覺得頭疼。一片混亂中,竟還生出一絲慶幸,幸好還有小鬼在身邊。
揉揉太陽穴,勉強安慰地衝翳枝笑笑:“別想那麼多了,我們能離開這時再說吧。”
於是,就有了之後我和翳枝在這穀底半年的平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