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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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做到這裏總會哭醒,睜開眼睛就看見被風吹起的窗簾——輕輕淺淺,是他最喜歡的顏色,讓我有一霎那的幻覺。我喜歡開著窗子睡覺,自從他走後,再也沒有人為我關上窗,所以我用冰冷的指尖拂去滿臉濕濕的眼淚繼續入睡。倔強的風讓我整夜頭疼,如果頭疼能少想念他一點,這樣也好。
在我以為自己痛到無知無覺,忙到不分晝夜,時光翻轉到周日我的思維還停滯在周一這樣的狀態的時候,艾米一直在照顧我。她和我同學十二年,直到大學才選了不同的科係,但這卻是一個和我南轅北轍的女人。當我還叼著棒棒糖坐在教室的一角背單詞的時候,她已經輕輕巧巧的過了專八——作為一名法律係的學生。我記得高中時她就搖著我的肩膀信誓旦旦的告訴我,“我要到全國最好的大學去讀法律,我會成為最出色的律師。”我以為那隻是她作為一名熱血青年在聽完老師一番極傷自尊的咒罵之後頭腦發熱的宣言,可是。。。這個不是人的女人做到了。。雖然我們讀同一所大學,但這的中文和法律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
十二年同學生涯,在外人眼裏我們倆應該是一類人。從來不愛理人,再別人不打招呼之前絕不主動打招呼;從來不請人吃飯,不送人情,永遠AA製,把一切分得相當清楚;從來不在課堂上出錯,麵對老師的百般刁難永遠能反應出標準答案,用機器人一樣的語調回答完畢後從容落座,沐浴在台下傾倒的目光中。
我們是那個學校裏最冷漠的牛人,沒有人想知道冰山一般的外表下包裹了怎樣的內心。他們不知道,我們的冷漠對外不對內,我們可以互相刷對方的卡但是不必還錢,她不在乎我有一次玩high了就把她的名牌包包弄壞了,我也不在乎她有一次發脾氣就掀飛了我做給她的熱湯麵。我們標答似的口吻是巨大冰山露出海麵的一角,無數個咖啡堆起來的白天夜晚,我們舍得對自己下狠心,別人舍不得,所以我們贏了。
說我們倆南轅北轍是因為,艾米雖然表麵很強大,其實很能照顧人。我覺得她的堅強讓她具備了一種護的力量,當我已經倒塌的時候,她卻一直還在。
據艾米說,我這座冰山在被那個男人推開心門之後就化作一潭春水了,盲目沉溺在一種小女人的幸福裏。所以,當那個男人消失之後,我就連自己也迷失了——水的抗擊打能力怎麼能強過冰山呢。。
還好有艾米的照顧,要不我可能早已在那缺失的一周中死去,和滿屋子的方便麵一起變質——而且在保質期方麵我還比不過方便麵。所以那段時間我的飲食起居都是她包下了,我發燒,嘔吐,腹瀉,咳嗽,人瘦到形容枯槁。直到三個月之後。
艾米說,我得到了他現在的地址,你要不要去看他?
我平靜的用溫水送下藥片,開始收拾行李。臨走前,我給了艾米一個大大的擁抱。我說,艾米,我有預感,我此去會遍體鱗傷。但是謝謝你,讓我去尋找三個月迷惘的真相。
我問了一整天的路,黃昏的時候才找到他住的公寓。開門的是一個妝容精致,衣裝不菲的女人,我以為我找錯了。可是,屋子裏有你的味道,那是他曾經留在我身上,留在我心裏洗也洗不掉的味道。那個我曾以為世界上最幹淨的味道,現在和庸俗的香水味混在一起,他們的汗水淚水留在這個房間裏微微發酵,讓我作嘔。
那個女人認出了我是誰。她說,我那個純潔的傻哥哥,要為他做的錯事負責。
我的指尖瞬時變得冰涼,呼嘯而來的北風轟然驅散那些曾經被你賦予的溫暖,盤剝了我對他最後一絲期盼,裹挾著我們的回憶浩蕩而去。就在我的身體即將癱倒下去的時候,一雙手從身後握住了我纖細的胳膊。我一回頭就看見他那張無辜有沒有防備的臉,在我最最不想見到他的時候。我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來,眼前你的身影遙遠而模糊。仿佛還是上學時那個幹淨的他,幹淨到落在他身上的一顆塵土都會顯得極其不搭調,可是現在。。。
我隻想逃離,可怎麼都掙不脫,我才發現我為了這個人早已日益消瘦到什麼地步。我的胳膊他可以輕易地攥在手裏,我的手表現在輕輕一甩就可以掉下來。這個人,他一邊攥著我的胳膊,一邊恭謹的對那個女人請假,請她允許他把我這個瘋子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