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微微白的時候就起了身。
    有侍女守在我的床前，伏在床邊支撐不住睡著了。
    起身的動作很輕，並沒有驚動她。伸手取了錦繡的薄被蓋到她的肩上。她的神色動了動，便陷入溫暖而深沉的睡眠。
    卻在門口被守衛攔住。
    “公子，你要去哪裏？”
    “我喜歡去哪裏便去哪裏。”
    抬起頭，看到守衛一怔，很久沒有反應。
    傳說中蛇精化成的美女，老人對孩子形容有多美麗的時候，就告訴他們能讓路人怔在那裏許久。
    看來不能說是沒有道理。
    這身衣服也真真是襯托了我的氣質，而且可男可女，誰都能騙。
    “你們少爺起來了嗎？”
    用鬼君慣用的張揚語氣問他，聲音不大卻清晰。
    沒有得到回答。
    如果早早就得到這身衣服，那就省卻了多少拳腳功夫。所謂媚術就是如此吧，和暗器是一個道理。
    徑自從他麵前走過，竟然也沒有受到阻攔。
    迎麵和一個女子相撞。
    女子長得十分嬌媚，此刻臉色微微的白，有些虛弱的樣子。頸間胸前還帶著紅色的印記。
    皺了皺眉讓開，女子卻是怔怔地望著我沒有走開的意思。
    “那個……這位……”
    一時不知道該怎樣稱呼，正在思索。女子眉頭一皺，看得出是突然的暈眩，一個踉蹌跌向我懷中。
    下意識地伸出手臂，女子卻被身後的人拉住。
    杜瀟湘轉頭吩咐身後的侍從：“把她帶到房間裏去休息。”
    侍從應聲，扶了女子走開。
    “元氣被傷，杜瀟湘，你幹的吧。”抬頭戲謔地看了看紫發的少年，微微地笑，“雖然會恢複，但不是一天兩天。”
    卻沒有得到少年的回答，看到他的目光怔怔地落在身上。
    “這因春術還真是害人不淺呐。”繼續調侃，笑得婉約，“尤其對那些年輕女子而言。”
    杜瀟湘迅速地回過神來，揚起一貫的嫵媚淺笑。
    “雪君，你看我給你挑的衣服果然不錯吧。”
    “多謝了，不過雪君不喜歡這樣的打扮。”
    低頭看了看輕盈的白衣，微微地搖了搖頭。
    少年的手指爬上肩頭。柔若無骨。配合著突然湊近來的氣息。盈盈地微笑，低下頭來：“雪君，我們去吃早點吧。”
    被一路親昵地拉扯著到了堂前。木然地望著一桌的佳肴。
    “杜瀟湘，我知道你很有錢。但你為什麼不想想很多吃不起飯的老百姓呢，你這不是浪費麼。”一邊自然地在最喜歡的一盤菜麵前坐下，一邊抓起筷子，抬頭看了他一眼。
    “雪君很可愛呢。瀟湘記得雪君喜歡吃雲記餛飩的燒賣，雪君不想再嚐嚐嗎？”杜瀟湘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在我的對麵坐下。
    喜歡吃餛飩店的燒賣？我皺了皺眉，抬頭看他，他眼裏滿是調侃的笑意，筷子優雅地在手指間。
    額上有微微的冷汗，伸手抹去。低頭專注於食物，不再言語。
    偶然感覺到他的目光，慢慢地抬起頭看他一眼，牽扯了一下眉宇，隨便夾起什麼放入口中。
    直到後來忍不住放下手認真地看他。
    “杜瀟湘，你不吃東西嗎？”
    少年莞爾嫣然一笑，歪了歪頭，紫發隨著他的動作揚了揚。
    “這都是給你準備的。”
    “那你在這裏幹什麼？”
    皺了皺眉困惑地問他，筷子在指間轉了轉。
    “看你啊。”
    感覺到額頭上的青筋跳了一下，我拾起筷子點點頭。
    “什麼時候放我走吧。”
    把一筷子蜂蜜貢棗夾起來的時候，感覺到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似乎有一片陰雲在少年身後飄。
    鎮定地把棗子放入口中嚼嚼，再一次讚歎杜府廚子的水準和禦膳房應該相差不了幾分。
    長久的沉默畢竟讓人不安。
    “你沒有聽見嗎？我問你什麼時候放我走。”
    轉過筷子在一個盛了不明物體的碗裏猶豫片刻，不知道是什麼食物。於是夾起一筷鼓起勇氣嚐試。
    味道還不錯，雖然並沒有嚐出究竟是什麼。
    “杜瀟湘，你有聽見我說話嗎？”
    終於還是沒能忍住抬起頭，正對上少年的褐色眸子。
    指尖一顫。
    和誰打交道都不要和美人打交道，一不小心就掉進去了啊。
    “你……總不可能叫我待在這兒一輩子吧……”
    口氣莫名其妙地變軟，和很久以前類似。
    “你說……你有要事在身。”
    少年終於開口，聲音溫柔如金黃的蜂蜜。
    “是的。”
    低頭沒什麼底氣地開口應道。掩飾地拉過一片菜葉嚼嚼嚼。
    “你隨時都可以走。”
    少年輕聲地說，聲音透過了佳肴的香掠過耳旁。
    認真地考慮了一下這句話的含義。然後放下筷子站起來。
    “但是要帶我一起。”少年淡淡地補充，看不清神情。
    跌回椅子上重新拿起筷子，隨手夾了塊糕點放入口中。
    “不考慮看看嗎，我可是江南第一富商的兒子，帶上我不會吃虧的。”
    杜瀟湘聲音裏的情感模糊不清。
    良久的沉默，迅速在腦海中勾勒幾幅畫麵，仔細清點利益缺失。
    “你想帶多少侍從？”咽下糕點，望著麵前精致的碗歎了口氣。
    “隻有我們兩個。”
    白玉的碗發出少年柔婉的聲音，溫柔得化不開。
    “那好吧。”如果隻有兩個人，隨時想甩掉他都可以。
    放下筷子，抬頭看到少年風華絕代的笑容。華麗的錦繡衣衫將他的身形襯得如一株開滿了鮮花的菩提。